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时间是什么？这可是个自人类拥有记录时起就备受争论的问题呢。既不能称之为实体，也不能完全称之为抽象。只是一种“进程”的概念物，是人类前进的必需品，却是稳态的破坏物。与其说是交融着空间成为时空，不如说是破坏着空间强制结合成时空。
不过这种探究世界之秘的事情还是交由科学家来做吧。一般人就要有一般人的觉悟，自然也该讨论广大人民群众喜闻乐论的话题。比如，时间是把杀猪刀。但把时间比作杀猪刀这点实在是无法让人苟同。因为用杀猪刀在脸上刻皱纹什么的那刻出的绝对不止皱纹——那根本就是万圣节的桂冠之主了！所以，相较之下，锉刀，更加合适。既实惠，又实用。至于为什么用它最好，因为正所谓“挫骨扬灰”，这岂不是对时间的极好比喻？——在生前被磨不算，死后还要化成白骨灰烬，这正是时间的锉刀之能啊！当然，以锉刀的体型当然是不可能如同杀猪刀一般直接大刀阔斧的在人体上劈砍——况且这痕迹太过突兀，实在不适宜时间这种慢性毒药。正因如此，接下来，因为闲极无聊就来详细讲述一下时间这把不大不小的好锉刀的正确用法。也即人与锉刀的正确用法。
首先，你要拥有耐心——你不要在意时间，因为你就是时间，所以，你早已拥有滴水穿石、愚公移山的耐心。然后，当你深知时间的性质后，你就可以慢慢的，仿佛在雕琢一件艺术品般在人的脸上、身上用锉刀划下痕迹。当然，你需要知道，你无法分辨人类个体间的区别，所以，无论你雕刻多久都无法熟练，所以，你的每一件成品间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差异——用人类的观点来看的话，就是所谓的失败品，和成功品。不过这没关系。这只是无关紧要的夸克之事。因为无论个体差距多少，你的锉刀都不仅是在外表上进行磨刻，你还要用在内脏上、血管中、细胞内、心脏间，最后，是灵魂里——是的，灵魂！这才是你的正确雕刻目标，朝这方面雕刻，才是这件艺术品的核心。嗯？你问灵魂对你有什么用？其实没啥用。不过这很正常，艺术品本来就是没用的。你只要知道你在创造、你在毁灭、你在挫骨扬灰，就够了。
解说就到此为止吧。手艺这玩意很没意思，所以你只能自己去找意思了。
嗯？你问我是哪位？呵～
滋～收音机前的观众您好滋～欢迎收听‘你的锉刀我的人’滋～我是节目主持人滋滋～现在是午时时间利用滋～播报时间滋～明天的使用方法是滋～哈，抱歉，应该是今天滋～明明在另半球是明天滋～却已经是明天的今天滋～哈哈，真有趣滋～那么，今天的时间利用方法是滋～
“与镜子猜拳滋～啪～”
“没看到小留呢，她不愿来吗？我本来还想给她买些她喜欢的东西的。”
“我是叫她一起来了，但那家伙却说‘懒得起那么早’就没来，只是叫我帮她带些糕点回去。”
“可是，楚姐是在家的吧，没关系吗？”
“虽然留她和老姐独处我也确实有点不安……不过应该没事的，她的事我都和老姐说过了，老姐也答应让她暂时住在我家。”
“这样的话那我想就没问题了。”
毕竟那是人称“肚里能载世”的老姐，接受能力不是一般的强，遇到自称活了千年的琥珀梦魇什么的对她来说大概是就像呼吸之于生物一般是极为普通的事。
“留根你知道小留她喜欢什么吗？”
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吃货的样子。
“大概知道一些。”
“那待会我买些礼物，你帮我带回去好了。”
“好。”
然后就是无言的啜食面条时间。这家地段较为偏僻的小店能在竞争如此激烈的市场中存活下来，证明它的面艺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可惜的是小留对面条有心理阴影，不然下次就可以带她来尝尝。
“小留对面条有阴影？”
“恩，因为一些难堪的往事。”
“可是，不应该啊，居然会有人讨厌‘堪舆家’的面条，简直是不可思议。面条可是在中国传承了四千多年，已经从单纯的食物变为一种具有历史底蕴的文化象征，是如今四处可见的一种现象级食物。而这家店不仅拥有着悠久的传承，更经由每代主人在全世界游历归来后在前代经验上的创新，面艺可谓个中翘楚。”
有种要发展成美食番的趋势是我的错觉吗？
话说难怪这家店会有这种一看就是古董级的收音机，只是没想到又会听到那个滋滋 ～口癖的奇怪主持人。虽然实在很想问问灵川她对于这个电台节目知道多少，不过看她似乎没在意，还是不提了吧。毕竟如果这种事情是电台界常识的话，问出来总觉得会有点尴尬。只是这个世上果然什么人都有啊。
“看来这个世界上果真什么人都有，毕竟连留根都有，看来就算是在对这家面店的观感上有所不同也是可以理解的。有点遗憾，也很庆幸。”
什么叫做连我都有啊喂！我的名字都快成为‘不好’的代名词了！
不过不同人对于美食的标准确实是会出现不同，是因为味蕾上有差别吗？还是饮食习惯上的不同？
“审美标准，应该是因地而异的吧。从小吃辣的话，就会吃惯辣，从小吃酸的也是这样。就好像有一些在本地人眼里是美食的菜肴，在外地人口里就是足以名列黑暗料理前十的味蕾地狱了。”
我就曾经被外出旅行的老姐从当地带回来的虫餐惊吓过，还在老姐“不把美丽的姐姐辛苦带回来的当地特产吃光的弟弟不是好弟弟哟～如果是妹妹撒娇的话倒是可以接受～”的恐吓下吃完了。
顺带一提，刚开始吃时无论是味蕾上还是心理上都实在是难以接受，甚至多次想要吐出来——这次可不是玩笑的吐槽，而是真正的吐槽了！——，然而在老姐善意的眼神下还是强忍着呕意，把涌上喉咙的暧昧东西再次吞下去。
之后，就习惯了。就习以为常了。要比喻的话，那就是从吃菜中发现半条虫的惊悚转而向“什么嘛，我现在吃的本来就是脆炒幼虫”的平静转变。
“什么风水养什么人——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那只是单纯为了活着而摄取的营养物质，要说是美食的话，就有点偏差呢。虽然俗话也说饿了的话吃什么都香——不过这些都是胃的感觉，与能辨别食物的味道的味蕾反而关系不大了。”
看着灵川对美食的话题如此津津乐道，我开始好奇灵川的美食看法。
“那在你看来，什么才是‘美食’？”
“精神上的冲击感——我是这么认为的。”
“精神上的、冲击感？”
“恩，就好比野菜对于天天都吃的人来说，已经变成一种如同‘呼吸空气’一样自然而然的习惯性事情了，但对于天天都吃各种精美佳肴的人来说，或许会有一种‘新鲜感’，然后在此基础上再进一步，就是‘精神上的冲击感’了。”
“这就是审美的标准？”
“标准——也算不上吧。美食家能够客观的评价各种食物的口感，然后给各种食物在圈定的标准上进行打分——但我并不认为这种客观的评分下的食物能称为‘美食’——即使它们确实都很美味，但那不过是对其他人而言。对于尝遍佳肴的美食家来说，是否还能对此产生‘惊喜’的情绪，在尝到的瞬间他的脑海里是首先浮现‘好吃’还是‘分数’？这都是让人质疑的事情。”
“也就是说，比起单纯的胃的饱足，通过味蕾刺激进而引起的精神上的满足，才符合‘美食’吗？”
“这都不过是我的一己之见而已，留根你也用不着把我的话当做常识一样吧。”
“确实不是常识，是真理。”
“虽然能被留根你这么说，我也很高兴就是了。”灵川轻叹口气，继续说道：“毕竟美食的‘美’本来就是一种基于人类精神上的词汇，能让人产生精神上的满足感，能让人的精神活跃化，才是所谓‘美食’。”
“像是黑暗料理那样产生的‘冲击感’应该是不划分进内的吧？”
“当然，如果只是单纯的要‘冲击感’的话，那只要是重口味的食物都能称为美食了——我所指的是近似‘惊喜’的‘冲击感’。
“不过，照这样说的话，‘肚子饿的时候吃什么都香’——这应该也符合‘美食’的描述吧。因为‘美食’的标准也是随心情而变化的，在非常饿的时候能吃到食物，也会产生与饱食时不同的‘冲击感’。相反，如果吃得太饱了的话，无论接下来的食物有多香，估计也都品不出来了。”
“恩，确实是这样。是我考虑不全。”
“只是愚者千虑而已，不必在意。既然如此，也就是说，‘美食’是不能‘数学化’的是吧？”
“恩，是不能数据化，怎么？”
“那你刚才怎么会对有人不喜欢面条这事那么吃惊呢？”
“不是对‘有人不喜欢面条’这事吃惊，而是对‘有人不喜欢堪舆家的面条’感到吃惊。”
“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很大不同！‘堪舆家’的面食可是集天下的精华于一身！从亚马逊丛林的土著，到口味刁钻的美食家，没有这家店的面食满足不了的。这家店的厨师掌握着一种奇妙的‘平衡’技巧，能让各种‘美’混合在里面而不起冲突，在美食界可是被称为‘平衡世界’的存在。留根你也应该能尝出里面与其它面条不同的‘奇妙’之处吧？”
“奇妙？……恩，没错，是很奇妙。”
咦，巧妙？是说口感还是汤底？要说好吃的话确实是好吃，但到底是哪里与一般面条不同呢，特殊性到底在哪……
“……该说不愧是留根？居然连‘堪舆家’的面食都感动不了。”
所以说我的名字什么时候成为不好的代名词了！
“美食能消除心理的阴郁。所以，或许让小留试过这里的面条后，反而能消除她对面条的偏见呢。”
喔！这我倒是没想过！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下次我就试试叫她一起来吧。帮她消除关于面条的阴影，也算是对她伸出援手这事的一点小小心意——虽然让她帮忙这事本来就不是无偿的。
话说回来，没想到在谈到美食时，灵川会露出如此认真的一面，就如同在文化上的灵川、历史上的灵川、和数学上的灵川一样，真是又一次见识到了不同的灵川。
诶？怎么有种在收集图鉴的感觉？
“不过美食在超乎技近乎道后，除了鉴赏美食的行家，像我这种一般人，除了觉得很好吃外，也感觉不出太多其它的东西了。”
“能听到客人发自真心的说上一句‘好吃’，就是我们之所以传承至今，创新不止的原因。因为那就是对于我们来说最大的满足了。”
大叔你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