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杖与毒蛇啊……那是什么东西，必须马上组织人手去疏散居民。”
拜勒也为眼前所发生一幕所迟疑，有些呆滞地开口，不过马上就重新调转目光在多玛身上。
年轻将军用刀抵住贵族，沉声开口:
“……我没有这里军队的调遣权利，你也应该知道神情轻重缓急。”
“当、当然……”
“终于。”
蓝发青年从巨鸟上一跃而下，动作倒是轻盈，语气带着些漫不经心和愉快，他甚至没有将目光停留在骚动中心太久，而是颇为无聊地盯起了自己手指。
贵族和拜勒面面相觑，年轻的彩雾骑有些惊疑不定地望着远方骚动，蛇鸾也为此而不安嘶鸣着，周围的公国士兵和民众躁动不已，只有一个人在其中异常平静。
“好……多玛氏、拜勒将军，我想现在的情况也许不是处理我的最佳时机，毕竟，就如你们所说，我可是羸弱不堪，没有半点反抗能力的，也远远称不上什么需要紧急解决的事件不是吗？”
跳下蛇鸾的蓝发青年缓缓走入酒馆，他每走一步就有人拿着刀子和弓箭往他脸上瞄，但却无一人敢上前，身上灰败的红绸缎贴着身子，被漩涡所引发的气流催动以裹住他消瘦身躯，在接近的一段距离，他露出微笑转过头，向后面人摊开手:
“要喝一杯吗？”
拜勒自然是也一声不响地跳下了蛇鸾，接近酒馆，而贵族在迟疑一会儿后也跟了过去，。
还没完全进去，多玛就已经快要压抑不住头疼地开了口:
“你在盘算些什么，这又是什么，鬼东西……我就该最开始在你们还在天上的时候叫人把你们全打下来。”
“哦，别这样，贵族家的小公子，我打赌如果你这样你一定会后悔的。”
亚斯多德坐在那酒馆中唯一的吧台前面，挥挥手，向早已就位的侍酒点了一杯冷啤酒，像个粗蛮的乡下人一样仰头喝下大半杯，有些迷瞪地睁了一下眼。
“那是……灭世之龙仪式、他被破坏了。”
“什……”
“是的，就如我所说，我们一直以来所依靠的仪式并不如公爵大人所说那般难以处理……它真的可以被斩草除根地破坏掉，我们的胜率也好!打持久战的打算也好……哦，我亲爱的两位朋友，这个基础早就失败了。”
守成卿摊开手，莫名诉说着失败却似乎极为痛快地笑着，然后他又把手伸到那埋头一言不发的侍酒面前，晃了晃，指向有些目瞪口呆的二人:
“犹……哦，瞧瞧我这毛病，给这位年轻的将军一杯烈酒，给我们什么都不太清楚却在做决定的城里孩子一杯果汁……多玛氏，你的母亲可好？”
“……还行。”
“当然，你的母亲一直得在一个岌岌可危的位置上，和你、你的父亲、她的父亲之间玩高跷，如果她因为什么健康问题死掉乐，这个平衡就会被……”
“你，在胡乱猜测些什么？”
“别一下子一下子地站起来打断我的话啦，支持最大掌权者的贵族也有把柄在对方手里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我还听说你的妹妹还没结婚……你觉得她的身体能承受住古雷德一脉的毒胎吗？”
多玛本来想再一次打断对方话语，但是守成卿却不为所动，他晃着那个简陋的大木桶杯子，侃侃而谈的样子像是那些擅长八卦的妇人……事实上，他所说的也的确是一些贵族的八卦，除却事实性的话。
贵族坐了下来，脸色苍白地把红色的浆果果汁往嘴里灌。
“他不会这么做的。”
“如果你相信，为何不再次进谏了？老实说，多玛氏，你在我眼中不是什么算无遗策的智多星，但好歹是一个忠直敢谏、不会说话的人，这可是优点。”
蓝发青年幽幽眯起一双深蓝色眼睛，举起手，似乎像是小学生做题一般数着数:
“这才几年，你看看你变成了什么样子啊……就连你都有了如此改变，你能想想看这场战争要是再拖下去，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吗？”
“……”
贵族陷入沉默，他雪花绒的衬衫上面滴落了几滴鲜红色的汁液，但他视若无睹地继续喝了下去。
拜勒不敢喝酒，一会有可能的话，他希望尽可能清醒地指挥军队熄灭现在的灾厄，但在听到两人交谈信息之际，他还是忍不住惊讶地说出了些话:
“殿下要联合克雷斯家族？但是，以他的身体……”
“即便她平安无事这些年，等到那位死掉之后，你猜猜克雷斯家族真的能完全在那位的表亲的竞争中护下她吗？或者说，当他死掉以后，你真的认为你的父亲会在她身上花些功夫，而不是甚至把她推出去以谋求利益？除非，她怀上了孩子，但那岂不是最糟糕的一种可能？”
“……只要战争赢了，一切都会大不一样，大人会在战争中培养起自己的继承人的。”
酸甜而冰冷的触觉渗透舌根，贵族清楚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但，这一点现在已经不再能作为他行动的任何支撑。
守成卿脸上勾起一丝假笑，他老是这样假笑，毫不掩饰怜悯与嘲讽的假笑。
他将最后一点啤酒灌入口中，开口:
“但是现在战争赢不了。”
“……”
“好的，冷静，我忠实的朋友，你现在还需要帮助我们抵挡灾难呢，现在，先把军队指挥权给我们亲爱的拜勒将军如何？”
“……这。”
多玛颤抖着手，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纹章，金制，上面以秘银镶嵌着一只狮鹫的图案，将其交到将军的手上。
他的声音尽量维持平静，但偶尔还是会漏出一些恐惧的喘息:
“我的纹章，你带着他就相当于我本人。”
守成卿轻轻笑着看着这纹章被转移，而上方，侍酒似乎只是静静做着自己一如既往的工作，只是双眼极漠不关心地瞥过了一眼那纹章的纹路。
年轻将军取到纹章便迅速离开了，本来，拜勒一直有着想要取得更高地位，更接近于公爵附近的期望。
但在这一天，随着那脆弱金箔被肮脏指甲随意挠破一丝，高傲的彩雾骑才忽然觉得，也许他被那些前辈们评价为并不适合朝堂并非坏事，也许那些老人的摇头并非看轻于他，突然、生出一丝彻底远离这些诡异贵族的心思。
在拜勒离开之后两人长久的相顾无言，但，显然并无任何尴尬气氛，毕竟虽然多玛闷闷不乐，亚斯多德却是露出一张笑脸，接下一杯又一杯。
很久之后，贵族才捂着头开口:
“所以，那是真的。”
“是？不过你肯定不会同意。”
“我不能，即便是事实，我们不需要这种事实……哈……”
守成卿本来就一点都不可能在自己的城里搞这种事，即便是他真的当了内奸，那也不可能一下把自己卖了，起码也是搞些长线埋伏发展……再不济他又不是只有斯迪特城，怎么可能拿着自己的主城搞这种荒唐的把戏。
多玛就是想将错就错拿下他罢了，但现在，他失去了对公爵不分正邪协助的最大理由，于是行动也便停滞了。
“别担心，你只是失去了一个危险的协助者，不过现在，你取得了一个非常、非常有信用的协助者。”
“去你马的……你需要我怎么说，怎么做。”
“别着急嘛。”
外面、人民惨叫、军队奋战，所有人都在为阻止灾厄而竭尽全力之际，两名贵族却置身事外，在酒馆里面花天酒地，醉生梦死……可真是一副适合尸位素餐的贵族废物的画面啊。
守成卿举起木桶杯，一点都无贵族气质地想，用眼神示意侍酒把手套摘下去。
今夜不适合办公，因斯迪特城的夜灯今夜不会亮起，天上最大的夜灯却还在通明，离一切熄灭之际，时间还有很长……
……
“呼……”
砍得手都快要废了的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不为其他，只因为这是难得远离了硝烟的空气。
身上、手上、圣剑的剑身，上面全是一层黏稠恶心的鲜血，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杀了多少人，视线也变得有些模糊，此刻，只看到一只金黄的龙瞳有些担忧地从上方探了下来。
“你还好吗？”
轻柔的触感从侧脸颊渗透，让杀昏了头的诺曼恢复了一些冷静，他点点头，对方则一言不发地继续往前飞去，最后一下落在一处松软的土地中。
伊泽德拉平静的声音响起:
“应该是这附近了。”
诺曼看了一眼瘫在自己背后的魔法师少女，姑且检查了一下，但在触碰到对方之前，艾卡便再一次机械性地猛抬起头，当发现这次是队友之后便有气无力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一座城的正规军军力、数只蛇鸾的围剿，虽然显然龙翼骑与冒险者们都为诺曼的团队分担了一部分压力，魔力漩涡也使得拜勒无法调动全部兵力来对付他们，但，即便如此，这也不是一只冒险团所能承担的重压。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是难得的飞行单位，对方只能依靠弓箭和一部分飞行载具和魔法来进攻，在速度上很难限制。
白龙少女明显皱了眉头，四处张望着。
“你应该说过安吉拉在附近，她人呢？”
“……可能还在与军队纠缠。”
“这里最没有资格迟到的就是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