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不傻，哪能听不出徐老的弦外之音。
“先生品人还是品茶？”秦轩然眯了眯眼，他没心思打哑谜，直截了当地点了出来，“还是说，是李柒柒在先生面前说我坏话？导致您看我不爽。”
徐老轻笑摇头：“那你可误会小柒了，她什么都没说，就提了一嘴，毕竟聊天聊你多扫兴。”
聊你多扫兴……
秦轩然觉得这老家伙才是真的一肚子坏水，老阴阳人了。
“品茶，老夫不如小柒。”徐老笑呵呵地重新拿杯子给他倒了茶，“但论品人，涉世未深的小柒就差了几筹。”
他品了口茶，一阵惬意，秦轩然看他的表情跟喝酒上了头一样飘飘然。
“哦？先生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秦轩然文质彬彬地喝了口茶，妥妥的一个衣冠禽兽，“我这人没什么心机，想听听先生对我的评价，小子从善如流。”
“从善如流？”徐老失笑，指了指秦轩然，“你这小狐狸精是想让我点了你的不足，让你骗术更精进一层吧？”
秦轩然默然。
徐老的态度其实很随和，带着点玩笑的语气，但他的心里却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好像所有心思都能被他轻易看穿。
“不过我识人，全凭这双阅人无数的眼睛，经验而已，没什么可教你的。”徐老顿了顿，又道，“你这年轻人表面儒雅，像个书生，却透着一股邪气，而且隐藏极深，咱们要再晚几年相见，连老夫说不定都会被你蒙骗。”
秦轩然微笑说道：“先生怎知我不是书生？”
“心躁的人，读不进书。”徐老笑起来皱纹很深，“不过你若是已经考完功名，去做个文官，以你这腹黑劲在官场上磨炼几年定能混的如鱼得水。”
秦轩然愣了一下，摩挲着茶杯，半晌才道：“可惜先生说过我读不进书，这官肯定是做不成了，所以我只能修炼，修士也跟我这差不多，没几个心平气和的，反倒多得是故作清高的人，私底下做的肮脏事堆叠成山。”
“人活一辈子都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想呈现的一面，”徐老看向正和自家重孙女聊天的李柒柒，“我在她面前还是个慈祥爷爷呢，可现在你心里都把我骂了个酣畅淋漓吧？”
“是啊，老狐狸精。”秦轩然干脆也不再装了。
畅快过后，他感觉自己给自己施加的心理压力也无影无踪。
你都看透我了，我还伪装得谦和有礼还有什么意义。
尊老爱幼可不是秦轩然的性格，徐老骂他小狐狸精，他自然得还回去。
就是小心眼。
徐老倒是毫不在意地哈哈笑了几声：“好久没人这么骂我了，挺怀念的。”
“您指定有点毛病。”秦轩然诚恳地看着他。
“小狐狸精真不会说话。”
“老狐狸精教得好。”
“得在你的药里给你下包砒霜。”
“没事，有人给我试毒。”
“嗯？”徐老眉头一皱，“谁给你试毒？”
“我的救命恩人啊。”秦轩然笑着看了眼李柒柒，“昨天她就这么做的。”
“你个没良心的！”徐老骂道。
“老东西舍不得了吧。”秦轩然唇角笑意更胜。
“要不是看在小柒的面子上，就冲你说让小柒试毒这话，我多少得找人打断你两条腿。”徐老哼哼着又抿了口茶，“不过你虽然不是个好东西，但对小柒来说很重要。”
“我对她很重要？”秦轩然不理解。
他虽然才道李柒柒对自己有所求，但这所求是什么，他猜不出，想从徐老这探出点口风。
眼前这位可比那个被他骗得团团转的城主之子，要了解李柒柒多得多。
“期待也没用，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对你这么特殊。”
“我以为你会说她对我好呢。”
徐老没好气地道：“她对你好不好你自己没点数？还试毒，怎么感觉她这个救命恩人要反过来对你这个一看就是白眼狼的小子以身相许。”
“那我以身相许也行。”秦轩然随口开玩笑。
“呸，你也配。”
“但是她确实说她喜欢我来着，很认真的那种。”秦轩然一本正经道。
“别飙戏了，小柒恨不得躲得你远远的。”徐老无情戳破。
“那她为什么不赶我走，还带我来这儿？”秦轩然不死心，还想多探听点消息。
“都说了聊你扫兴，小柒不说，你们年轻人的恩怨纠葛我这老头子怎么知道。”徐老老神在在，多一句话也不说。
秦轩然皱起眉，跟聪明人打交道是舒服，跟老狐狸打交道是不爽。
徐老喝完茶，把茶杯放下：“今天我特意跟你聊这个，是想让你收敛点。”
“我一直很低调。”秦轩然装没听懂。
徐老低眸收拾桌子，声音清朗地不像个垂垂老矣的八旬老人：“你是聪明人，懂我什么意思，小柒本性善良，有些小机灵，但在你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眼前就是小把戏，甚至可能会被你反过来利用。”
徐老抬头盯着他，前所未有地认真道：“你是个坏小子，小柒却不是个坏丫头。你让她长点记性，我乐意见到，谁骗不是骗，熟人骗完了还能算账，挺好；但你要是真伤了她，不管是身是心，出了事的时候，不要怪别人。”
“先生威胁我？”秦轩然笑得很灿烂，乍一看像个阳光男孩。
“怎么是威胁，”徐老笑得和蔼可亲极了，“说个事实而已。”
“可先生都说我的心坏透了，我不能保证能管住自己的手怎么办？”秦轩然忧心忡忡地问道。
“你之前不是说了？”徐老哈哈大笑。
“嗯？”
“有病得治，找心药医，总会治好的。不行就跟我刚才一样，”徐老晃了晃茶壶，“用好水洗洗，这茶不就能喝了。”
这时候，徐正德心虚地走到了徐老身旁，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太爷爷，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您说的器皿，我爹也不知道放哪去了，您罚我吧。”
“哦，人老健忘，”徐老恍然大悟，弯腰从脚底下拿出个小箱子，“在这在这，瞅我这记性。”
徐正德：“……”
不会再爱了。
“哪有好水给我这脏心糟蹋。”秦轩然低声喃喃自语，鬼使神差地，他忽然转头看向了李柒柒。
少女表情异常严肃地在跟她对面的小姑娘说着些什么，阳光从正门堂而皇之地来到她的身边，衬得姣好的面容如仙子临尘不可侵犯，白皙似玉的皮肤也晶莹剔透，一袭如瀑银发光芒四射，耀眼地让秦轩然有些睁不开眼。
“姬无涯的水，我打死都不碰。”他瘪着嘴，赌气一般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