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耸了耸肩：“怎么，比起这种‘月色真美’的婉转表达，你还是更倾向于我一开始那种直接粗暴的表白？”
“你还好意思提那个，我就从没见过有人被大卸八块后还能立即去表白的。有时候我甚至会想，你这家伙真的是人类吗？”
“额，我想在生理学上我还是人类的……”我尴尬地挠了挠头。居然被非人这么直接的质疑，连我一直是能代表人类去和外星人建交的人类代表这个坚持都产生了些微动摇。
“如果那时的行为也不过是人类偶尔会做出的违背理性和本能的怪异行为之一，那也没什么可在意的。毕竟活了那么久，我也见识过很多次人类不按常理出牌的举动了。但是问题在于，明明每次轮回你对于其它事的态度和行为，都确实会有所偏差，但唯独这个！唯有和我的每次相遇，你几乎都会不一而同地做出相似的举动……”
她看我的眼神中似乎都带上了不可思议的神情：“你简直颠覆了我对‘人类’这个物种的定义。”
这说得我真是越来越不知该如何回复才好了——难道要我说出其实我是外星人派来地球的间谍，所以为什么我才能作为地球代表与外星人建交这个绝密真相？
我最后只好干笑几声：“你过奖了。”然后赶紧转移话题：“对了，你说小留也是你的记忆残骸？但是为什么她的存在，感觉和我的记忆残骸不太一样？”
毕竟无论是那个烂白菜还是那个跳楼货，又或者是那两个从某种角度上也是我的性转的丫头，虽然或许记忆上会有所缺损，但都是知道“轮回”这件事的。而小留的情况，根据他们的只言片语来判断，却是和我一样陷入轮回中，然后每次轮回开始都和我再次相遇。
此时我才想起一件怪异的事，既然他们都知道这个世界其实是“边缝世界”，并且还都说不清楚创始者的身份，那为什么他们不会首先怀疑身为梦魇的小留的身份呢？明明她的存在如此显眼。并且现在回忆起来，对于小留这个存在他们都仿佛故意规避开一般，很少提到有关她的话题。
“因为她与其说是我的记忆残骸，不如说是我的分身。你也知道，我们梦魇的存在方式和物质生物不太一样，所以虽然她是由我的记忆剥离出去，但在作为‘梦魇’上，她和我的不同大概也就只是在‘信息量的多寡’吧。从某种程度上，她或许可以说是我的‘孩子’，那样吧？”
“能否别用这种会让人误会的称呼？”如果真是这样，那先跟“母亲”表白后又接连向“女儿”表白的我算是什么？我甚至连接着用“我不是变态而是绅士，真要说的话也只是冠以变态之名的绅士”这种定式句子来回复都做不到了啊！
“说起来母子丼这种美食我也没尝过。”她饱含春意地看着我：“你还真有口福呢。”
“所以不要再做这种表情了！人设会崩坏的！”
“所以对于梦魇来说并没有特定人设这种东西啦，感觉你现在的吐槽好没劲诶~以往不是都要从嘴里喷出能够遮天蔽日到造成生物圈迭代的毒气才罢休的嘛。”
“不，我的口气还没重到能够取代雾霾成为新的污染源的地步吧？”不过关于性格无定型这点她也没说错，我没有权利要求她为了与我对话就稳定性格，虽然看着记忆中的老姐这种性格多变的模样很奇怪就是了。
虽然以前老姐的性格一样很多变，但却与现在的她不同。
要说的话，就是地震多发带和阴晴多变地的区别。
“嗯？”此时看着我的表情她似乎意识到什么，表情重新稳定温和下来：“抱歉，看来因为这个世界频临崩溃的原因，我的本体也受到了些影响。”
受到影响？这个世界不单单只是借由现实能量塑造出来，梦魇的力量在其中只是起到引导作用而已吗？但为什么连自身性格的稳定性都会受到影响？
“关于这点，我想我之后会告诉你的。现在你还有什么疑问，还是请尽快问吧，不然，时间上或许会来不及，那样的话就只能再次陷入轮回之中了。”
嗯？她对这个世界的运行放手到连轮回都不去控制的地步吗？
不过这样的话，那真的得捉紧时间才行了。
“既然你说小留是类似你的分身，那请问，她现在在哪？那时候她和‘模拟叶灵川’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对于那时候所发生的事我还一直耿耿于怀，毕竟是那个黑化版灵川所作出的事，就算是琥珀梦魇也未必不中招……而照现在情况来看，导致轮回提前的原因，应该也是在这。
“小留现在正在安睡修复中，你待会就能见到她了。”
这句话难得的让早就被这些突发事件刺激得麻木的心再次颤抖起来。
我还能，再次见到小留？
本来我对此已经不抱任何希望的了。
难道小留不会和其他事物一样，在世界轮回之际被清除掉？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你那位朋友确实很厉害呢，虽然具备连我也未曾见过的‘怪异模仿者’的能力，但竟然能腐化我的人格，差点就把我——把小留取而代之，这种超群的能力真是让人惊叹。至于之后的事，因为和我系出同源的关系，小留的暴走也影响到了世界，可以说是在这个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世界上再添上一块重石，然后就如你所见，世界提前重启了。”
虽然在说着很严重的事，但她的声音沉静平稳，给人以抚慰：“而小留现在，虽然祛除了‘怪异模仿者’，但人格也受到影响，所以正自我修复，只是陷入沉睡，不用担心。”
这让我稍微松了口气。
虽然是“怪异模仿者”的错，但“那个”也的的确确是叶灵川，所以她做出的任何事我觉得我都有连带责任。而如果小留因为帮助我而遭遇什么不好的事情……
这种郁结和担忧其实一直沉积在我心中无法拭去。
也就只有我身上的契约之力依旧存在这点，才算是给予我些微的慰藉。
当然，或许每次轮回她都会忘记一切变回原样，甚至于我现在正要干的毁灭世界的事，就会让正依托于这个世界而存在的“新生的人们”彻底消失在时间洪流中，成为谁也不曾记得的梦影飞花。
即使如此，在这一刻，她也是我挚爱的朋友。
虽然一边要毁灭她的存在之地，甚至如果我的猜想没错的话，还真的不得不杀掉她的本体，而即使怀抱着前面的想法，却还一边为她担心……这不免显得虚伪。
我自嘲地想着。
不过既然确定了她的安危，那之后，就要问出那个我刚才浮现的猜想了。
“你……”我迟疑着说出刚才联想到的事情。“该不会是把自己和这个世界绑定起来了吧？让自己也变成了这个世界的‘新生土著’的一份子。”
听到我问出这句话，她的表情却没有任何变化，就在我以为我想错了松口气时，她温和的声音却在耳际响起，肯定了我的猜测：“是的。或许略微有些差异，但我确实和世界绑定在一起，不然仅以我本身的力量，还真没法在成为你老姐的同时，还不被世界识别为必须在轮回中清洗重塑的原住民。”
“是么……”
心中响起一直怀抱的大石轰然落地的声音。
没法否认，虽然我嘲笑过他的想法天真，但我也未尝没有过说服她这种想法。
但现在确认了她与世界绑定在一起，而如果要毁灭世界，她也必然首当其冲。
这样的话，我也就没法犹豫了。
因为我只能选择唯一的一条道路了。
于是我停下脚步，抬头看向她，而她也随之停下行走的步伐，仿佛意识到什么，眼底里浮现出温柔的色彩，回视着我，甚至还在给予我再次说出那句话的勇气。
但是，如果要依靠你的鼓励才能说出那句话，是不行的。
那句话，必须完全依靠我自身的意志来说出。
于是，我语气平静而坚毅地，再次肯定自身的想法。
“我要杀死你。”
“嗯，我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