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十八章 自然,夜色与诗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2/8/2 4:36:49 字数:3053

……

夜晚的篝火永远是精灵一族最为热闹的节日。

晚会前精灵们会开辟一处空地,清除易燃物,搭建起一座独立而封闭的木堆——由大家从树林里收集的枯枝集成,接着便收集食材、摆出酒酿,搭建舞台。

作为自然之子,精灵一族依然会真实焚烧一些东西,大多是赠予那些已逝族人的祭品,还有对于神明的赠物,当他们把这些东西全部扔进去,火焰也到达最高的时候。

现在便是那火焰滔天之际,巨大的焰火几乎炙烤了整片天空,闪烁的光影在周围人脸上明暗不休,诺曼走过去,把一把自己制作的小木弓和几把小短箭扔进去,朝着天空上点点升腾的烟雾凝望了一会儿。

烟雾弥漫,污染的烟气一点点渗透进森林之中,而传闻中爱护自然的精灵们却显得无动于衷,只是,最前方逐渐走来一道身影。

那是“伊芙”的身影,美丽婀娜的金发精灵换了一身正装,她那宛如珍贵丝绸般的金发在月光照耀下越发熠熠生辉,头戴着一枚镶嵌着绿色宝石的银冠,身穿的长裙也是白绿交接,攀附着一些若隐若现的精致金色纹路,绝佳的剪裁勾勒出其本就凹凸有致的身姿,湛蓝的眼眸直视前方,平静又温和,宛如与月光融为一体。

她捧着一枚绿色的、布满叶片的果实,一点点朝着篝火走过去,每一步都顾盼生莲,显得优雅又庄重,最终,在走近篝火之际,她手中的果实轻轻一滑脱,像雨水滴落于那大洋湖泊的汇聚里,一瞬间便融化在火焰之中。

吞噬那果实的火焰陡然变成了绿色。

原本令生物本能恐惧的破坏之源一瞬间绽放出蓬勃的生命力,之前不断冒出的硝烟也逐渐变成了浓重的淡白色雾气,夜风吹过这弥漫的雾气,将它们扩散、弥漫、播种于整个森林之中,亡者的赠品与神明的谢礼都随其而去,融入精灵所深爱的森林中。

扔出那果实的“伊芙”显得有一些短暂虚弱,但她只是吐了一口气,便露出一副慈母般的笑容,摊开双手,向四周屏气凝神的精灵们大声宣布:

“精灵之果已焚烧,自然之子们,我们已为我们深爱的森林母亲反哺,现在,歌颂吧,舞蹈吧,为世间一切奇迹的生灵而喜悦吧!”

““耶!””

一瞬间四周便爆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呼声,随即,鲁特琴、短笛、手风琴与一阵又一阵的歌声也如夜色中星光般一点点亮起了,在那明亮的生命之火旁,精灵们载歌载舞,掩藏于云中的月牙亦忍不住探出头,去一窥那欢乐宴会的全貌。

在一旁,有不少劳碌了一天的精灵开始开怀畅饮,他们痛饮着以花蜜和蜂蜜、药草酿造的美酒,彼此大声交谈着,时不时还有醉醺醺的精灵也忽然开始唱歌,然后一蹦一跳地像一只只小鹿一样加入舞蹈的宴会中,剩下的人便一边看着舞蹈的人们一般傻笑,发出大声的起哄声。

这些酒的度数并不高,也不会导致头痛,因此一段时间后便会消散了。

“嘿,老兄,这酒不够劲吧?”

但是,现在的这一场宴会中,却也有着相当一部分不属于精灵的人。

之前驻扎在外围的人类商人们也受到邀请而来到了宴会之上,他们带着货物,许多人穿着斗篷和大衣,在炎热的夏天与篝火旁边显得格格不入,其中一些人拿出几个罐子,热情地推销起自己手中的酒品,还有一些则趁着前者拖延更加卑劣地直接偷取了原有的酒容器,将之前酒液倒出,接着将那液体重新灌入酒瓶。

精灵们对此自然是一无所知,一些人爽快答应了,将商人们带来的酒痛快地一饮而尽,一些人则拒绝了,但依然不免中了招。

供给了不少魔力给精灵之果而有些疲惫的“伊芙”也来到了这里,她一来,几个或清醒或醉了的精灵便拥上去,把她安置到座位上,接着那些人便笑嘻嘻地为她端上食物和酒,几个醉了的干脆开始帮她捶背揉腿,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

“伊芙!我的母亲……你做得太好了,我真悲伤于你没法亲眼看见你端着果实走过去的景象……要我说、嗝儿、那才是这宴会的精髓呢!”

一个喝醉了的精灵站在她身后,用力地帮她捏着肩膀,脸红通通的,憋了一下后迅速洋溢出一片赞美之词,伴随着浑身的酒气一起迅速传入“伊芙”的耳朵和鼻腔,金发精灵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轻轻点了下这人的额头,以亲昵语气开口:

“汉特,你又喝多了,再喝这么多你以后打猎可能手抖呢!宴会结束之后准备了醒酒汤,记得到时候一定要喝一下。”

“好、好……但是??在上,神明都给了我汉特这个名字,我这辈子也就这个脾性啦,话说,伊芙、嗝儿,你说说,这样一个篝火晚会,不喝酒那还有意思吗?来,你也喝一点吧……人、人类商团带来的新产品,相当不错。”

“不,我就不了,一会儿还得做事呢。”

“伊芙”摆摆手,苦笑着谢绝了对方的邀请,接着便趴到一处桌子上,静静地观摩着宴会的展开。

这一边,白发的少年难得一见地主动离开原有位置——同时也拒绝了许多看起来颇为兴致勃勃的精灵,不过他能清晰感到那些来邀请的精灵这次却多少有点不同,他们嘻嘻哈哈地跑来邀请他,接着被拒绝后又万分淡定地装作好奇样子开问对方是什么人,等得到回答后便露出一副促狭眼神,把一双双湛蓝的眼往伊泽和他的身上不断挪移。

再不邀请伊泽,恐怕那些跃跃欲试的精灵们要主动逼宫了,不过本来诺曼也有这么一个打算,把这位自己颇有好感的白发少女邀请上舞台,跳上那么短暂的一曲。

等他站起来,刷,数十名精灵开始死死盯着他,等少年故作凶狠地扫视一圈后又若无其事地别开视线,待他走到伊泽身边,一阵又一阵鼓励声和吹口哨声便洋溢在少年耳边。

“哟。”

当他看见伊泽时,她坐在餐饮区的一处,嘴里叼着一个杯子,聚精会神地欣赏着精灵族的表演,直到诺曼走近,她才把放在一名短笛艺人的双眼收稍微拢一些,接着笑眯眯地看向了少年。

诺曼深吸一口气,暂时先没有说话,他伸出一只手,抓住做出邀请的姿态,接着才缓缓蹲下,低声开口:

“可愿与我共舞一曲?”

简单的邀请,字面来看不算多么浪漫的言辞,而即便只是这样诺曼似乎都耗费了不少勇气,他埋着头,不太敢去看对方反应。

然后一只手就轻轻搭上了他,还带着些轻笑的颤抖,诺曼提起头,充满期待的双眸最终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奖赏,伊泽轻笑着看着他,并且凑到他耳边去,吹气似地回复出淡淡一声:

“好。”

一切努力有了回报,少年的心情顿时一下来到巅峰,他轻轻牵着白发少女的手,对方立刻有力地回我过来,周围的精灵们则开始疯狂地起哄和大笑。

没过多久,两人就站在了那巨大的篝火旁边,诺曼挺直身子,模仿着记忆中不知道是书本中看见还是实际见过的贵族姿态,白发银瞳的少年双眼在火影缭绕中显出一丝金属般的光泽,嘴角却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旁边,之前演奏鲁特琴的精灵急匆匆赶来,和原来在这演奏的精灵推诿一会儿后便用基本古旧的诗集取代了原有的演奏者,站在篝火旁边,看着一点点摆好姿态的诺曼与白发少女,便把手往弦上按住,湛蓝的眼睛像猫一样好奇地盯住两人,跃跃欲试。

于是诺曼扫了一眼他,便继续认真把注意力放在了白发少女身上,对方故意地模仿着他,也站得直直地,尽管这多半也是出自于好玩的心态,但这倒省了一些功夫,他行了一礼,在对方也学着行礼之后主动伸出另一只手,变为双手互握住的姿态,接着,迈出了步伐。

精灵的鲁特琴那微沉而流畅的声音便响起来了,像是倾倒的酒液,像是流淌的星空一般响起来了,跟随着诺曼的步伐,捉着两人逐渐开始旋转的步子,先是缓慢地,接着一点点加剧,但仍缓慢又流淌,足以让少年带动少女略带好奇的步子。

他熟练地调动着步子,把握住节奏,以轻轻的推拉与趋势,并不着急地引导着白发少女的步伐,即便对方因不知晓而出错也一样,当一切渐入佳境,他便开始加快步子,而精灵诗人也把曲子开始变调,像是从一片寂寥夜空中斑点的星光成为绚烂,一点又一点晨星亮起,周围的精灵们也开始了舞蹈,少年与少女青涩而缓慢的舞蹈,与周边那活泼又雀跃的舞蹈,仿佛星系中群星运转般,和谐,动人。

诗人的歌声浅浅响彻着:

“明亮的星群,

永恒的韵律。

你是那诗人眼中,

世界的眼睛。

我浅声吟唱,

寻你的身影,

望你能升起照亮,

那游人的归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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