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与竹桃花的对线又上完一下午课，许墨终于可以拖着劳累的身体回家。
他真的很累。
宿醉加上熬夜加上半天的学习已经榨干他身体里所有残余的体力，剩下的一点精力勉强能支持着他走回家里。
许家离学校不远，满打满算也就最多也就二十分钟的路程——这还是一路走着没骑车。
傍晚下午的课上完，许墨出教室到食堂吃饭顺便透气，站在楼道倚着栏杆，就能看到头顶的斑斓云海收紧舒展，渐渐染上压抑的灰黑色。
今天的天气实在不怎么样
早上许墨出门的时候看手机，天气预报说今天天气大概是阴转中雨，而如今他们晚上放学，走出学校，头顶这再看不见半点亮光的夜空确实证实了这点。
黑云压城城欲摧。
但没有下半句的甲光向日金鳞开。
今夜中雨，乌云卷积狂风渐近，头顶密密麻麻的云层里好像堆积了一整个世界的雨。
许墨走在路上，不知为何就突然想起了那首《小情歌》里的歌词。
“你知道就算大雨让整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多好啊。
就算大雨倾盆，整个世界都好像淹没在海洋里，这个世界上依旧有个地方温暖如春，依旧有个人在家里等着你，给你做一碗香喷喷加了荷包蛋撒了葱花的阳春面，等你回家还会扑上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许墨突然开始特别想家，想念家里的许丹青。
这种天气，许丹青在家里一定会很担心他吧，也一定早就给他准备好了那碗清汤寡水却味道很好的阳春面吧？
食欲随着心中的这份念想渐渐苏醒，之前明明觉得自己不算饿的许墨突然就饥肠辘辘了，整个人像是孤独的美食家里随着咚咚咚背景音饿起来要四处觅食的井之头五郎一样……
他无比强烈地想吃点什么。
身边的白悄悄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异状了，随口问他：
“阿墨，你怎么突然走这么快啊？”
许墨有点尴尬。
他总不能说是想到许丹青的一手绝活阳春面所以馋了，于是就转了个角度，不太老实地回答：
“有点困，想早点回去睡觉。”
“困？”
“嗯，大概是昨天晚上睡得有点晚了，今天来上学就感觉困……”
白悄悄却没问他昨晚为什么睡得晚是不是熬夜了。
她只是抬头，感受着渐渐加大渐渐转冷的夜风，伸手压了压被风吹起的裙摆，然后就回头朝许墨莞尔一笑：
“嗯呐，好的呢，而且看着也快下雨了吧——那咱们走快点？”
“好。”
于是两人加快步伐。
——
总之紧赶慢赶，最后还是赶在下雨前到家了。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甚至要比夜色还黑，有那么一点伸手不见五指的味道。
许墨顺着路灯走到单元楼下，按下电梯，上楼。
坐电梯的时候从兜里摸出钥匙，等电梯门开了右转，走到家门前，开门，然后扑面而来的就是客厅温暖的橘黄色灯光，还有一点若有若无的香味。
许墨能闻出这是阳春面的味道。
毕竟他可以说是吃着许丹青做的阳春面长大的，自然对那香味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虽然DNA里大概没什么位置了，已经差不多要被乱七八糟的东西占满了，可最里面最重要的位置……还是要让给那碗阳春面。
“小墨回来了？”
正在厨房忙活的许丹青转过头来问。
在玄关换鞋凳上坐下换拖鞋的许墨突然就不急了，安然若素地点了点头：
“嗯，回来了。”
“那正好，姐姐给你做了葱油面，不过还没做好，你先等会啊。”
“好。”
许墨乖乖巧巧地去了沙发那边坐好，然后安安静静地看着许丹青下面。
都说认真起来的男人很有魅力，可其实认真起来的女人也同样很有魅力。
姐姐要下厨，就把如瀑青丝用了皮筋松松地挽起，露出白皙干净的后颈，袖子也理所应当地要捋起，修长白嫩的五指拿着筷子，把面下到锅里，打着旋儿转着，感觉差不多火候之后捞出来，放到旁边准备好的大瓷碗里。
放上提前煎好的荷包蛋，来点猪油和葱花，一点酱油和盐，舀一勺刚刚用来煮面的清汤泼在上面。
热气氤氲，猪油葱花酱油和盐被迅速化开，融进面汤，酝酿出好看的琥珀色，于是空气里也慢悠悠浮起一片融融暖意。
很好闻。
也肯定会很好吃。
许墨看着许丹青把那碗面端过来，放在他面前，甚至还颇为俏皮地给他来了句招待不周。
姐弟俩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然后许墨接过许丹青递来的筷子，但却并不急着吃面，而是把碗端起来凑到嘴边，趁热喝了口面汤。
先喝汤面更香。
然后才开始吃面。
已是深夜，窗外黑云密布，好像随时都可能下起一场大雨。
屋里暖意朦胧，姐弟俩在餐桌边相对而坐，都不说话，只吃着自己面前的那碗阳春面，气氛便恰到好处。
《小情歌》里那场足以让世界颠倒的大雨还未降下，可许墨已经提前得到了那属于他的，温暖的怀抱。
可人总是永远不会满足的，不会安于现状的，贪婪的动物呀。
或许是因为今天在学校里与竹桃花的对话，或许是今天晚上这一切重归于好的气氛让许墨心底的某种冲动又蠢蠢欲动起来。
总之，终于吃完了面前那碗阳春面的许墨突然很自然地说：
“姐姐，我十八岁生日快到了。”
确实快到了，算算也就差两三个星期而已。
而许丹青抓着筷子的手突然一僵，但很快便恢复自然。
“十八岁生日啊……”她像是每一个会为了自家弟弟成长而感到开心的姐姐那样点点头，接着仿佛发自内心般祝福，“那不是挺好么，姐姐提前祝你……祝你生日快乐。”
许墨也就像每一个收到自家姐姐祝福而感到幸福的臭弟弟一样咧嘴傻笑：
“谢谢姐姐！”
到这里气氛还好，还算其乐融融。
直到许墨把筷子放在碗沿，沉默片刻，然后笑着又问。
“那，姐姐你当初跟爸妈，跟他们俩说好的……”
“你，还要留在这个家里么？”
他的声音很轻，轻得可以透过他的声音隐约听到窗外传到屋里的，隐约的雨声……
这场雨终于还是下起来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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