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楚留根’一词可是提起贬义词就必然会首先想起的代表，这是任何读过书的人都懂的常识吧？”
“嗯嗯，就好比提到美少女就一定会想到‘李霞和谢莹’一般的常识。”
“……你们这是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吧。”
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单舌难抗双嘴，面对这两个默契得像是失散多年的双胞胎姐妹一般的家伙，睿智如我自然不会鲁莽地继续正面槽战，所以我转回正题。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
闻言二人却没有再像之前那样继续强塞硬挤一大堆信息量过来，而是互相看了一眼，再转向我，倒映着我的身影的瞳孔里流转着奇妙的色彩。
“你，刚才是在向我们讨问接下来该怎么做吗？”李霞别有深意地问道。
这又是什么意思？把自己掌握的庞大信息量给我灌顶之后，就要我自己去领悟个中真意？这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传功方式可一点也不符合当今把一切知识都能斥诸于笔并广泛流传的现代知识传播方式啊。
“不然，你想……”
还未说完，谢莹就打断了我的话：“你是不是搞错什么了？身体留根就算了，连脑子都留根了吗？该告诉你的我们都基本告诉你了哦？所以——”
李霞眯缝着眼，把言语编织成矛投向我：“接下来不是我们决定你该做什么，而是你想怎么做，做出怎样的选择，并决定怎样的方向。”
“人是社会生物没错，但过于依赖别人可是不仅没法好好成长，到头来还会拖别人一起下水的呢。就算你有恋母癖，心智停留在对大人的话语毫无质疑的印随阶段，但我想你也还不至于会把我们当作母亲吧？”
谢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近乎要满溢而出：“不过若是我们有你这样的傻儿子，那比起继续当宠物一样养大，还是更倾向于直接一脚把你踹下悬崖看你能不能临死前起飞哦？”
“不过，虽然我们身为‘引导者’的任务其实差不多到此为止了。毕竟你本来就身具‘主角光环’，再过度帮助你的话，只会造成你与他之间斗争的不平衡。但看在那个女人的份上，就再跟你总结一下我们目前所知的信息吧。”
对于李霞的话，谢莹立即露出不情愿的表情，拉长声调道：“诶~我们已经说得够多了吧~？多得我现在口渴得能一口喝完太平洋啊~！就算是夸父也只是喝下条河哦？再不快点别说逐日，奔月都做不到了。”
“我们确实已经浪费了很多时间……不过既然早已超过预计所需时间，那时间也就不重要了。”
“话虽如此啦~”
不过谢莹还是没有继续反对下去，看来算是认同了李霞的话，而李霞也就继续说下去。
“由于每次轮回都会有部分记忆被丢失，即使之后我们专门用自身的怪异之力凝聚出《谬箴》——观测者的记事本，那上面的内容也会随机地被抹除……所以，我们知道的其实并不比你多多少。我们只能尽量从这些观测的记录和女巫大人的只言片语中整合出部分真相。因此，事实为何，还是请你自行判断。”
两人平静地看着我，连谢莹也不再摆出那副嬉皮笑脸，表情与李霞一般严肃，在这时，我突然有种两人同为一人，不分彼此的感觉。而就连之后两人交替解释的说辞的语气，都是如此的一致。
“最初，创始者攫取了部分现实能量，复刻出一个与现实规则相似的边缝世界。而与其它依托于现实世界的边缝世界不同，创始者用它远远超出其它梦魇的的力量，把这个世界从现实中独立出来，自成一体，借由着这部分攫取出来的现实能量来自给自足，进入循环，逐步壮大，如同现实世界诞下的婴儿一般。
“一开始，这个世界是稳固运行的，以暑假三周为节点一个轮回延续着存在，但渐渐的，不知道轮回了多少次后，由于某个‘核心规则’的不合理，导致这个完美的世界开始出现漏洞。并且更重要的是，创始者对这些漏洞置之不理。它在费尽心力创造了这个世界后，就撒手不管。
“而当漏洞越来越大后，与现实重新产生了交接，这让某些可以自由穿梭于现实与梦境的边界的生物，得以进来。正因此，糖果女巫才能发现这个世界。然后期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糖果女巫和创始者签订了契约，大概内容应该是，糖果女巫可以在这个世界自由行动，而与之相对的，她必须帮创始者看守世界的大门，防止有更多外来者进入，然后，糖果女巫就在世界的尽头定居下来。
“之后，在经历了不知道多少个轮回后——或许只是第二个轮回，又或许是一万个，一亿个，对此我们不得而知——，在轮到‘我’时，‘我’获取了与‘复刻’相关的‘世界源力’。因此，在世界崩溃，重入轮回之际，再次失败了的‘我’，不知道出于怎样的心思，利用这份能力创造出‘我们’——‘楚留根的引导者’这个怪异。
“再然后，就是我们所真实面见的数不清的轮回啦——啊，对了，这个数不清可不是类似恒河沙数那样的意思哦？而是真的数不清。毕竟刚才我们说了，每次轮回开始我们的‘记忆’都会出现破损呢，而对于‘所经历的轮回数’这点，更是丧失时间感般的暧昧呢……
“只是按照我们的笔记来看，应该也有不下于两位数的轮回了吧？当然，真实的或许会远远超过——又或许会远远小于呢？嘛，这些不重要的信息就暂且不理吧。反正无论轮回多少次，你只要知道自己处于当下就行了——反正你不就是一直依靠这个才活过来的？
“而在这无数次的轮回中，你在面对真相时所采取的行动我想就不用再多赘述了——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求生。只有少部分奇葩才会采取像是创造‘我们’这种为‘未来’铺设道路的行动。而在经历了这么多轮回后，或许其中的某个你还设计了某些连我们也不可得知的‘伏笔’也说不定呢……但如果直到最后都还没揭晓的话，那也就和不存在一样了，不用去理会。
“而就算是这些行动 ，也大多是有着某些自私的目的在里面……这大概也是为什么，在经历了这么多次轮回、获取这么多能力后，到‘现在的你’，为什么还没能积攒起能够与世界正面对抗的实力的原因。
“然后，就是上一次轮回，我们遇到了‘他’，那也是我们现在所做出，早已超过‘引导者’所为的行动的原因。因为他的计划和能力，是记录以来，最为接近‘成功’的一次——‘改变当前困境’。而这也是我们的行动本质。”
终于说到那个路人甲了，那个家伙，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思来帮助我，但却在最后背叛我，站到和我的对立面？
还有，“最为接近成功的一次？”——这听起来，她们对他的赞誉很高啊？但既然如此，她们现在又为何会选择站在我这一边？
我略微放松一下紧绷的精神，抱持着疑惑，尔后继续全神贯注地听下去。
“不过当然，他的计划还是失败了，最后也不过是利用‘欺骗’的‘世界源力’骗过世界轮回的清洗，化为怪异来到‘现在’。但是他并没有放弃，并且继续根据之前的经验，制定了一个新的计划。
“这个计划简单来说嘛，就是从外面的世界找到和那个女人类似的，具有怪异潜质的‘特殊’人群，把他们复刻进来，进一步扰乱‘世界’的处理能力，使世界崩溃的进程加速——我想你是知道的，虽然边缝世界能够随意复刻现实世界的人和事物，但越特殊的事物，所具有的信息量越大，就越难完美复制。
“因此，这个计划就是想借此来让本就已经频临崩溃的世界运算超载，从而提前毁灭进程——本来，是打算这样的。”
嗯？他临时更改了计划吗？
“为了这个计划能成功实施，他甚至还找上了‘世界的守门人’女巫大人，让她放人进来，并且不知道他说了什么，还真的让女巫大人同意合作了。所以，本来我们对此真是寄予极大希望的，毕竟不说让女巫大人同意，连肯让女巫大人出来见面这种事，都是我们记录中的第一次。
“诶呀，真是可惜呢。”
感觉越来越奇怪了，既然他都做了这么多堪称奇迹的举动，那他到底是把计划改变到怎样的方向，才让她们最终放弃了他，而转向我这边？
“啊啊，不要会错意哦？虽然他最后的决定确实是愚昧而天真，但其实也并非没有实现的可能性呢，毕竟他的能力可是‘欺骗’，而语言能力可是‘欺骗’的重中之重呢。”谢莹眼含深意地看着我。“具有‘语言的力量’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但是，你们现在还是选择了我不是吗？”
这次谢莹居然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道：“啊，没错，我们最终还是选择了你，因为我们觉得比起他，还是你更具有‘改变’的‘可能性’。”
但这句话非但没有让我松了口气，反而让我心中的疑惑更深。因为我怎么并不觉得我具有他那般的所谓‘可能性’？不如说，直到现在才开始了解事情全貌的我，在信息上一开始就不对等了吧？那他所能利用并创造的可能性岂不更多？
“谦虚是好事，但过度的谦虚等同自卑。可别过于小看自己了，楚留根。”李霞没有继续解释，而是转向另一个话题：“我想你现在应该注意到了吧，我们只有一开始的‘事件’中才有出现，在之后我们基本没再对你进行‘引导’。”
突然提起这事，我微愣了愣，随后转念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最后出现的时候，似乎也只是在引导我去遇到趴趴——不对，是让我遇到那个糖果女巫，之后就没再出现过了。
这意味什么？
“意味着，你所具备的不同于其他人的‘可能性’，让我们不敢再擅自对你进行引导，以免导向错误的道路。毕竟我们也只是‘失败者’，而根据失败经验总结出成功方案这条路，我们认为并不适合于现状。”
“刚开始我们的确是想要引导你的呢，就像导盲犬引导盲人一样…..等等！这个比喻不对！要换一个，唔……想不出来，算了。嘛，总之，后来我们发现你做的比我们预料中的更好，也就不再干涉。”
“其实从一开始就不同了。不是从银犬开始，更不是从他开始，而是从你遇到小依开始。因为以前无数个轮回中，都没有小依的存在，而每次轮回的伊始你都要进医院躺个一两周，并在那遇到小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我们只能作为指引的存在，不能过于干涉世界的进程，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存在这么久。”
“我们根据残缺的记忆，来确定对你的未来有害的事件，引导你进行规避。”
“不过对你没用呢，就好像，你在故意避开我们一样。”
“那大概，是你的本能的选择吧。”
“毕竟你不相信自己。”
“而现在看来，你的选择才是正确的。”
“不过也正因此——正因为我们只能作为引导的存在，所以即使我们选择了站在你这边，但我们还是不能完全否决他的‘可能性’，所以在你和他的最后决斗中，我们只能处于观望状态，等待最后的胜出者。”
“所以，请务必在他的攻势下活下来吧，只要能坚持到世界落幕，那他的存在也自然会被清洗。”
“他的‘欺骗’能力，简单点说就是‘幻术’吧——只不过他能让别人乃至自己对这些假象信以为真。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他也没法诱骗那么多人来帮他做事。这个信息应该能对你有点帮助。”
“当然，其实你没活下来也没关系，而就算连他也失败了没事，毕竟对于我们来说，只是继续进入下一次轮回而已，而根据现在的世界来看，估计也进行不了更多次的轮回了。”
“那么，最后还是祝你好运吧。”
我看着她们突然加快的语速，完全没法插嘴，就在她们说完这句话，一股不祥的感觉才从我的心头冒出，让我赶紧想要出声叫止她们，当她们还是没有等我说话的意思，直接开口解决我的疑惑。
“我们为了给你解释和让你有适应真相的时间，使用了某种，你可以看作是结界的能力，阻碍了他的进来。”
“不过给你解释所花的时间却比预想的还要多，所以看来你是没有蓄精养锐再迎战最终BOSS的时间了。”
“因为他已经来了。”
“而结界已经撑不住了。”
话音甫落，周边本来很正常——如果一片废墟算是正常的话——环境，突然出现了蛛网般的纹路，然后，悄然破碎。
一阵微风卷携着外界的尘土进来，她们的身影如同梦幻泡影中一吹即散，露出身后突然出现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男人。
依旧是只有着简单图饰的白色上衣，磨得发白的看起来像是从哪里的地摊淘来的牛仔裤，沾染上灰尘的蓝白色球鞋，不经梳理的发丝微微遮住眼睛，看起来就像是随便走到大街上一捉就能捉出一大把的普通青年——
如果他的手上没有提着那把造型独特，让人联想到DNA的螺旋型剑枪的话。
虽然之前一直没有注意到。
不过当经过那两个家伙一说后，我就突然有种蒙上雨的窗玻璃被擦干净的感觉，眼前豁然一亮。
然后我才意识到。
这家伙，分明长着我的脸。
难怪一见之下就会心生厌恶。
看见我后，他的脸上露出和以往一般随性的笑容。
“好久不见，楚留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