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花（四）
“你个白无常勾魂都不带看名字的？就不怕钩错了魂？”苏筱忍不住道，心里暗暗鄙视地底下的那帮子鬼。
“这不是我份内的事嘛……这是阿黑叫我来的。。。。。。他只告诉我地址了嘛。。。。。。”那白无常十足一幅无辜的样子，泪眼汪汪的，看得众人一阵黑线。
“……不是，等会……我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关峰一脸的“我在做梦”的恍惚表情，“我知道妖和妖世的存在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但是这怎么又冒出来了个无常……”
而且苏筱怎么就这么有把握拦下白无常？生死之事，都是地底之下的魂魄在审批。按理说是他们绝对无法干预的。
“成天跟非人之物打交道，在医院这种地方能看见我们也正常。”白无常抱着那个破破烂烂的本子非常自然地坐在苏筱旁边，“这里面的人真叫苏恒？”
苏筱点点头。那个白无常白色面纱之下的脸似乎抽搐了几下，然后他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有些像手机的东西拨打了起来，电话一通他就忍不住用带着类似哭腔的调调哭诉道：“阿黑～～～你怎么可以这样，这苏恒到底是收还是不收啊～～～”
电话那头窸窸窣窣的传来了些声音，白无常听着，表情越发的诡异，甚至可以说是可怖。
“……阿黑，你要是再跟我开这种玩笑，小心我揍你哦。”白无常的语气听起来隐隐有些黑化的意思，听得周围的人都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然后白无常就挂断了电话，抬起头对着众人明媚一笑，虽说眼睛以下的部位都被白色面纱遮住了，只能隐隐约约看个大概，但是想想他刚刚那语气，这笑容在众人看来也真是够诡异的。
“抱歉哈～苏恒不在必须处理的名单里，只是在备选名单里。所以如果他的意志力足够，我也勾不了他的魂啦。”白无常起身道，“就算是真的要勾他的魂，我想我都要去阎王老大那里给他求情了。”
“为什么？”苏筱皱着眉问道。
“墨大姐要是在地府里，那我们整个地府的工作系统恐怕都要瘫痪了。”白无常无奈地耸耸肩，“有些人下了地府后不愿意失去记忆，一般的劝劝就完了，实在不行的我们就会和那些魂魄交易，用在炼狱里苦熬测试他们是否有那个能力带着记忆转世，顺便也是为了让他们偿还上一世的罪孽。一般是以300年为基数再根据他们个人生前的作为来判断他们要在炼狱里熬多久。一般人能熬过100年都是个奇迹，墨大姐居然熬过了好几百年，估计快一千年了，也不枉我叫她一声大姐。”
白无常说着微微皱着眉，丝毫不怕什么关于泄漏了不可说的东西的后果一般，一边慢悠悠地踱着步子一边道：“我在她熬过300年时问过她理由，她居然说她只是为了一把剑。啧啧，那把剑也真够贱的，没有剑鞘要用心甘情愿送死的生灵当剑鞘就算了，居然把自己的主人当剑鞘，要是我，才不会只是为了让自己转世后即将苏醒的剑灵能够有心甘情愿的生灵作为剑鞘用，就在炼狱熬那么久。转世了不也还是会被捅死……”
白无常说着，视线转移到了神色严肃的苏筱身上：“其实我也真觉得你们挺烦的，你们兄弟俩都是我们碰不得的主儿……”
白无常这时才注意到了周围人各异的神色，有些无辜地笑着：“啊对不起对不起，我话多了，先走了，阿黑还在等我。”
说着他就一溜烟地跑远了，留下了一众石化的人们。
“让我静静……”潘宇轩头疼地揉揉额头，他突然觉得自己生活的世界好不真实，信息量太大他实在是无法消化，“他的意思是……苏恒他有前世的记忆……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应该……可以吧？”周佳佳一脸的惊悚，这个信息简直比知道了楚雨森捅了苏恒还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现在想这个也没有用，还是先等苏恒没事了再说吧……”苏筱轻轻叹息了一下，转头望向那刺眼的“急救中”三个字。
……
“除妖界历史上传说般出现又消失的墨熙剑，剑灵原来是个疯子吗？”隔着厚厚的防爆玻璃看着房间里沉默不语的剑灵，除妖师协会的几个上级人物都不由得觉得有些难办。
“没有剑鞘的剑，造这剑的人也真够不负责的。这不是等着剑灵被那些怨灵吞噬吗？”
“可是这个剑灵似乎并没有因为被怨灵缠绕而疯狂的样子，你看，他看起来也很健康……”
“会不会和苏恒被他伤到有关？”
“也许……吧。对于他，我们实在是知道的太少了。也许要加强对那个苏恒的监控。他的来历本来就是个谜，莫名其妙的就出现在了苏筱家门口，又不像弃婴……”
“他以后就会这么一直不正常下去吗？这可是难得的除妖宝剑……除妖史上仅有只言片语记载的血染青丘，可是他的功劳。”
“是啊……也许他连鹓鶵都可以……还有九命猫妖，虽然不知道这种妖物究竟是如何生成的，但也许墨熙剑可以把他……”
被关在房间里牢牢束缚住的楚雨森恍恍惚惚地抬起了头，他透过那厚厚的玻璃看着外面那些面貌不清的人们，突然觉得异样的恶心。
他无法评价此时此刻那些人说的话，因为之于很多妖物来说人类都太过于弱小，人类自然也是认识到了这一点，才会想方设法地让自己多些生机。只是，人性中的恶，就正如人性中的善一样，让他无法否认。
只是，这一生，他只会认一个灵魂当作主人。无论那灵魂的主人认为她自己有多么的自私自利有多么的丑陋不堪有多么的卑鄙无耻，他都无所谓。认定了，只有这一个，就永远不会改变。不是因为魂契，不是因为她是自己的制造者，就仅仅只是因为，是他，仅此而已。
不知道苏恒怎么样了，不过现代的科技这么发达，他应该可以挺得过来吧……
“哈……真是个忠犬。”轻轻的男声传来，那声音轻到了让楚雨森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出现了幻觉的地步。但是下一秒他就惊呆了。
他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男人，一头的长发随意披散，却不会显得女气，反而有种独特的中性的美感。
但是，凭着身为剑灵的灵敏感官，他分明从这人身上感觉到了几分熟悉的感觉。
就好像，很久很久之前，那个告诉了墨兮该如何封印自己的老头子给自己的那种奇怪感觉。
他不由得有些庆幸，那一次墨兮与老人的对话被他偷听了去，不然大概还真认不出来。
“可怜的小家伙。”男人低低的声音很好听，轻轻的声音给人以一种温柔安全的错觉，让楚雨森莫名的有些恍惚。男人走到他的面前，微微弯下腰，揉着他的头发，“我们有我们的规则，我们无法随意逆改天命，但是，如果只是把你放开，这种事我还是可以做得到的。”
原本牢牢束缚住楚雨森的各种绳索咒符，还有屋子里贴满了的那些各式铭文，在一瞬间全部脱落。楚雨森惊愕地抬头看着微笑的男人：“你……到底是谁？”
又是为了什么，帮助我？
“如果哪天你有机会接触到我们，去打听一下，在他们眼里最放肆最任性妄为最喜怒无常的那个，就是我。”男人耸耸肩，身影在一瞬间消失无踪。
楚雨森无法判断这男人到底是什么，因为他从他的身上什么都感觉不到。
不过，现在还是先出去比较重要。
外面的几个人终于发现了些许不对，一转头就看见楚雨森破开了房门，剑刃的锋芒在一瞬间无比耀眼，恍若闪着最初的光芒。
熙者，光也。
……
“楚雨森逃了。”苏筱说着合上手机。
刚刚有协会的人打来电话，说是楚雨森逃走了。
“不是吧……他居然能逃出来？”周佳佳惊愕地睁大了眼。
关押妖物的牢房距离分部不算远，却也不近。虽然除妖师主要驻扎的城市基本都有牢房，而且大小不一，但是安全指数却都很高。
关押各种妖物的牢房究竟有多难以出逃，看看几乎为零的出逃率就知道了。结果楚雨森居然逃了？
“他找的到苏恒，但是他不会傻到自投罗网。”苏筱皱着眉，神色异常严肃。他抬头看了眼齐枫和韩露露。
齐枫一挑眉，冷峻的神情带上了几分诧异，但他最后还是垂下眼揽着韩露露的肩膀道：“我先送她回家了。”
齐枫和韩露露莫名其妙的关系一直以来都被齐枫当作借口拒绝各种女孩子的表白，时间久了协会的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于是他们两个就名正言顺地成为了苏筱等人各种事情的挡箭牌。
苏筱装作不经意地点头。
韩露露也不傻，随着齐枫的动作对着众人说再见云云。
等到了门口又是一顿盘问，但是到底还是放了行。
“去找楚雨森？”韩露露问道。
“嗯。”齐枫应道。
“怎么找？”
“不会距离这里太远，因为苏恒在这里。慢慢找，不要被发现了。”
“好。”
……
齐枫就站在一个隐蔽的小巷子里，他知道楚雨森不傻。如果意识到了什么，他会过来的。
天慢慢黑了，苏筱那里传来了手术成功的短信。接到信息后齐枫给韩露露发了条短信，让她先回家。她也没拒绝，答应了。
又等了会，齐枫的旁边出现了什么落地的声音。
“也真亏你逃得出来。”齐枫冷笑了声，转身看着灰头土脸的楚雨森。
“有一个不认识的人帮了我。”楚雨森抹抹头发上的脏东西，“苏恒怎么样了？”
“死不了。”齐枫慢慢走了过来，“苏筱虽然和苏恒没有血缘关系，但好歹是他哥，我也听他的，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不是说……要苏恒原谅我才……”
“他为了你在炼狱苦熬几百年，现在不过是被你捅了一刀怎么会怪你？”齐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楚雨森的话。楚雨森愣住了，他支吾了半天才道：“你……什么意思？”
“有一个白无常告诉我们，苏恒他前世根本就没有过那什么奈何桥，他为了留住记忆在炼狱苦熬了几百年，为的不过是留下记忆好给你做刀鞘。不然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有生灵心甘情愿给你做刀鞘？”齐枫毫不客气地冷声道。
楚雨森完全愣住了。他的脸上慢慢出现了一种难以名状的神情。似乎有些惊愕，又有些悲哀。他慢慢地靠着墙滑落在地，捂住了脸。
齐枫知道现在并不适合让楚雨森知道这事，而且苏恒本人也一直没有说。但是他实在忍不住，他无法忍受楚雨森就这么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他无法忍受就只能这么看着这一人一剑灵就这么变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楚雨森呢喃着。
“还不明白？”实在无法忍受楚雨森这么一副颓废样的齐枫提着楚雨森的领子把他狠狠地拽了起来，压在墙上，低吼着，“他不就是不想看到你现在这副样子？你他娘的是剑灵！可不可以别这么一副颓废样！把你的剑刃露出来！”
楚雨森觉得，在这漫长的睡眠中，他弄丢了一些东西。
他睡了很久，也想了很多，但直到现在他才发觉，有什么东西，被他迷失在了记忆的洪流里。那洪流来得太过于迅猛，他挡都挡不住。
那种东西很重要，只是他一直以来都把它无视了而已。
那是独属于剑刃的锋芒。不单单是外面包裹着的锋芒，还有剑里的锐利锋芒。他变钝了。他努力地回想着，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墨兮总是说，自己太沉默。他见过河里自己的倒影，面无表情，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任何东西，如果硬要说有什么的话，大概只有他永远都只能远远遥望的，墨兮潇洒不羁桀骜不驯的背影，还有她偶尔回眸的那一瞬间脸上重重灰尘下的一抹惊艳。
……
最后的最后，在那青丘，墨兮手刃了仇人青丘黎氏狐族族长，他墨熙也到了极限，他以剑灵的姿态用自己的本体疯狂杀戮。满山遍野剑花盛开，大火蔓延，映得满山的血迹显出一种艳丽的金红色。那时的他早已失去意识，但他的眼却替他的脑把那一切记录了下来。
那是他一直无法面对的过去。
黎氏狐族族长的孩子，一个人妖混血儿，可以说是墨兮同父异母的哥哥，只是妖物通常生长速度都比较慢，看着不过是个幼儿。只有这个孩子没有逃，他只是用一种温凉的目光看着他。最后是行动不便的墨兮求那孩子把墨兮自己送到了他的剑下。
他隐隐记得，墨兮说，这样就谁也不欠谁了。
墨兮的父亲年少时爱上了黎氏狐族族长，长大后却负了她，其实不过是联姻的错。种种误解之下，苏家人杀了黎氏狐族的几个子民。黎氏族长一怒之下将一起大案的线索引至苏家，导致苏家被灭门。苏家上下几十人全都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
在终于找到那位黎氏狐族族长黎依时，墨兮也终于明白了一切。
墨兮面对黎依，说，当年父亲负了她，是父亲的错，杀她子民，是苏家的错。但间接地屠杀整个苏家，是黎氏的错。她那几个子民的命，抵不了苏家的几十条人命。但她黎依的命，可以。一报还一报，这些越发深厚的血债，就到此为止。
黎依没有反抗。
墨兮清楚地让狐族知道了，人类并非弱者，人类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人类里也有有义之人。
最后求那孩子时，墨兮说，一命抵一命，这样，就还了他的母亲的命。黎依被负被杀子民的仇，报了。苏家被灭的仇报了。他母亲被杀的仇，也报了。
那孩子同意了。
最后的时候，墨兮在笑。
一如既往，潇洒而不驯。
但是，却从未有过的有了留恋。
……
那些即便是在睡着的这些年里也很少去看，几乎被尘封了的记忆从大脑深处溢了出来，楚雨森早已泪流满面，眼神却是十足的生冷。
何必想得那么复杂？前世的恩恩怨怨早已了却，今生的苏恒还有着大好的未来，今生的苏恒有完整地过完一生的能力和权利。他是剑灵，理应守护主人。或者说，自己永生永世都不会放弃的那个灵魂。
“……按照现代人类的说法，我突然很想去干件傻事。”楚雨森狠狠地抹了抹脸，整个脸变得像是刚刚从烟囱里钻出来似的黑黑白白一道一道的。
“有能力的人干的傻事永远都不叫傻事。”齐枫冷哼着，心里却舒了口气。
“苏恒在哪？”
“你不是知道么？”
“……确认一下。”
“除妖师协会A市分部三层医疗科。”
……
楚雨森大概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怎么一回事。
他是墨熙剑的剑灵，一把除妖师的剑，长年噬杀着成了精的妖物，又没有剑鞘，久而久之自然就会被怨灵吞没。
他是由异族的珍惜材料制造的剑，制造了他便没有多余材料去制造剑鞘了。墨兮大概一开始就只是单纯地想要把他这个武器用到极致，最后丢弃。
可是最终墨兮求得了让他免受怨灵侵蚀的方法，那就是给他剑鞘。可是普通的剑鞘无法承受得住他，只有甘愿为他而死的生灵可以。
于是最终墨兮成为了他的剑鞘并封印了他，让他沉睡。
那天一众除妖师来到山上时，墨兮的尸骨终于再也封印不住他。他从墨兮的骸骨间坠落了下来，醒了。
如果没有剑鞘，经历了近千年的时光的他大概又会被怨灵吞噬。可是除了墨兮，又有谁会甘愿为他而死？或者，就算不死，又有谁能甘愿被他捅上一下？
墨兮啊墨兮……苏恒，你个混蛋。我管你是男是女还是人妖，哪怕你是爬行动物或者浮游生物，都不要想我会丢下你了。反正剑灵命长，只要本体不毁就不会消失。甚至有些剑灵失去本体都能继续存在着，所以他楚雨森等得起。
……
“下一次不要再让我来教育非人类了好吗？”慢悠悠地走在去往除妖师协会分部的路上，准备去看好戏的齐枫打着电话对着苏筱抱怨。
“没办法啊，你看，我走不开。周佳佳和路雅这眼睛还红着的形象加上她们惯用的声音根本没有魄力。关峰和潘宇轩说话也不够有力，他们两个暖男二货根本不会训人。韩露露训人整个一流氓老大训小混混，你觉得合适？”苏筱打着哈哈。
齐枫听着苏筱的语气，问道：“苏恒没事了？”
“嗯。”
怪不得语气这么欢脱，简直就是个井，横竖都是二。
“提前跟你说一声，楚雨森正在向分部赶。”
“哦……啥啥啥？！我不是叫你把他控制住吗！现在这里全是协会的人！”
“没拦住。”
“你根本就是不想拦吧！”
“……”
……
楚雨森发现自己小看了除妖师协会分部的实力。苏筱他们没有办法明着帮他，他理解。
不过说实话，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和这帮除妖师是什么仇什么怨，打从门口就有人拦着。不过本来就是分部，看苏筱他们的情况，就能猜出A市学生党除妖师不少。再加上时间不多，调到这里的除妖师不多，却也多少拦住了他。
于是他只好在尽量不伤到人的情况下一路冲上楼去。
嗯，真的很尽量，撑死了粉末性骨折什么的，因为他很急。
当他根据感觉和苏筱他们告诉他的位置，找到苏恒所在的那间单人病房时，就见本来应该因为麻醉药效还没完全褪去而熟睡的苏恒正靠着病床，看着窗外的一片昏暗。然后苏恒就转过了头，看着他，眼神温凉，似乎在时间无情的冲刷下，他早已失去了曾经有过的桀骜不驯。
所以那炼狱，既是偿还罪孽，也是在测试一个人是否有这个能力，去忍受带着记忆转世的痛苦。
这无异于一个人活到了近三十岁，又在炼狱里苦熬了几百年，又变作婴儿继续活着活了十几年。这样真的不会疯吗？楚雨森不知道。虽然他想知道。
“你都知道了？”苏恒问道，声音显得有些微弱。
“嗯。”楚雨森不大清楚苏恒是怎么知道的，“他们……也都知道。说是白无常告诉他们的。”
“那小子的心机还是那么深。”苏恒微微叹了口气，“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
“……”
“你的眼神变了。不像原先那么空洞冰冷，也不像几个月前那么迷惘彷徨，充满了痛苦犹豫和纠结。”苏恒微微坐直了身体，他似乎注意到了外面除妖师杀过来的声音。
楚雨森也注意到了，但他没有任何动作。
苏恒突然笑了，隐隐有了几分原先那种潇洒不羁的感觉。楚雨森看到了苏恒的瞳孔深处驱散了疲倦迸溅出的光芒。那一瞬间，楚雨森觉得自己几乎可以听得到空气流动的声音，而苏恒微弱的声音在这流动的声音里却异常清晰：“过来，墨熙。”
楚雨森看着苏恒伸出的手，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的本体将自己纳入其中，落在了苏恒手里。
门外密密麻麻的人都堵在门口，苏恒没有看见苏筱他们，大概是被拦住了。他现在没有太多力气举起沉重的墨熙剑，但是不代表他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他握着剑，剑尖搭在地面上。剑身微弱的翁鸣让他感到了些许安心。
“各位大晚上的，不回家歇着都跑来干什么？难不成是来看我的？那我是不是该感动一下？”苏恒冷笑道。
“别装傻，苏恒。你该清楚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一个人厉声道。
“是什么？我只知道这是我自己的剑，谁叫你们发的剑质量太差。而且除妖师规定里应该有一条说除妖师可以将获得的妖物，灵体等收为己用。我又没有犯规。”
“苏恒，你现在这样子就是因为这把剑。它的危险系数太高。除妖师规定里应该也有一条是如果除妖师本人驾驭不了所获得的战利品，或者危险指数极高的生灵、武器，应该交由除妖师协会总部决定如何处置。”
“不是他伤的我，是我自愿的。”
“苏恒，不要狡辩了！看在你是伤患的份上我们不会动粗，但是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别忘了你能得到除妖师资格是因为你哥，不然全色盲怎么能通过检验？！走后门的人有什么资格和我们讲道理！”
墨熙剑的翁鸣骤然剧烈起来，苏恒用力握了握剑柄，试图让他冷静下来。
楚雨森呆在墨熙剑里，心里一阵愕然。
墨兮天生有双鬼瞳，这还是墨兮无意中跟他说的。如果不是因为这双鬼瞳，大概墨兮也不能发现他被怨灵缠住了。
墨兮曾经说，她这一生因为比常人多了这个东西，所以叫她受苦受累她认了。只是如果有来生，她宁愿比常人少样东西，用来换取平凡生活的资格。
原来，这也是真的么……只是纵然他现如今有了资格平凡地生活，他也还是走上了一条崎岖的路。
“你们不动粗，不代表我不会动粗。”苏恒眼神一凌，举起的墨熙剑上锋芒毕露，逼得已经靠近的人们又后退了几分。
“你这状态根本就挥不了剑。”人群中传来一个冷静的女性声音，苏恒不由得抿了抿唇，手臂发颤。
“苏恒，你该知道，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除尽祸妖。这把剑的身上有太多的未知性，它很可能可以帮助我们实现目标……”女人缓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苏恒认识这人，她是A市除妖师协会分部部长，沈菱。
“祸妖不会有除得尽的一天。”苏恒垂下手臂苦笑了一下，“实话告诉你们吧，你们口中的除妖师史上最有传奇色彩的墨熙剑，只不过是一把用异族---就是妖物的材料制造的无鞘之剑。”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谁能想到这把除妖利器居然是用妖物的材料制造的呢？
“你……怎么会知道？”沈菱愣愣地发问。
苏恒没有说话，只是叹了一口气。他低头看着墨熙剑，突然觉得莫名的疲惫。还是大意了，怎么样才可以摆脱得了这些人呢？头脑混沌着，困倦感涌了上来。苏恒努力深呼吸，他觉得自己几乎到了极限。
“不过是把剑，有必要这么逼着一个重伤的人吗？”苏筱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沈菱的神色又是一变。
“沈菱小姐，您找来拦住我们的人太执着了，不把他们打得起不来就穷追不舍的，下手重了可别怪罪我们。”苏筱蹭着嘴角的血迹，身后的齐枫等人都跟他一样灰头土脸面色阴沉。
“我不清楚得到墨熙剑到底是总部的意思，还是您的意思，我也没有资格过问。但是眼下到底是得到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更大用处的墨熙剑更重要，还是人命更重要，不用我告诉您吧？”苏筱示意自己身后的人先去看看苏恒的情况。
沈菱身边的人身形微动，沈菱一手拦在那人面前。然后她对着苏筱道：“你说的也有理，那还是等苏恒伤好了再说吧。”
说完便带着一众人马慢慢走远。
“沈菱小姐……”一个人低声道。
“没关系，总部的命令不是一定要得到，而是实在得不到就放弃。况且那个苏筱和他身边的那些人，看着没个正经，实际都是狠角色，少交手为妙。”沈菱头也不回。
……
几个月后。
苏筱看着跑来自己租的三十来平小屋的苏恒，好奇地问：“怎么了？”
苏恒难得皱着眉，脸上有几分纠结几分无奈：“前些日子不知道怎么回事楚雨森情绪特别低落，最近路雅和周佳佳不知道又跟楚雨森说什么了，他成天在那发呆愣神要不就是上网，看我的眼神也有些怪异……”
“然后呢？”
“他今天突然跟我提了一个词，我觉得大概是我的语文不太好理解有误……”
“什么词？”
“简单来讲，就是交配。”
“……他……不会是……要和你……？”
“……”
“路雅周佳佳你们两个给我过来-----！！！”
---《剑花》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