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末路

作者:仰慕者 更新时间:2010/5/14 21:05:30 字数:0

[1]

教皇历1797年(帝国历1814年)10月30日,波列多走廊。

波列多走廊是奥雷边区与圣剑骑士团领地及波萨卡王国间一块狭长的富饶而平原。它的北面是因季节而渐渐变得冰冷的北海,南方却是北西里西亚山区。

作为产粮之地的波列多走廊在圣剑骑士团及波萨卡之间有争议,双方与24年前爆发过战争,最后在帝国的仲裁下签订了外交协定,帝国在吞并走廊三分之一的前提下还代管了剩下的土地。议定30年后再由帝国裁定归属。就算知道这个结果是瓦希南在幕后搞鬼,两方仍不得不以低姿态侍奉帝国。于是,当卡琳娜以暧昧的语气向双方写了隐喻不明的密信后,两国都派出士兵以充实帝国军,并共同负责其一部分资金。

自卡尔以下的帝国军全部集合在这平原的上的某个不知名小镇中。人数达到3万6千名,其中一半是弗兰茨公国原有3个正规军团加上从边区用各种手段征集来的壮丁,而弗茨贝格用巨量黄金雇佣的无赖们聚成了军队的另一半。包括了西里西亚那些目无法纪的高地人,无法无天的波西米亚佣兵等各色队伍,甚至连圣剑骑士团和波萨卡王都派来了一只小规模的骑士队伍。卡尔本人也是第一次统率成份如此复杂的军队投入实战。但更为不幸的是,在即将到来的会战中,他的兵力将远逊于敌人。

“这就是帝国的界河。据侦查结果,除此地之外。各处河水要么湍急,要么河道过宽。在拆毁了这条河上的所有桥梁后,这个小镇前的浅滩将是唯一能快速通过的通道。而如果那些赤脚汉选择另外的地域通过——希德莱王子的援兵已近,而我军阻挡着道路。他们将会腹背受敌。因此,卢尔森大概会选择正面进攻。这是下官的推测。”米歇尔一边用手指指着地图,一边详细说明。“我方人数亦显不足,请在河流后布置以阻击敌人!阁下。让他们在水上进退不得。冰冷的河水将浸满他们的尸体和鲜血。”

在米歇尔报告结束后,室内即产生了一种乐观的气氛。

“你的见解很对。但遗憾的是,为了彻底摧毁敌人,我不能通过此议。……放他们过河。”

卡尔一宣布完,一股抑遏不住的骚动,就在将军之间散布了开来。

因为秋季界河水深的关系,角斗士们只能通过并不宽阔的浅滩奔袭而来。必然以优势兵力为密集的队形进行强有力的冲击,为求突破中央防线。针对此可以预见的战略,在河道地利的护佑下。卡尔希望把敌人牵制在中央,而以强大的两翼实施夹击。因此准备将西里西亚人和波西米亚人以及在阿普利要塞再次受挫的“尤兰德之子”配置在中央,并略为靠前。人数虽然较多却并非锐士,而两个精锐军团配合其余部队部署在两翼。右翼为弗茨贝格,左翼为自己的军团。战斗队形沿正面分散展开,其形状象一只凸面向前的新月。即所谓的“铁钳”的变种。先以中央承受敌人的打击,之后反折的两端会同时咬住敌人。

然而,这个阵法却当然地招到了绝大多数人反对,帝国军兵力远较对方少。中央部分必须在一定的时间内抵挡得住敌人的全部兵力的猛攻以待己方的支援。如果中央被突破帝国军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抗议之声此起彼伏。

在责难声中卡尔站了起来。以最大声的音量吼道:“我是卡尔.路德,你们不是。所以我说,你们听。不要在底下吵嚷。”太过率直的表现法让诸将先是怀疑自己的听觉,往后便是面面相觑。“是米歇尔的说明方式有问题还是你等的听力有毛病。整条河流的桥梁被毁后,能通过河流的地点正在我们面前。”那柄象征元帅权威的匕首用力的刺到了地图上。“地形会让看似强大的中央阵列将会吸引对手进入圈套。当他们被纠缠住之后,隐蔽在两端的士兵就能有足够的时间围住敌人。这样,就可以对乱党回以相当的礼数。”

当即有人提出抗议。来自西里西亚的高地人领袖未经许可就站了起来,表示自己的不满。

卡尔·路德听了这个问题,嘲弄道:

“高地人没有纪律观念吗?”

“那只是弱者的借口。无能的人只会百般抵赖。有一次波西米亚的国王让我们的使者见识了他那装满金子的塔楼,‘我能用这些摧毁你们!’他如此自负的宣称。这以后发生了什么事呢?”停歇片刻后,回答了自己的问题。“波西米亚人的尸体铺满了我们的土地,甚至没有地方可埋,最后是狗把他们收拾光了。”

这一席话让波西米亚人面红耳赤,愤怒的站了起来。

但这名高地人却无视他的存在般,掏出一把金币扔在桌面之上。“就像那位使者所做的一样。‘去吧,金子,到金子那里去吧,我们高地人却喜欢铁……’”。

他挺起自己的胸膛,骄傲的说道。

“无论用什么方法,弱者打不败强者,就像金子是打不败铁一样!”

“哦!”卡尔喊道,“铁!阁下的自负仅仅是来源于此吗?”

卡尔的左手按在高地人的肩膀上,制服了他将要因愤怒引发的妄动。一边伸手抽出了西里西亚人护身用的短剑(约有四五寸长)。露出危险的笑容后,开始用手指握住利刃,向剑刃上施加力量。那把剑就像一张羊皮纸似的卷拢了。

“这就是你夸耀的钢铁!如果你的剑都是用这玩意造的话,那是成不了什么事的!”

除了弗兰茨军团以及高地人外,其他人彼此传阅着那一卷铁,都默不作声。

“阁下,您有一双铁手。”

“呵!”卡尔满足的笑了。“对不起,弄坏了你的护身之物。这里的甲胄工场锤子日夜在锤打,制造出世界上最好的锁子甲和宝剑。……我赔你一把帝国工匠打造的最好的剑。”

“你是在侮辱我吗?我们的筋骨不是餐桌上的蜡烛,我们的尊严也不是窗户上的玻璃。断不会接受他人的怜悯。”

“哼,要不要随便你。”

说完后,元帅不再理会狂躁的高地人,回到了原位。

“诸位!拿出勇气来,胜利必将属于我们。”

[2]

近十万人铺在这片漆黑的土地上,没有食物,也没有火。

虽说有十万之数,可饥饿和疲惫一路困扰着这些可怜的人们,让他们衣衫褴褛,让他们皮肤干枯起皱,也让他们伤口翻卷溃烂。

“绝粮了。”

“几天?”

“还没超过一个手数的过来的范围。”

说完后卡恩低下头不作声了。他在为自己软弱的担忧感到惭愧。尽管早已下定决心不会提出正在忍饥挨饿的事实。可他发现一批批面黄肌瘦的同伴后,还是找到了卢尔森。

“卡恩,我知道了。……不必担心,会有办法的。”

卢尔森没有直接回答,为了打破这尴尬,安格诺接口说道:

“只要打败前面的敌军就会有办法获取粮食的。打败敌人就行。就算这个卡尔是一个老练的统帅。”

“他是与我们作战的统帅中最老练的一个。”卢尔森答道,但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可是他也不能打败我们。”

“只要你还活在世上,他就不可能征服我们!”

“卢尔森,你只是一个人,一个凡人!”

洛克忽然提高了音量打断了他们。

“你依然相信我们能获得的胜利吗?”不理会他人的诧异,洛克不停诉说着。“他们伤的伤,弱的弱。还能算是战士吗!”他用讽刺的口气责问着。“加上较为强壮的女人才勉强凑够了6万能拿得动武器的人,你只是将他们赶上战场送死而已。!”

卢尔森与洛克面对面地站着。

角斗士首领的身材比这位智谋之士高出整整一个头;卢尔森巨人似的身躯强壮而又威武,洛克却是一个略微发胖身材中等的人。

“我的死能保住伙计们的性命吗?”

“绝对不行!”战友们的惊呼包围了他们。

洛克坚定的回瞪了首领。“你的乞降没有任何意义。帝国只会对最强大的敌人死去而弹冠相庆。”

这是角斗士首领第一次仔细打量这位朝夕陪伴他们许久的谋士。洛克有着纯粹属于帝国东方行省人的粗犷的脸,短短的脖子,宽阔的肩膀和膝盖微向外弯的结实的腿;相对的,洛克也欣赏着卢尔森的风貌。

“你是力量,理想,旗帜!你使穷困者觉醒,不幸者幸福,奴隶们解放。他们信任你,尊敬你,服从你。你是一位英明而又勇敢的统帅。只要你活在世上,他们愿意忍受痛苦和饥饿,象恶狼一般战斗。但是,如果你一死,旗子也就倒了,战争立刻就会结束,我们将死无葬身之地。但我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贵族的一份子要背弃自己的亲族,对他们刀兵相向。”

这位角斗士顿时窘住了,答不出话来。脸上同时浮起悲哀。

“神曾赐我锦衣玉食,但我却没感恩之心。无恶不作——以暴力掠夺,以残忍恐吓,以刀剑压迫。仅因我一时欲念而毁灭的村庄不计其数。即使到了濒死的边缘,这颗心却依旧充斥着恶念。”配合自身的反省,卢尔森抚摸着自己的胸膛。“但一直视之为猪狗的那些人却把我拖回了他们那简陋棚屋。讽刺的是那些人原先正是为我工作的伐木人,他们的屋子却连一丝风也挡不住。这次……我再不会逃避该承担的责任。”

武器的铿锵声传到了角斗士首领的耳中,他的话语被周围的人向更远处传播,一刻未止。

当晚,角斗士们在深夜时分全军拔营出发。而洛克也带领着约1千名最为善泳的角斗士向中游开进。

[3]

“张伯伦!”

听到自己主人的呼喊,高壮的护卫队长闯进了卡尔的房间。

“该死的!真冷。”

“是的,下半夜开始降温了,头。”

看到自己卫队长的表现,卡尔不禁有些气闷。佣兵出身的张伯伦可不像豪宅里的管事一样善解人意。他根本就没法了解元帅隐喻的索要衣物的要求。

无可奈何的卡尔只得自己翻出一件厚重的披肩,同时推开木窗。

大气中的湿冷附着在卡尔皮肤上,这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紧跟着,他转向张伯伦问道。

“斥侯有消息吗?”

“三小时没有回报了!”

“……麻烦了!”

“什么?”

“我说麻烦了!快,立刻叫醒各部队按原定布置列阵。”神态已然大变的卡尔大声下令。

相对于其它的命令的执行迟缓,卫队长对战斗指令的敏感性相当的高。他马上执行了这个任务,意欲去召唤起弗兰茨的勇士们。但还没出门他的身后又传来了新的命令。

“顺便叫人进来帮我穿盔甲。”

集合的军号和号角的声音灌满了泛着一阵阵的浓雾的天空。

在浓雾中,腹中带着怨恨的士兵纷纷来到了预定的战斗位置,一边诅咒着扰人清梦的上司一边打理自己的武器装备。

帝国佣兵从来都是装备五花八门以及不遵守纪律闻名。

瓦希南的农民破产后,一般有两个选择:一是携家带口的加入难民大潮,如果幸运眷顾着他们,他们就会在另一个农村或城市找到新的安稳生活。但这只可能是奢望……盗匪和军队会夺去他们剩余的一切,如果在暴力下侥幸未死,这些受害者将会成为新的盗贼疯狂的残害其他人。或是选择第二种生活——用各种方法搞把武器,加入到佣兵中间。当这些的可怜者成为佣兵时,拥有的只是一柄长矛——这与破产者匮乏的财力有关。之后,存活下来佣兵就会逐渐的用金钱武装自己,直到成为拿双俸的老兵为止。正因为如此,每个帝国佣兵的新手成长为老兵的过程中都会掌握简单易学的武器,从而被他国将士讥笑为“杂兵”。

尽管弗兰茨公国的早已被称为“国家佣兵”。纪律方面较有保障,而新入伍者也会配发一定的武器装备,但兵痞习气和自选装备的传统却一直留在内部。佣兵们对自己保命和生财的装备总是倍加的爱护。

一名士兵清理干净上次射击留下的火药残渣后,顺手开始了装填子弹的过程。之后,当他想将火绳固定在火绳夹上时,这才发现自己已很习惯的点着了火绳。完全整个装弹过程花费了不足一分钟。

对着浓雾的深处,他开枪了。

长管火枪的射程可以达到200米,但真正使用过的人却知道:因为枪管的构造,火枪在20米范围内还算得上是夺命的利器。如50米内还能准确命中,则证明了所有者非常了解手中的枪械。而到了100米,就只能说明对方是个倒霉鬼。这也是为何射击时要排成一列的原因。

如他所料,除了开枪产生的响声没有任何杂音出现。

但这只是暂时的。

一声呼喊从浓雾中传出,如向周围席卷。

每当飘过一处就带动着更多的喊声加入它。

不安的沉寂席卷了帝国的士兵们,让他们面面相觑。但这只持续了不足一分钟,随着战吼的增大,帝国军的阵营里响起了装子添弹噪音和调整队列是呼喊声。

角斗士们用响亮的喊声向他们死去的战友和领袖致敬,在如同山崩的怒吼声中角斗士的队伍挟着水珠以极其猛烈的气势向敌人冲去。就象海啸来袭一般在卷向高峰后往下直泻,跳入敌阵。把阻挡他们的一切统统冲垮,卷入旋涡之中。

帝国的军团的火枪手们只来得及放出第一枪。角斗士的尸体就因为过猛的冲力而挂满了长矛。尖利的长矛和前刺的枪阵让许多起义者们被钉死在地上,血肉的断裂声中动摇的战线似乎已经稳固了。

卢尔森在第一线的中心作战并创造了一连串血腥的奇迹。他的斧子每一下打击,都要杀死一个敌人。再次砍到一名使双手剑的老兵后,卢尔森看到自己队伍的裹足不前,于是拿起了自己最相信的斧头,把它向一名持矛佣兵扔了过去。当他通过铁链收回武器时,却发现在这个启发下无数的角斗士执行了他的前一个动作——用力掷出手中的家伙。

第一列佣兵将长矛的柄端插在泥土中构成的铁墙并没有随着主人的死立刻崩塌。趁着瓦希南人暂时的混乱,拿着阔斧的角斗士用力劈斩着长矛的尖头。但第二列士兵接了上来,频频伸手,将矛尖刺入开路的角斗士体内。这些勇士纷纷倒在地上。

一名肚腹中了数枪的人发了狂。扔掉武器,跃向了雪亮的枪林。

在同伴的带领下大批赤手空拳的狂人猛然冲向业已缝合的枪阵中。瓦希南人根本无法从捅得破破烂烂的躯体上拔出长矛,一名赤手空拳的人重新武装了起来,像一阵暴风般刮倒了许多人,在他之后卢尔森挤进了缺口,后面跟着更多的疯子。阵势被攻破了,夺回武器的疯子们让战斗变成了屠杀。同一幕在中央阵列各处同时发生着。

长枪队抵挡不住这可怕的冲击,在无可抵御的风暴般的攻打下退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中军指挥处。

而站在双头鹰帅旗下的却是另有其人。意图给于卢尔森最后一击的【红玉髓】曾经为由谁统御中军而烦恼,但当波纳夫自荐后,问题却更大了。佣兵的世界里不存在所谓的“论资排辈”。然而那群丘八可都是弱肉强食的信奉者。

为了让这名学者能掌握住大军,卡尔不得不将自己所有的元帅行头和一半的护卫留给他。直到铁杖法师瑞文代表“尤兰德之子”军团认可他的指挥权后,非议才停了下来。

发现光线忽然少了,波纳夫这才抬起头,穿戴着深蓝色胸甲和带着双角的头盔的瑞文面无表情的站在他对面。

“长枪队快跨了。”

“已经去了!”

瑞文这才发现高地人和波西米亚的首领已经不见了踪影,波纳夫的下句话解开了他的疑惑却给了他另一个问题。

“你认为我控制得了那两个恶棍吗?”紧跟着,波纳夫说明道。“大人猜到了那两位不可能听我的指挥,所以将他们布置在中央。有句话不是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两家是多年的世仇却不能互相厮杀,自然就把精力放在面前的敌人身上。……无聊的虚荣心!”

“谁说不是呢!”前军事学院的教师自己附和着自己的说法。“单打独斗中角斗士都是以一抵十的勇者,而那两位已经进了对方的陷阱,以卢尔森最喜欢的的方式迎击角斗士。……请你重新聚合退下来的士兵与老兵编成第三阵,同时为我们的友军留出退却的通道。”

得到命令的瑞文点点头,返回前列去了。

“尽管是照抄了‘战略之父’的代表作,可抄得也要有水平啊!”

浓雾中传来厮杀声已经过了许久了。

卡尔现在没有任何积极的动作,只是摘下头盔专心地感受着大气中的温度。温度的回升预示着雾气的消散,这之后就是包围歼灭战的开始。

“你有什么问题吗?卡琳娜。”

卡琳娜听后微微露出了苦笑,她很快收起短暂的笑容,问了理所当问的问题。

“阁下似乎在想着什么?”

“我只是在预测雾散的时刻,……当你在深山老林里待一个月后,这是必然的结果。”

中央现在陷入了彻底的混战之中,西里西亚和波西米亚人正在奋勇作战。而角斗士的军队亦毫不留情的还以颜色,叫嚣着冲击着他们。数十个身经百战且穿着重形铠甲的角斗士组成楔形阵杀了过来。尖端就是卢尔森。

部落状态的高地人粗鲁而无畏,即使突然面对尖叫的女人,西里西亚人领袖也仅仅出现了片刻的困惑。之后,他顺手杀了两个胆敢捻虎须的敌人,一男一女。

当他发现新对手是个高壮的勇士时,他倍感兴奋。一面将巨大的剑高高举向空中。这柄剑和他身上的盔甲正是帝国工匠所制。

可卢尔森根本没有正面接招的打算,转身躲过了这致命的一挥,他的对手却因为失去平衡而跌了几步,给了卢尔森反击的机会。他的链斧削开了那副精钢铠甲深深地砍进了对手的侧腹部,带出大股鲜血。

高地人在疼痛中咆哮,反手攻击卢尔森。对于对手的顽强,他讶异到了极点。卢尔森矮身躲过高地人的横扫,同时铜手用力砸向了他的伤口。

高地人感觉天旋地转,之后发现自己正在无尽地下沉,最终他无力地落在地上。求生的意志驱使他拼命捂住伤口不让自己的脏器喷出来,根本无法顾及裂开的甲胄给手臂带来的细小创伤。

无视敌人的追击,几个亲卫拼命冲了过来,两个人把他背了起来,要把自己的酋长救回。而另外几个则面对如潮水般蜂拥而来的角斗士,虽然他们知道这样做必死无疑,但是他们的愿望就是给战友足够的时间来把部族之王带到安全的地方。

其中一名凭借着一时的荣誉感迎上了卢尔森。

他做的不错,坚持过了一分钟。

角斗士们的武艺在潜伏与突击下得到了完全的发挥。

隐蔽在白色雾气中的战场已经显露出来了。

数以千计的士兵俯伏地上,混战中的扬起的泥土和尸首已经形成了新的地层,粗野的战斗就在原来战友和敌人的躯体上展开。

帝国军中军在猛烈的攻击下,已由突出的弯月变成了一条直线,进而又向后凹陷下去。坚持在最后一线的帝国老兵挥舞着自己的双手长剑,划出沾染着鲜血的圆弧。就象血红的新月一般。

直到飞掷的武器再次打乱他们的步伐,双眼充血的角斗士终于能与他们面贴面,脚顶脚的进行肉搏。

但这次,阵型的破坏并没有继续下去,瑞文法师的火球准确的在角斗士中炸裂。一时间狼狈不堪的起义者们很快就被赶了回去。

这个行动理说应当的招致了角斗士大将卡恩的不满,他大声呼喝着撞击帝国军的阵型要与其一决生死。他几乎成功了……

直到铁杖法师拿出了一把连射枪。

卡尔对着身后的箭手下达了指示,特制的火箭拖拽着明亮光芒飞向了蔚蓝的高空,发出预先约定的信号。信号命令张伯伦引领着包括圣剑骑士及波萨卡人在内的骑兵军团立刻渡河包抄敌后,同时这也是右翼与左翼发动攻势的指令。

“卡琳娜小姐,你想干嘛?”

正准备出发卡尔忽然问着同样全副武装的女性。

“为您服务。”

“你只是一名副官,不必跟着从头到尾跟着我。”卡尔比出禁言的手势,制止了她的回话。“我不想看到优秀的人才死在面前,尤其是本来不应该丢命的人。我没法子在战场上保障你的安全。”

卡尔动了动下颌,示意卡琳娜到预备队中。“去,到米歇尔那待着。那里更需要你。”

看着副官负气离去之后,元帅对自己的军队吼道:

“挥动我的旗帜!”

狼与虎的旗帜开始飘荡,两翼的伏兵钳向目标,鳌合拢了。

缺少雾气的影响后波纳夫也能看清战场的形势了,他一面激励着各部队的士气,一面密切地注视着战局的发展。阳光遮蔽了角斗士的眼睛,而背光的火炮队却不存在这个问题。沉寂许久大炮终于能发挥了,他立刻向队列后的炮兵下达了命令。

然而炮击并没有开始,反是传来了一个噩耗。

“阁下!大事不妙。”

“今天我听过这个词很多次了,什么事?”

“后列火炮部队受到不明军队的袭击。”

“啧,现在会袭击我们的还有谁!”

听到指挥官的这句抱怨,传令官只能惶恐的低下了头。但他畏惧的对象却根本没注意他只是一边诅咒着,一边转身将视线面向后队。

这时候,经过长时间的跋涉和忍耐。角斗士的军师洛克已经率领他的人向帝国军后列发动了猛烈的攻击。尽管那个后备军团占有数量上的优势,可多是早前战斗的伤兵和无经验的壮丁。战斗的结局已经预定了——角斗士们狂暴的舞动着利器,身上粘满了血与肉。帝国的士兵们尖叫着,不能自制的颤抖,开始乱七八糟地溃退。这又引发了中央的一系列混乱。

剧烈的疼痛结束了波纳夫暂时的失神。

战线已经推移到离他不足一箭之地的地方。混战中一支箭矢扎到了他的大腿上。

“传令官,那只部队还有空。”

随着两翼向中间压进,卡尔的人墙制约着敌手,而角斗士失去了发挥的空间被包围起来。但这并不代表着平静,中央的战斗变得更加残酷。

安格诺的盾牌和长剑遭遇到了一名身负无数刀剑的人。

弗茨贝格此时左手正拿着一柄极端的武器——穿甲剑。造型就像是一种放大的锥子。这个有着菱形横截面的剑完全不考虑斩杀的需要,正是为穿着板金铠的武士所准备的。

此时它已经沾上了心脏的血液,正在弗茨贝格拔出穿甲剑的空当。三名角斗士向他奔来,“三柄飞刀同时脱手飞出,其中一柄正中一人左眼,另一柄嵌在了盾牌上,最后的没击中目标。看到这种情况,弗茨贝格的右手伸向腰间拿出了另一种武器,反握着它。

拿着长剑盾牌的角斗士先到达他的跟前,长剑用力切向弗茨贝格,却被那柄略宽但在一侧的刃上有着锯齿的短剑挡住了。弗茨贝格微微抖动手臂让锯齿卡死对手的武器,之后用力向外一拧。

破刃剑忠实履行了它的职责,缺了一半的剑无害的掠过弗茨贝格的身前,失衡的角斗士直接倒在了尖锥之上。

最后一名持枪的角斗士很有优势,至少他自己是如此认为的。但他很快体会到了穿甲剑在高手手上的威力,在攻击失败后的失衡中,他的半个脖子被高速挥舞的尖端切断了。

这时,弗茨贝格终于遇上了合适的对手。

帝国军后列的战斗如同其它地方一样激烈。

冲入敌营的角斗士们到处乱窜,一边砍杀着帝国兵,一边破坏着设施。包括将沉重的大炮推翻在地。

喊杀声传到了重伤的西里西亚酋长耳中,他强行支撑着自己的身躯来到了医生的帐篷外,每挪动一步他能都感到血正从创口中涌出。而守在他身前的却是他民族的仇敌——一名波西米亚人。波西米亚人的运气稍微比他的世仇好一些,他没遇上角斗士的领袖。但安格诺同样锐利的剑在他身上制造了不少伤口后,又一剑砍到了他的膝盖上。

可就算他到了医生这里同样也未得到安宁。

角斗士们从天而降,风卷残云般的涌进了后军,给了帝国军的软肋狠狠一击。

为了受伤的士兵们,他们只能再次出现在战场上。

可这两位却很快陷入了危险中。

因为他们遇上了一名能使用魔道的剑士——拥有四把宝剑的洛克,一把在手上,另外的悬浮在他的头顶。

然而,本已稳操胜券的洛克却被打断了。带有其魔力的宝剑自动下挥敲开了飞向他的斧子。

在“交出圣兽。”的大吼声中,一柄巨大的战锤被另两把宝剑架住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就在说话的时候,洛克仗剑冲向可可诺,他的长剑呼啸,不断地变换角度攻击,北方人不可能同时挡住几把神出鬼没的剑。

在可可诺持斧的战友贝卡威吸引住其中几把剑前,可可诺的身上和甲胄早已划上了不少刻痕。血从伤口中淌出,但这些伤口好像只是让他稍微不舒服一样,北方人甩了一甩臂膀再次挥起了锤子。洛克的剑自己和锤子碰撞在一起,以向下稍稍倾斜的角度。于是可可诺的战锤滑过了剑砸到地上。

就在这时一阵绿色的粉末飘过了正在酣斗的众人。

本来悬浮在空中的宝剑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掉到了地上。

洛克这才发现躲在远处的枯槁老人才是最大敌人,可他已经无余力对付他了。摆脱了魔剑的狙击的贝卡威怒吼着扑向了洛克,迫使他移步返身,堪堪架住了这柄狂怒的巨斧。

当用力将贝卡威推出去后,他身后的可可诺站了起来,战锤用力拍在洛克的后背上将他撞飞了数米。

甲胄保卫了他,胸中翻腾的气血让洛克几欲疯狂,可残存的理性让他选择了另一条路。

他支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面对着敌人,这样的表现让崇尚武勇的北方人充满了敬意。可下一刻这敬意就变成了更大的愤怒。洛克抓住北方人放松而垂下兵器的一瞬间,转身丢下剑拔腿就跑,当两人反应过来破口大骂并扔出手中武器时,洛克早已逃出了战场。

角斗士的背后飞扬着大股的尘土。骑兵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不是张伯伦带领的多国骑士,而是希德莱王子麾下的帝国精锐。正要从后方向英勇的角斗士猛袭。

奇袭部队已经溃灭,角斗士阵线的左翼和右翼,在敌人的压制下向后退却了。这是残酷的流血和屠杀。角斗士们几乎已被敌人完全包围了,无数的角斗士被挤在中央无法施展,敌人的投射武器却可以不停的攻击他们。起义者已完全丧失了任何获救的希望,他们也不再被战胜的幻想所鼓舞,现在,让他们继续进行战斗的动力,只是复仇和绝望。

“卡尔,你在哪儿?”卢尔森不时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呼喊。“……你到哪儿去了?”

卢尔森不肯后退一步。带着他周围的战士杀入战阵。尽管他们疲惫以极,可没人抵挡得住他们的进攻,卡尔就在离陶苑人不远的地方。

他甚至看到了卡尔的黄金战甲,可同时他也发现了自己的战友安格诺的危机。他已经被弗茨贝格重创,他的圆形盾牌几乎变成了方形,只能用左腿跪在地上,继续挥舞着剑,用非凡的英勇抵御着对手。

卢尔森痛苦的咆哮着,转向了他的朋友。

战斗快要结束了。三万多名角斗士死去了,在广阔的战场上,还有一万八千名与他们的尸体掺杂在一起的帝国兵的尸体。在持续六小时的血战中活下来并能闯出包围圈的起义者们不顾精疲力竭的躯体,开始东一队西一队地分散。他们任意地向附近的山岭和丘岗乱纷纷地退却。即使淹死在河流中也不愿回到被奴役的地方。

只有一个地方渴血的欲望还没有获得餍足。在一个尸身堆积而成的山岗上,大的人环团团围住了小的人环。

“这是帝国的贵胄——希德莱王子仁慈的命令。只要你们放下武器,交出祸首就能保住自己的性命。谁是卢尔森!”

“谁是卢尔森!”

卢尔森与他并肩作战的战友——安格诺和和卡恩,以及剩余的角斗士正严阵以待。尽管浑身浴血,但他们的力量似乎永远不会衰竭似的。

弥漫在角斗士周围的空气像固体似的沉重。左腿被利剑洞穿,安格诺的鲜血已经糊满了他的大腿。卡恩的脖颈胡乱包扎着破布,红色的液体还是沾湿了他大半衣物。尽管如此他俩仍以如往日犀利的眼光看着卢尔森。

“我输了。但是,你们还有保命的机会,把我送出去!

“不,不行。相反的,你必须离开这里。快逃吧!卢尔森。”安格诺的话让卢尔森惊诧莫明。“兄弟们从没有你交给帝国军以乞命的想法,对瓦希南人而言,我们都是罪大恶极的犯人,就算投降也不免一死,我们自然迷惘。但是,你没有必要,不,是不能和我们一起死。你是我们的英雄,也是我哥哥的希望。请你离开这艘破船,将我们的梦想继续下去。”

“你在胡说什么!我不能预知未来,但绝对……”卢尔森的表情忽然有些迟滞,他倒下了。卡恩从他的背后绕出,手里拿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矛柄。

两人默默的对视了一会。

“我的腿有伤,不可能逃远了。……战场上都是尸体,你和卢尔森藏在底下!我们会吸引那群杂碎的注意力。”

卡恩伸手握住了安格诺的手臂,安格诺同样也这么干了。

“到极乐世界再会吧……当然,极乐世界是黑色的。”

这就是两位角斗士最后的道别。

卡恩将昏迷的卢尔森压在身躯底下,之后又将一些尸体盖在了身上。

当安格诺看着老友完全隐蔽在尸体下时。外面再次传来了喊声:“我的耐心是有限的,谁是卢尔森!”

正当安格诺准备回话时,他身边一名较为苍老的人却先开口了。

“我是卢尔森!”

这次大喊的是另一个金发青年。

“我是卢尔森!”

略显低沉的嗓音如此宣称着。

“我是卢尔森!”

就像因风而起的麦田,喊声再次传遍了战场。

最后的角斗士齐声喊着他们的“希望”冲下了山岗。

任何听到与看到此情此景的起义者,无不不可自抑的老泪纵横。

极其猛烈的战斗又持续了一小时。即使再勇猛的勇士也不能躲避箭矢与枪弹的伤害,安格诺模糊的尸体被发现时身上嵌着十数只箭和枪弹。

[4]

“你的腿?”

波纳夫有箭伤的那条腿上的靴子现在灌满了血浆。

“战场上帮我处理伤口的侍从是我所见过最糟糕的医生。”

瑞文听到这句话只是笑了笑,坐在了他的身边的铺位上。立刻有一名正牌医生拿着烈酒和针线为他缝合起头上的伤口。

“那个金发年轻人?他是将军与一位坎尼利亚爵爷协议的产物,在将军出狱前由我照顾。事实上,我本来以为协议已经失效了,但将军却不那么认为。”

此时,伤口已经缝合。烈酒被一股脑的倒在瑞文伤口上。

这绝对是当天最大的尖叫声。

“……为什么……救我?”

“只是对一名倔强战士的欣赏。”波希米亚人平静的回答了他。“我是赫瓦。”

“……克噶,我会在杀你前……会喝一杯……”

“我期待着。”

说完这句话,赫瓦离开了急切需要治疗的人身边。

骏马艰难的移动着,好容易才从散布在战场上的无数尸体中间穿了过来。

希德莱王子和卡尔再次会面了。

“卡尔,在这片堆满烂肉的土地上,每个角落都有士兵在传颂你的威名,好像赞美,……赞美神一般。”骏马开始靠近卡尔,宝剑在他的面前滑动。“但在我的眼中只看到了血,肉,骨。并不比那些正在大嚼的野狗高贵多少。”

“有话直说,亲爱的王子?”

在回话时,卡尔的手伸向白银圣剑做好了防御的准备。

“没什么特别的事!”

马突然扬起前蹄,重重的踏在他的面前。剑尖刺破了脸上的皮肤,血顺着卡尔的脸颊滴到地面,但他反而松开了剑柄。

“上次我并不知道你这个故人之子也在队伍里,所有特意来看清楚了你的长相,也请你记着我的脸。直到我们临终的时侯。”

说完这些,希德莱王子驾驭着坐骑转身离去。

“像他的父亲,值得搏杀!”

当卡尔看到还能动的属下在等待着他时并没有感到太大的吃惊。

“鲁美克长老,听说因为你的技术打败了奇袭部队的指挥者,最终让后阵免于崩溃。”

“多谢抬爱,两位北方的战士同样功不可没。” 鲁美克谦虚的回应着。

“在去治疗前,我有一个新的提议。”

鲁美克长老点点头,看起来毫不吃惊。

“我将会提供更多的谷物给韦廷,而贵方必须收留这个战场上所能找到的俘虏。”

“那他们对外的身份是什么?”听到这个要求,鲁美克长老不得不开口询问。

“随你所想,当你厌烦之后将他们通通赶走都可以。我相信,经过这次合作后,我们双方的关系会更加紧密。”

鲁美克看着卡尔离去的背影,开始认真考虑起这个问题起来。

洛克正伏在芬里尔的背上远离那染血的平原。

当确认自己已远离危险后,松弛下来的身体重重的跌在地上。

失去重量的青灰色巨狼焦躁的绕着自己的主人踱步,许久后才小心翼翼而又缓慢地走到昏迷不醒的人身边,伸出舌头不停的舔砥着洛克。

当月光落到大地上时,洛克总算睁开了眼睛。借助芬里尔的帮助他好容易才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然而就在那时,青灰色巨狼忽然挡在他面前,口中也发出了面对危险的咆哮声。

“……看着我痛苦你很高兴!……你这个恶趣味的家伙。”

一直躲在树木下的人,离开藏身处,让惨白的脸暴露在月光下。

“你永远是一种不能吸引人的样子,‘通灵魁首’”。

夜空中传来了一阵呻吟,面貌和身材都像一名普通小女孩的“通灵魁首”拿起了一条高过她两个头的法杖用力捅到洛克在腹部的伤口。暴怒的芬里尔正欲扑击,却被她手中洒出的白色粉末夺去了所有的力量只能不甘心的栽倒在地。

“啊,我亲爱的哥哥呀!为何你要涉险帮助那些危险的老粗。”她口中一面吐露出关切的语调,一面向法杖上更加施力。“我多么伤心啊!他们毁伤了你威武的躯体!你身上有多少创伤啊!……你流了多少鲜血啊!”

“够啦!你根本不会明白,你这个不会发育的冷血侏儒。……快救我。”

视乎是洛克的最后一句话起了作用,她收回了法杖。

“在救你之前,我必须通知你——‘魔剑魁首’,我们的主人要回来了。”

此时,在平原的某处,在高耸的尸堆中,一具尸体动了动,滚到了一边。

至此,被定名为“瓦希南暴乱之潮”的九年混乱期暂时得到了平息。此时,抗争的人并未得到任何的喘息,以圣剑骑士团为首引导的东方奴隶贸易更加的昌盛,奥雷边区终究以奴隶贸易的中心的地位与全大陆链接起来。随着帝国骑士阶级的毁灭,自由民阶层的大量破产,在帝国渐已式微的“农奴制”又开始重新复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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