“是吗，恭喜你。”
“反应真冷淡。”
我白了他一眼：“不然你想让我怎样？给你准备送行饭还是要烧纸钱？话说你之前不是说过飞行的问题嘛，那要不要我再烧架飞机过去？”
“火箭就算了，就算烧来不会开也是个问题……”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虽然似乎只要再烧个驾驶员就好了……”然后又立刻摇头否定：“还是算了，不然待会开飞机回到人世可就糟了。虽然感觉不太可能，但就算可能性再低也不想尝试，不然岂不是白费了女巫姐姐的帮助。”
“……我只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真的在认真考虑。”
他侧着头，接着说道：“怎么说呢，只是感觉你似乎一点好奇心都没有啊，你甚至都没问我为什么会来这。
“请问我为什么会来这？”
“……”他无语地看着我，撇了撇嘴，说：“你这问得，一点也没让人感觉到你对这问题的兴趣。”
“不好意思，无论是幼龄还是年长，我对一切雄性生物都不感兴趣。”
“你这家伙的脑髓是由精子组成的吗？别人的脑子需要提供氧气，你的莫不是泡在荷尔蒙里？”
喔呵，这句话吐槽得真是到位，没想到才和我认识没多久，吐槽能力就能达到这种程度了，真是多亏了我的培养啊，都让我起了关门收徒的念头。我决定继续这个槽点看看他能达到何种程度。
“哼，要怪就怪你自己没有生为女性吧。”
就在我期待着他接下来会从嘴里吐出怎样的火车飞机——如果是宇宙飞船那就更好了——的时候，他却陷入了沉默。
嗯？这么快就槽能变空了吗？
当我疑惑之时，却发现他面色古怪地看着我，而在我看向他后，他脸上的古怪意味也就更为浓郁，看得我浑身不舒服。
这家伙难不成槽魂没觉醒，反倒是觉醒了些奇怪的趣好？这可就麻烦了啊，毕竟如果他真的要向我动手，照刚才的情况来看，我九成九是打不过的。
而就在我为待会如果真动起手来是该委曲求全——毕竟我的身上可是还肩负着建立美少女乐园的重责——还是誓死不从而一筹莫展时，他却似乎想开了什么，舒展眉头，无奈地叹了口气。
然后开始解释：“你在外面应该经历了死亡吧？所以你才会出现在这。”
我挑了挑眉：“如果记忆没错的话，我应该是被某个反骨仔拿剑中妹捅了。”
“居然这么淡定的说死亡……这难道不该是我的人设吗？”他不由得吐槽道。
反正你不也抢了我吐槽役的人设？这叫做礼尚往来，彼此彼此。
“简单点说吧，这应该是个，类似‘边缝世界’的空间。毕竟它既能让失去实体的人在这显形，又能随人的意志而随意改变，还能对现实产生影响——所以，光看这些特性的话，应该是类似‘边缝世界’吧？”
“似乎？”我诧异地重复道。
“嗯，因为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的原理是怎样的。”他很干脆地承认道。“所以我也只是瞎猜的。”
“……那你刚才还让我问你，明明一样的无知。”
他装作没看见我鄙视的目光，接着说道：“总之，要感谢的话，你就去找女巫姐姐吧，是她找到我，并用某种方法把我的生命续接到你的身上。”
“女巫姐姐？”对于这个陌生的称呼我略微感到错愕，随后才从深埋在脑海深处里翻出某个印象，迟疑地问道：“你是说，那个糖果巫婆？”
“糖果巫婆？”对于我这个称呼他也略感诧异，然后恍然道：“哦，女巫姐姐住的房子确实挺像糖果屋来着……”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说道：“如果你还记得的话，她应该给你吃过一颗糖果才对。”
“糖果？似乎确实有吃过……”那时候莫名给我吃的糖果，难不成真有问题？
“那颗糖果就是我。”
“……诶？”这家伙，在说什么？
“她把我变成了糖果，然后给你吃了——简单来说就是这样。”
“……”那颗糖果不止有问题，还是有大问题啊！可恶，那个家伙果然没那么好心。本来糖果巫婆只是调侃，没想到还真是个会把小孩变成人肉糖果给无知者吃的恐怖女巫。
似乎看到我反胃的表情，还有眼中透露出的憎恶，他赶紧解释道：“啊，不是真的让你吃人肉啦，那颗糖果，怎么说呢，更像是一种‘形式’的东西吧？额，虽然我也不太清楚。”
“总而言之！”为了打断我跑得越来越歪的脑路，他只能直接说道：“正因为有了那颗糖果，你才能出现在这，并且即使在死亡后还能重新复活。因为我没法正常死亡，所以她用了某种能力，让我可以代你死去——就是这样。”
我皱眉看着他：“你代替我死亡？”
“嗯，虽然我知道你很没心没肺，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要说一句——你不必感到内疚，因为这是正是我所希望的。”
原来如此么，那现在看来，我还真的误会了糖果巫——不，女巫姐姐了？她其实是个外冷内热的大好人？即使明明嘴上说着讨厌我却是喜欢我到找人给我续命的程度？诶呀，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看来之后要去上门道谢才行。
“……你一个人在你害羞个什么劲啊，一个大男人还摆出这种表情你不觉得羞耻吗？”
我立刻收敛表情，嘲讽道：“明明某人刚刚还因为谈及男女之事就用发怒来掩饰害羞。”
“因为我是少年，所以对于这种事情感到害羞才是正常的吧？总比某个明明脸皮厚得能一脸锤毁灭星系，却还在那装作拥有少年心的家伙好，简直恶心。”
咕，这家伙还真能说啊。不行！这样一来我身为吐槽役前辈的颜面要往何处放？看来在让他的吐槽之魂熊熊燃烧日益壮大之时，也要教一下他这世上还是存在着他连目光也无法企及的高山！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直接熄灭了我刚燃起的调教——教导之火。
他轻笑道：“所以我怎能不觉得高兴呢，毕竟既能死去，从某种角度来看，还是死在你手上，这可真是——奇妙呢。有种，明明只对流行许了一个愿望，却还顺带实现了第二愿望的感觉。”
“是吗，你高兴就好。”
似乎是见我反应实在冷淡，他奇怪地看着我：“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会许这种愿望吗？”
“你许什么愿关我什么事。”
“……你难道不是对什么都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设吗？”
“你那是哪来的错误印象。我只是喜欢虚言戏语而已，但并不会去追寻答案。这样说吧，比起打破砂锅，我连走进厨房都嫌麻烦——我可是这样的男人。”
“呜哇，听起来真糟糕，真是越来越不想成为你这样的人了。”
“我也从没在广大中小学生的未来成人目标中推荐过自己吧？我顶多只会登载到广大女性梦中情人的目录里而已。”某道灵光突然在脑海乍现，我狐疑地打量着对面那个平坦得仿佛刚被压路机碾过的身躯：“难不成，你……”
“我绝对百分之一百是男的！”他迅速否认了我的想法。
我耸了耸肩：“那不就是了，那你为什么还总要以我为成人标准？如果成人需要考证的话，那很明显我只会在年龄合格而已。‘无论如何也不要成为像我这样的大人哦’——如果不是才刚成年就说这种话会显得太臭屁，我都想这样向全世界的幼龄生物发出宣告。”
“放心好了，至少‘我’已经没法成长成你了……”他似乎感应到什么，再次转头看向身后的天空，侧脸的嘴角似乎露出微笑，接着道：“看来我们的时间到了，我该走了。”
我随着他的视线看向外面的天空，但是并没发现太过奇怪的地方……等等，蓝天上那块圆形的白色斑点，不是白云？并且似乎，还变得越来越亮。
“是吗，那可还真是……”我停下话语，因为我突然意识到，他确实是已经没法成长了。
因为明明一个这么年轻的人在我身前一脸平静地对死亡有说有笑的，实在是完全没有名为实感的东西，所以说实话，我刚才一直真的有种只是在说笑的感觉。
然而，我想这并不是在说笑。
若说人们总是在烦恼该成为怎样的人中就已经自然而然的成为了社会让他成为的人，然后在余生中回首懊悔当年的犹豫不决，但即使是这种无法改变过去的无力感，在他眼里都是幸福的烦恼……
不，这样说或许不太恰当。
擅自以自身标准去衡量他人，这也未免太过自大了。
用那个病服大叔的话来说，就是再不慎重也要有个度。
因为我甚至连他具不具备幸福的机制这点，都不可而知。
我现在唯一知道的，仅仅是“死亡”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追求。
还有，人们所追求的事物，并非就是因为那是人们真正想要的存在。
很多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人们不得不前进而已。
因为不得不前进，所以，即使是令人讨厌的事物，也只能去追寻。
没法停下脚步，已经无法停下脚步。
所以，虽然我没法判断这件事对他而言是否能说是幸福，但至少，我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解脱。
而希望，不正是能让人从当前困境中解脱的事物吗？
所以，纵然不是幸福，那也必然是某种希望所在吧。
我只能这样说道：“一路顺风。”
“嗯，我先走一步了。”
“我不会跟上去的。”
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
我突然觉得身边的景物颜色似乎在变得越来越淡，仿佛正在被橡皮擦擦去，或者被白色染料所覆盖，正在逐渐失去应有的色彩——或者说，正在回归应有的色彩之中。
窗外的白光变得越来越强盛，以至于仿佛整个世界都要陷入纯白的虚无之中，但是我并不感到刺眼，这让我得以清晰的看着他逐渐被涂抹掉的身影。
“看来我要消失了。”
“虽然我的内心早已被小依填满，不过硬是挤挤的话，我想还是能给某个人腾出一小块空间的，反正你瘦得像竹竿，就当作盆景好了。”
他的脸已经淡化掉大半，不过嘴角似乎弯起了一丝弧度，然后说了句耐人寻味的话：“不，我早已在你心中。”
我去，这家伙该不会真的看上我了吧？
而就在我烦恼着是该直接狠心拒绝他的告白好让他心无牵挂的离去，还是让他继续怀抱对英俊潇洒的我的美好憧憬而消逝时，白芒骤然大盛，只是眨眼间，他的身影就已经完全消失在我眼前。
只剩一句话，若有若无地在我耳边响起。
“看来你真的，早已死去了吧。”
眼前白芒迅速消退，失去教学楼支撑的我开始下坠，眼前的白光越来越远，而身后的黑暗，却也仿佛触不可及。
然后，我重新陷入不辨黑白的虚无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