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表现得太像了，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吗。”她低声重复我的话，继续说道：“虽然这样说，但我活了那么久，看出我的违和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吧……哦，或许还要加上他。不过当面指出的确实是只有你一个人。”
“所以！”她用双手捉住我的腿，把她盘着的腿向我拖动，然后身体前倾，把头靠近我到鼻息可闻的距离，双眼直视着我，继续说道。
“难怪你会说我和你相似呢。你这家伙，表面看起来没什么事，其实内心一直因为某些原因觉得很孤独吧？‘所有人都在怀疑我’、‘整个世界都在针对我’、‘一切都是假的’、‘没人理解我’这样的？”
她歪着头，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但是理智的那个你，有着社会常识的那个你，又觉得这些原因太过荒谬了，简直就像中二病一样，不过是自己在找罪受，所以就把这些全部掩埋起来了，但是内心深处又抱有着某种期待，期待着这些掩埋的东西，将来会化为种子，成长发芽，收获到你一直在追求的东西。”
“但是，实际上，你也不知道你想追求的东西是怎样的吧？”
她略微停顿，说：“所以你才会去寻找同伴。”
“……我收回我的话，你和我一点也不像。”
“那当然啦，我和你连一根头发丝都不像。只是因为你一直在别人身上寻找相似点，然后就或许，可以在它们身上找到自己想要追求的东西。”
“那你又如何呢！”
被人说到这份上还不反击，可就不像我了。
虽然我向来追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是也不意味着我会束手待毙。
狗急还跳墙呢，何况我还能化虎。
不过在面对灵川时就另当别论了。
可不是人人都是灵川，灵川能压得我说不出话来，未必代表你也行。
“你的身价应该很高吧？刚才见面的时候你就一副‘我肯定知道你身份’的样子，所以才会摆出那张臭脸，但一旦知道了我不认识你后，就立刻变了另一张脸。当然，对不同人说不同话是理所当然的，只是，你的可不只是这样的程度呢。”
我用在阐述事实的平淡语气直指道。
“你过度了。”
“人人都知道服务员的微笑不会是真心的，只不过是一种表示‘欢迎’和‘友好’的服务性态度。但是却没人会去指责，因为他们也都心知肚明，自己和对方不过是消费者和打工者的关系，至少进门看到一张笑脸总比看到愁眉苦脸来的要好。因为‘笑脸’在人类中代表着‘愉悦’，如果哭脸也代表着积极的态度的话那或许就会每次购物都见到一张张哭脸了。
“但是你就不同了。你是在发自真心的微笑——或者说，你在试图发自真心的微笑。”
“怎么？什么时候发自真心的微笑还有错了？况且再说了，‘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在这件事上做得最好’——这可是我的人生信条，像你这种得过且过的家伙可不会明白。”
“为了追求最好而前进，这本身并没有错，毫无目标的我也一直很羡慕这些能朝着一个目标坚定的前进的优秀的家伙，世界的进步是由于他们的存在，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不过是……”
柚柚的眼睛一直盯着我，脸上浮现出玩味的微笑。
“……好吧，我其实一点也不羡慕他们。虽然有点敬佩，但是并不羡慕。虽然他们能做到一人带动一个行业的整体进步，但是也正因此，他们的人味会在这攀登高峰的过程中逐渐消退，最后蜕变成怪物一样的东西。
“但是你不同，你本身就已经是‘怪物’了。”
“我可不会说‘承蒙夸奖’这种话哦。”
“所以你才会不断去模仿，因为对于你来说，人生如戏可不只是嘴上说说的。‘人’对你也不过是一张面具。这也是为什么即使你模仿了那么多，却仍能保持自我的原因。”
“人类只能成为自己，你却想要成为每一个人，同时还保留自我。”
我用最后一句话收尾。
“真是贪婪呢。”
“对于我来说，鱼与熊掌都摆上餐桌上可不是什么难事。”
她面露微笑，眼睛直视着我，轻柔的鼻息吹得我脸上有点痒痒的。
她突然凑过头来，惊慌之下我只能转过脸，然后我就感觉有一个柔软的事物印上我的嘴角，略微停顿后，以要在脸上彻底印上她的标记的力度用力的印上去，连我的右脸都随之变形了才停止。
她移开嘴，不满地鼓着脸，似乎对于我刚才扭过脸颊，让她没印上预定目标的举动感觉很不爽，这次的表情看上去像是真的一样，至少我没感觉到违和。
我无语地和她对视良久，鼻尖还萦绕着淡淡的味道，脸颊更是感觉还在凹陷状态。
“你是我第一个觉得摸不透的人。”
“彼此彼此。”
她把腿放下沙发，站起身来，脸上重新浮现微笑。
“好了，不敢承担责任的胆小鬼，既然我们之间已经有一定的了解了，那就开始我来这的目的吧。”
“你来这的目的该不会是把我攻略掉吧。”
“你也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不过真要这么说，貌似也没什么不对。并且听起来还很有趣。”
她的目光像是猛兽瞄准猎物一样舔过我的身体，让我打了个战栗。
我开始后悔说出那句话了。
似乎对于我的反应很满意，她继续说：“我来这当然是来帮助你的。”
“帮助我在丢失节操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吗？”
刚才我可是差点就连保护了十八年的贞操都丢失了。
现在想起来还是感觉有点后悔。
我的反应速度怎么就那么快呢。
“你知道身为主角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她越过我，一对赤足在地板上轻盈地行走着。
“强大的力量，和强大的后宫？”
“强大的内心。”
她在房间内四处转悠，就像一个闲不住的多动症小孩。
我的视线也只好跟着四处转动，就像在做眼球复健训练。
“无论是现实剧还是幻想剧，无论是热血剧还是冷血剧，一颗强大的内心都是主角必不可少的要素。它能让主角拥有充实的自我，并引领剧情顺利地走下去。即使一开始主角并不拥有，也会在之后的事件中逐步拥有。”
“你的自我是够显眼啦，像你这种不断强调虚言，用无意义构筑自身的意义的家伙还真是少见得很。也正因如此，即使是一点点，你也要拥有实言才行。”
“所以这就是你刚才套我话的原因？那个烂大街白菜头送来了一个心理治疗师？”
“不，我并不负责治疗，我只负责剖开你掩盖伤口的脆弱表层，而在那之后，你是会流血过多伤口腐烂致死，还是为了生存而进行自我治疗，那就不归我职责范围内。”
“看来你们不仅服务态度恶劣，善后处理也不怎么样。”
“你总不能指望一个外科医生来帮你治疗心伤。”
“好吧，然后呢？你刚才除了在玩闹外，我可看不出你在进行外科手术。”
她故意用捉摸不定的语气说：“心伤是主角的弱点，而导致心伤的原因，大多都是一个不堪回首的过往，所以才会经常有主角解开心结，然后临阵变强爆发的情节。不过那样就太没效率了。”
“过去能成为我们变得强大的基石，我们的强大也往往来自过去的执念。当然，我并不认为你的心伤是过去的关系。至少大部分，在我看来都是自讨苦吃。”
“不过，至少现在，姑且，还是就让我们进行一贯的套路吧。”
她来到一扇门前，做了一个邀请的动作。
“让我们直接面对过去。”
我看着那扇看起来很普通的木门，又看着她那张带着狡黠的笑脸，不明白她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不过，既然被一名美丽的女性做出邀请的姿势，此时胆怯的话就有损我绅士的风度了。
我站起身来，往那扇门走去。
无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于由于体质衰弱，从小吃药到大的我来说，无论是对于病菌还是药都早有抗性。
我把手放在木把手上。
况且，身为根瘤菌的我毫无畏惧。
我扭开门把，推开门扉，在看见门后的场景时。
我的虚言出现了裂痕。
我害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