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二十日的晚上,黑桐干也被高中时代的友人拉去出席了一个酒会。
未到发薪日的黑桐干也因为没有闲钱,正步行走在不到两站路程的公寓的途中。
仲夏之夜常常伴随高水量的降雨,而由于観布子市的地理原因,雨过之后并非想象一般的清凉。反而是雨水浇到灼热的地面上所散发的水汽,足足三十度的气温,将闷热的气温和潮湿的水汽完美的结合,如汗水一般的潮湿空气附着在人的皮肤上,那是能打上满分的难受。
行走在着闷热街道的黑桐干也,忍受着这异常难受的潮湿空气,不时用手擦拭着额头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水汽、抑或是两者相融的露滴。
不远之处——
一个纯白的身影吸引了干也的目光。
伫立在街道一旁的身影,那是有些柔弱却又有一种仿佛远离人间烟火的飘渺身影。不同于东方人种的粉色长发柔顺而细滑,如溪流般轻柔的从头上顺流而下,仿佛丝绸般飘逸的披散在那柔美的双肩之上。轻盈柔然的身躯配上古典样式的洋裙,如同庄穆城堡中的公主般高贵而美丽。
能令人如此着迷的身影在黑桐干也的影像中只有两个,但这样散发着如阳光般温暖气质的美人,只有那家的大小姐了。
“晚上好,赫墨蒂库小姐。”
黑桐干也发出了问候。虽然干也自认为心理素质不错,即使是在两仪式这种异类的美人面前都能平常面对。但是面对着据说拥有着悠久而高贵血统的少女,干也还是不自觉会紧张起来。
“啊?啊、晚上好,黑桐君。”
——是人就无法坦然正视的美貌呢,黑桐干也这样感叹着。
似乎脸上总是带着淡淡微笑的少女用并不纯熟的日语和干也打着招呼,虽然发音有些生硬,但是即使如此那也如小夜曲般宛转悠扬。
“啊……啊、赫墨蒂库小姐这么晚了还在干什么呢?”
平日自觉不错的口才已不知飞到何处,绞尽脑汁却只说出这样如同废话的提问。
“黑桐君是式很亲密的朋友吧?”
“啊、恩……算是吧……”
被那过于耀眼的美貌注视着,加上那直击心扉的提问,干也只能支支唔唔的应付着,连原本应该是自己先提问的事情都忘得一干二净。
“那么……叫我仙诗雅就好啦。”
少女露出了令人沉醉的笑容,温柔的语气中却有不可抗拒的力量。
“啊、啊……那么,失礼了……仙诗雅小姐。”
虽然叫出了名字,但是干也还是不自觉的带上了敬语。
——不过这么晚了……
“这些天辰都经常到外面……今天很晚都没有回去,有些担心……所以自己出来走走了。”
突然对方说出了自己的疑问,黑桐干也有些惊讶的看着眼前的少女。
“呵呵,不必在意,我的直觉要比别人的好一些吧。”
少女轻轻的笑了起来,
“既然是朋友了——我可以称呼你为干也吧?”
“当、当然……”
——如果式在的话,肯定会骂自己丢脸吧。
黑桐干也如此想着,尽管已经用朋友间的亲密称呼,但是干也还是如何都无法平静下来。
“那么仙诗雅小姐知道辰君在哪吗?或许他已经回去了呢。”
黑桐干也小心的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一个女孩子、尤其是如此美丽的女孩子在深夜里独自在街上乱逛还是很危险的。
“我的公寓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是和仙诗雅小姐和辰君所住的地方顺路呢……要一起回去么?”
黑桐干也发出了邀请,放任如此美丽的少女在深夜的街道上乱逛什么是不允许的事情吧。
“辰是第一次‘放假’呢……从前都没离开过我身边,所以有些担心……”
少女皱起了如文竹般纤细的秀眉,似乎有些担心的说着,不过转瞬却又如花儿绽放般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过辰也算是大人了,也许就如干也所说那样——他已经回去了呢。”
“那么,就麻烦干也了——”
轻轻的向干也点了点头,露出“打扰了”这样的笑容——很简单的动作,但是却说不出的优雅大方。
“不、不必客气。”
名为黑桐干也的男子依然如此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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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名为仙诗雅的美丽少女心里越发的不安起来。
不安的源头便是那个从小就跟在身边的弟弟。
在印象中似乎没有那次如现在这样离开过自己的身边如此之久——这几天里,仙诗雅仿佛只见到他几面而已,而且常常在深夜才回到两人所住宿的酒店。
少女很担心——没来由的担心。
纵使了解怀抱中的雏鹰终究会自己飞向天际,但是仙诗雅却无法平静。
“小辰儿已经长大了,也可以自食其力了呢——不需要如此不安吧……”
少女试图说服着自己,但是心里却一阵阵难受。
“但、但是这么晚了……”
尽管知道少年所拥有异于常人的能力,但即使如此少女还是担心着他的安全。
又是一阵不安。
从小便由自己牵着小手的弟弟终于长大了——要离开自己了吗?不、不对,自己应该为弟弟的成长而感到开心呢!——但是、为什么自己的内心会如此不安、会如此惶恐。
少女怀着复杂的心情,静静的在房间中等待着少年归来。
“当——当——”
又一个小时过去……
倍受内心煎熬的少女突然发现自己无法再等待下去。
——出去找找看吧。
脑海中突然出现的想法让少女立刻付之为行动——如果在平时,这样不成熟的行为少女想都没想过吧。
就这样鲁莽的出去了……
漆黑而寂静的大街,纵然路灯拥有着足以照亮所行道路的光亮,但不管如何看来,都如同枯油灯一般的昏暗。
独自走在没有行人街道上的少女才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鲁莽了——如果弟弟回到房间而没有发现自己,他也会发狂了一般到处的寻找自己吧。
自己在房间里乖乖的等着不就好了么……
少女开始如此埋怨自己,优美的身姿停在了路旁的灯光之下,辨认着返回的方向。
这时却碰到了一个友人。
说是友人,却是朋友的朋友,不过连自己的朋友都不知道算不算朋友的少女,也不知道朋友的朋友算不算朋友了。
——不过、好像他也是辰所认识的人吧。
记得弟弟和自己提到过几次的人,名为“黑桐干也”的很普通的人。其实也有过几面之缘,不过在自己的面前却表现的和其他普通人一样的紧张,毫无特点、普普通通的人,“温和性格的普通人”是少女对男子的印象的描述。
——嗯,或许就是因为这样的普通,不管辰也好式也好,都喜欢和他来往吧。
……来源对普通的憧憬么?
想到这里,少女心口一阵难受。
远离平常世界的他们,是无法给予弟弟普通人的生活的。
虽然不是很熟悉,但是这个人给自己的印象是个很温柔的人。而且就平时看来,弟弟也很喜欢这个朋友。
——虽然无法到达普通人的世界,但是像普通人一样生活还是可以为弟弟做到的吧。
如此想着,对方却先上来打了个招呼。
“晚上好,赫墨蒂库小姐。”
戴着黑框眼镜的黑发男子,在和自己说话依旧带着些紧张。
“啊?啊、晚上好,黑桐君。”
少女回应着,如此便开始了一系列没有特别之处的寒暄。
最后,两人一起决定回到各自住宿的地方,不过巧合的是两人所住的地方同路,对方邀请了结伴而回。
——也好,可以向他了解一下辰的其他方面呢……
如此想着的少女,答应了眼前男子的邀请,两人就如此交谈着向住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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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深一浅的踏着脚步,少女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腹部,从所未有过的感觉席卷全身,那是名为“痛”的触感。
“痛……好痛……”
口中呢喃单一的词语,从未体验过如此令人难受的感受,从未了解到如此让人伤心的知觉。仿佛将心脏、内脏扭曲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让少女只能呢喃着那单一的词语。没有经历过痛觉的少女,对仿佛突然来到的痛苦而无所适从。
空中已经是下意识的呢喃,连呻吟都不会的少女,发觉眼睛泪腺中不断分泌着液体,不知如何去做的少女强忍着即将落下的眼泪。
“……好痛……好痛……我可以、可以哭吗?”
柔弱的少女仿佛风雨中摇曳的花朵般脆弱而单薄。
黑暗而空旷的街道上如同无物的空洞,将少女的祈求吞入虚无。
“……痛……好痛……”
无人回应,几乎让人无法动弹的剧痛袭来,不知怎样对应的少女只能无力的捂着小腹,蜷曲着那娇弱的身体蹲在街道一旁,无声的呜咽着……
“喂!你、怎么了?”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传来,已经无法分辨事物的少女听到如此声音,疑惑的转过头来。
——黑发和黑框眼镜。
那普通的容貌与记忆中的那个面孔渐渐重合。
——是他,存在与少女记忆深处的那个人。
少女浅浅的深吸了口气。
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但在那脑海深处却如此清晰。
“怎么了?很疼么……”
柔和的清音飘入少女的耳中,这不是那个男子的声音。
疑惑的抬起头,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白色、纯白的身影,尽管少女已经因为疼痛而意识有些模糊,但是在感觉中,那个纯白应该是美丽而温柔的。
令人无法言语的美丽,少女静静的看着眼前的纯白,无法回答眼前之人的问题。
“很疼么……我知道你一定很疼、很疼……”
纯白的身影微微蹲下,仿佛维纳斯所缺失的双臂一般精美的臂弯轻轻的挽住了少女的双肩,像是将受伤而不知所措的小动物一样轻柔的搂着,用仿佛温暖如海的胸怀包容、抚慰着少女疼痛的伤口。
“……痛的话、要说出来才行哦。”
温柔而空灵的话语,将这纯白的身影和少女记忆中的温暖融合。一直强装出平静的少女,此刻那保护并封锁着内心的屏障瞬间被击碎。
“……呜、呜……好痛……真的好痛……我、我可以哭吗?”
那温柔的纯白轻轻的点点头,得到回应的少女闭上了双眼。
——那是异常满足、仿佛梦想实现般的神情。
双眼流出了莫名的液体,那是饱含着疼痛、满足、欣喜的泪水。
——终于、能哭了出来了……在这温暖如海的怀抱中……
——和母亲一般温暖的怀抱……
少女的泣声变得鸣亮,仿佛是要把胸中所有的委屈通通发泄出来一般。
——就如此这般的哭泣。
此刻,少女似乎发现自己似乎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如此裂人心肺的疼痛。
——就这样哭吧……就这样哭吧……
少女对自己说着,祈求着这一刻不要流逝。
就这样,
被着温柔如此的拥抱着……
少女的哭声渐渐归于平静,哭累了的少女就这样静静的躺在那温暖的怀抱之中,仿佛婴儿般安睡的感觉包围着她的周围。
“……对了,我能不能知道你的名字呢?”
温柔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是让灵魂温暖的声音。
“浅上……浅上、藤乃……”
伴随着痛哭后的呜咽声,少女用那断断续续仿佛细丝般的声音回应着。
“……藤乃么?很好听的名字呢……”
那个声音如此念着自己的名字,名为浅上藤乃的少女感到一阵贴心。于是便睁开了眼睛,微微抬起头来紧紧的看着搂着自己的人,好像要把这温柔深深刻入自己心扉般的目视
——真是、真是个美丽的人呢。
无法用词语形容的感受,在这惊心动魄的美丽之前,浅上藤乃仿佛失语一般的注视着这纯白身影的主人。
“干也,这个孩子好像肚子很痛的样子,我们帮帮她吧……”
怀抱着藤乃的女子向旁边轻声说着,那个记忆中所熟悉的黑色眼睛也蹲下细心的观察着藤乃。
“你,是礼园的学生吧。没有赶上电车吗?从这里到礼园可是很远的——需要我们送你回去吗?”
“不、不要……不能回去……”
令干也意想不到的反应,少女仿佛受惊的兔子一样,将自己更埋入了那个温暖的怀里。
“可能受了什么刺激呢……这孩子。”
温柔的安慰着名为藤乃的少女,右手拂过那柔顺如丝的黑色长发,即使是沾染上疑似血迹不明之物,那只手也仿佛无视其存在那样,一直轻轻的抚慰着。
“是吗?那么家离这里不远吧。听说礼园是全日制寄宿制,你有外出许……”
突然停出了提问,带着黑色眼睛的男子好像自己也知道自己做了多余的事情。
——很明显的,少女是离家出走的。
毫无办法,男子只好挠了挠头。
“那,就到我那里去吧!可以吗,藤乃?”
正当男子不知所措的时候,白色的女子向浅上藤乃放出了建议。
“那个,可以吗……!?”
从那怀抱中抬起头,用祈求的眼神望着白色女子的少女问道。
白色女子点点头。
“我那里空间还是很充足的……而且又是一个女孩子,单独送到医院的话也不放心呀……而且对于中医的按摩止痛疗法我可是颇有心得呢!”
那温柔美丽的人儿露出了令人安心的笑容。少女也十分高兴,露出了那种无防备的纯粹的笑容。
两人那令人心醉的笑容,就如此这般在夜空下静静的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