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感觉如何？我的王。”
芙莉亚站在床边，温柔地问候道。
维克特已经醒来了，他从床上坐起，用手扶着额头：“好很多了……这是——”
他突然发现自己的胸口竟然多了一道诡异的疤痕，淡粉色的肉质覆盖在那里，像是堵住缝隙的填充物。
“这是选王仪式遗留下来的残骸。”芙莉亚解释道，“这是您身为王者的气量与证明……也是您力量的源泉。”
维克特显然听不懂，他轻轻抚摸着疤痕，似乎还在担心。
“您想必还无法理解我的话语……请您换上衣物，随我到礼拜堂里去，我会耐心地解答所有问题。”芙莉亚为男人捧来衣物。
衣物简单而低调，但质地不凡，似乎是用丝绸编织的，还带有淡淡的香味，想来是被清洗的十分用心。
维克特接过衣物，他的眼前突然弹出框框。
［下级贵族上衣
以丝绸制成的光滑衣物，带有金色的刺绣。
白金城的下级贵族日常穿戴的上衣，也可作为铠甲的内衬。
贵族们畏惧不死的瘟疫，于是抛弃子民，带着财产仓皇出逃。
他们多数死于非命。］
其他部位的衣服上同样弹出了介绍框，但除了关于名称的描述略有不同，别的都是一样的。
而修女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些。
“……芙莉亚，小姐？”他回忆起对方的名字，斟酌着称呼道。
“怎么了？我的王？”修女轻声说。
“我原本的衣服……去哪了？”维克特是裸着的，一丝不挂。
“您先前的衣物已经破损和肮脏了……它们的样式和用料奇特，我并不会修补……而且可能带有瘟疫，所以我将它们焚烧了。”芙莉亚说，“我也帮您清洗了身体——不用担心，我是一个盲人……如果这些冒犯到您的话，请原谅我，王。”
“不，没事。”维克特连忙说，“我还没向您道谢呢。”
“……这种话请您不要再说了。”芙莉亚沉默了一下，“服侍王者是我的职责，您这样说是对我的责备。”
不等维克特回答，修女就走向门外：“请您换好衣服，我就在外面的礼拜堂等您。”
……
维克特换好衣服，推开门。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脚踏在地板上，都些恍如隔世。
门外是一条阴暗的走廊，地上铺着陈旧的红地毯。
走廊一侧是通往二层的木楼梯，一侧是较为开阔的大厅，想必是礼拜堂。
维克特忽地注意到，在门口外的地板上有一滩干涸了的血迹——甚至还带着几块腐烂的肉块。
最令他惊惧的是，p这滩血竟然还有点香。
怎么回事？
维克特压下疑虑，跨过血迹，向大厅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修女小姐。
她坐在礼拜堂的长椅上，双手放于膝上，静静地等待着。
“王？”修女突然问道。
维克特的脚步很轻，不知道她是怎么听到的。
“换的有些慢……久等了。”维克特挠着头，不再压低脚步。
“衣服还合您的身吗？”
“很合适，虽然有一点大……啊——没事，宽松点也比较舒服。”
“既然如此，我就放心了。”芙莉亚指向她身边的座位，“王啊，请坐下吧。”
维克特来到长椅边，他不敢与修女靠太近，便刻意坐到离她比较远的位子上。
他没亲近过什么漂亮女人，所以比较腼腆。
反正修女不会在意。
“王，您为什么要离我那么远？”芙莉亚的语气竟然有些幽怨，“……原来如此，您是在厌恶着我吗？”
“不不不，没有没有。”维克特赶快否认。
不说别的，修女也是他的救命恩人，怎么能让恩人认为自己在厌恶她呢？
“那您为什么要这样疏远我？是我哪里的服侍不周吗？”芙莉亚低声地自责道。
维克特只能挪到修女身边，一股醉人的香味直钻进他的鼻孔。
维克特先前还以为这是教堂里烧的熏香，现在发现这原来是修女身上的体香。
这味道难以形容——像是打翻了陈年的葡萄酒，然后混杂着玫瑰提炼出的香油。
很浓烈，但并不呛鼻，反倒是令维克特沉迷。
“啊……我能，感受到，您了。”修女的语调忽然有些奇怪，声线颤抖，“多么温暖……”
“怎么了？”维克特疑惑地问道。
“不，没事。”芙莉亚镇定下来，看向维克特——尽管她戴着眼罩，“您有何疑惑，可以向我提出……我必会知无不言。”
“老实说，我有很多疑惑。”维克特苦笑，“关于修女小姐的身份，我在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救我……而且我感觉忘了点什么——理所当然，又被我忽视掉了的东西。”
“这是正常的现象。”芙莉亚说，“在放逐界，外来者会渐渐遗忘过去——正因如此，使得他们有了成王的资格。”
“这里是葬仪教团的所在地，而我是教团的一分子，同时也是拜日教的修女。”
“葬仪，教团？”维克特好像听说过这个词。
“是的……教团由格里高利主教大人建立，致力于消灭不死诅咒——这是在太阳坠落后的黑夜中蔓延的灾难，会使得人们无法正常死去、失去理智，变为游荡的活尸。”
“而主教大人拥有治愈诅咒的秘法，他慈悲为怀，来到受灾最为严重的白金领，为人们埋葬尸体，驱散疾病。”
“教团无论出身、信仰和过去，平等地接纳任何人，只要怀有一颗善良勇敢的心，就可以成为教团的一员。”
“我只是一个眼盲的拜日修女，但主教也宽容地收留了我，让我不至于无家可归……”谈起主教，芙莉亚修女似乎有些崇敬。
“我身体虚弱，无法外出镇压不死，是一个无用的废人……只能跟随主教大人学习治愈的祝祷，并为疲惫归来的骑士大人们提供照料。”
“但我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等待我命中的王……您对此一定很困惑吧？”芙莉亚修女轻声说，“……在放逐界，每一位修女都担负着指引英雄的使命，让他们在末世里重新升起太阳……”
“而您就是我所要侍奉的王……我已经等您，等了好久了。”
“这是说——我要去，拯救世界？”维克特迟疑着道。
“是的，王……您在初来此地时被愚蠢者袭击，我只好施展仪式，使您化为不死者，得以复活。”
“等等，不死者不是诅咒吗？”维克特问道。
“啊……在黑夜的土地上，生与死的界限会渐渐模糊，无法死去的人们便会化为活尸，这便是不死诅咒。”芙莉亚耐心地解答道，“但不死者与之不同，他们往往是古代英雄的灵魂碎片，被猩红之月呼唤而来。”
“他们也是无法成王的残渣，只能通过掠夺旧日君主的王格，使自己拥有触碰太阳的资格。”
“而您与他们不同，您并非是先天的不死者，却已经拥有了一份王格……就在您的胸中。”
维克特循言低头，看向没有异样感的胸口。
是那道疤痕里的东西吗？
“那是独属于您的王格，能使您领先他人一步，并为您提供伟大的力量。”
维克特一愣，干笑着说：“额……您是不是，看错人了？我没有这种能力和决心——老实说，我根本不会战斗。”
“即便是王者也有稚嫩的时候。”芙莉亚说，“请您相信自己的潜能——王格能选中您，便是最大的认可。”
“也可能是选错了……”维克特尴尬地说。
虽然被一个色气的修女姐姐尽心尽力地伺候很爽，但他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这种拯救世界，大战强者的事情怎么想都轮不到他。
他记不清自己以前是干什么的，但绝对不是战士。
所以情况就有点尴尬了——自己好像占用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不，不会选错的。”芙莉亚轻声但肯定地说道，“您乃是被选中的王，只是现在尚未适应这份力量……”
“我感觉，那个，不太一定。”维克特干笑。
芙莉亚修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而维克特完全看不到她被遮盖着的表情。
“嗯……您会理解的，在这片土地上，不战斗是活不下去的。”过了许久，芙莉亚修女低声道，“您是我发誓效忠的王者，即便您拒绝使命，我也会服侍于您。”
她慢慢地站起身，转过脸：“主教大人现在生病了，而骑士们都未归来……您就在教堂住下来吧，随便您住到什么时候，如果想明白了，就请告诉我……”
“还有病人等着我去照顾，我就暂且告退了……您也可以去外面走一走——但切记啊，不要离开围墙，还有地下室……那里是重症病人的房间，不是王者该踏足的地方。”
看着修女走向礼拜堂的另一侧，维克特忽然记起了什么，他本着提醒的想法，出言道：“芙莉亚修女，我在我房间的门口看到了一滩血，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修女忽然停住了脚步，过了几秒才回答道：“啊……我没注意到……您对它有何感想？”
啊？看这种东西还有感想？
“额，就是不太好吧……这一滩血，还混着点啥……有点脏和恶心。”维克特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这样的话，我很抱歉，不必担心，在稍后我会去处理的。”修女平静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