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四十六章 诗人,梦中呓语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3/1/28 19:41:28 字数:3023

“……事态暂且无关的部分我不会说,总之,现在周边是一个小镇,那个血红色的东西会危害整个小镇,我们本来打算借助你的力量来与之抗衡的,但是似乎情况有点失控。”

虽然现在事态紧急,但是心态影响……这也太飘忽了,诺曼也觉得极为头疼,所以他姑且保守一点地把直接相关部分说了出来。

诗人思考。

“总之先去镇子里面吗?”

“虽然那样也可以,但是,目前最佳情况是先把所有血魔法和那种狂暴的元素一起收集起来,但是,我本来有个同伴可以判断这些东西在哪,她现在不见了,虽然就实力和敌我状况上来说我不算太担心她,如果能找到她……”

“不。”

骑士一边思索,一边缓缓吐出话语,说到一半,神情明明依然平静的海亚默却突然打断了他,这种几乎不容置疑的语气在青年诗人身上是极为罕见的,在诺曼疑惑之前,那人便继续很快地往下说了:

“光粒就够用了,你连光粒都如此小心谨慎,为什么却对那种不知道怎么样的同伴如此信任?走吧,灵感,为我指引道路,因这是你们所造,我之所行便宛如漫游梦中。”

熟悉而怪异的修辞攀上了诗人的句尾,一瞬间诺曼还以为他已然恢复了记忆,不过他的神情似乎依然是老样子,诗人眼前,斑斓光粒一点点汇聚,然后变为一道若隐若现的虚线,沿着无数树木间隙中延伸。

诗人从一边地上捡起一枚枯木,当做手杖往地上撑了撑,然后撩了一下自己的衣物,把手脚袖口都扎结实后便朝着那指引所去。

诺曼不声不响跟上,尽管知晓对方经历之一切或许沉重,自己喜欢的人被如此贬低,还是会稍微有点生气的。

所以,抱着姑且杜绝此后再发生这般对话的可能,骑士一边偷偷踩了一脚对方的影子,一边若无其事开口:

“因为我很信任我的同伴,比起信任现在的你还要多,特别是,那位,虽然也不可能强迫你也信任,不过那种多少有些背后议论人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吧。”

“……信任是宛如黄金般珍贵之物,因此也宛如黄金般软弱,它不会变质,却会被随意地践踏变形,金银陷于淤泥,总是令人痛心。”

那头戴羽帽者并未回头,朝着森林深处走去之际,随枝叶斑斓那光影便渗透而转变,一光一影当中,便如同过去懵懂者与如今暗夜呢喃者于时光中不断融合二转变着。

于是,那飘忽不定的呢喃,也变得格外虚实难断:

“告诉我,一无所知的可怜骑士,我最初见到你便如同见到一名迷途于森林中旅者……无知又羸弱、羸弱复无知……便因为我也不陌生于这种天真愚蠢,于是对你命运便越发想要嘲笑……连带着对与你同命的那个愚者一起。”

“……如果您醒了,您可以花更多精力在保护这个镇子,而不是向我这般顽固不化者白费口舌。”

“呵……”

低沉的笑声响起,然后,周边一切时空似乎都扭曲起来,明明这里已经不是被光粒所虚构出的森林,那一切物体却被撕扯、变形……甚至于包括诺曼自己的身体也被不断变换着。

这一切的触感……比起幻境……

“当你忽然在那森中见到一名曼妙魅影,你以何去断定,那是好心引路的牧羊女、还是栖息其中以玩弄为乐的宁芙?窥见一汪清泉,便是并不担忧于那潭中伸出一双拥抱之手,将你揽入怀中去……却又怎能不去忌惮,那暴露背后,忽然会伸出的一双黑手、与笑靥?”

更像是一场极度恶劣的梦境。

忽然之间,所有光都似丝线一样,被一只无形之手撕扯着离去,骑士睁着自己的眼,并未因眼前一切不可思议、光怪陆离之景而恐惧,在曾经已然经历过神明之梦之后,这种怪异也是意料之中,并且,他依然信任着面前这令人恐惧、似畸形怪物一般的诗人,即便刚才似乎有一些微不足道的不愉快。

然后,一切朝着夜色流去,而诗人则停住脚步,那戴着羽毛的青年样貌再一次转变、不,那并非是于两个完整状态间的正常转变,而是,似乎因为无法保持现有状态般的溃散……有些类似于那畸形魔物一般,却更加混乱。

“你……必须……逃跑……我、已经……”

诗人转过身。

那溃散崩塌的面容令人悚然,更加怪异的却是那脸上不断变化的表情。

那人并非以整体而转变,而是身上部分宛如感染某种疾病一般,忽然失散了形态接着又勉强重新聚合,在之前那一张平静神情与一张被黑暗完全淹没、只露出一双幽暗蓝眼睛的脸庞之间切换,事实上,前一张脸甚至完全与周边环境不相匹配,在如此阴暗的环境中,怎么会有一张仍悬浮着些许阳光的脸呢?

“但是、你还能……我必须……”

“……无论发生什么,现在必须先解决现在的事端,海亚默,现在还有人在等你。”

“……”

然后,一切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

……

……

呼吸。

“喂……”

呼吸。

“喂!”

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中,唯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的呼吸。

“喂!别发呆了!又遇到人了!”

“!”

然后,忽然一滞。

惨白的月光忽然刺入视野之上,仿佛永无尽头的森林在黑夜中越发深邃,迷雾即便在夜晚也并未完全散去,天上、夜蛾翻飞,枯黑的大地、土腥的气息、以及带着刺骨寒意的空气都攀附于了他的感官之上。

诺曼感到自己并未睁眼,或者说,自己一直便是睁着眼睛的,这番景象却是突然撞入了他的视线。

所在场景激烈的变化令少年有些颤抖地喘息着,他猛地呼吸了几下,忽然被一只脏兮兮的手按住,于是白发银瞳的骑士才猛然把视线转移过去,当看见一张有些焦急的熟悉面容时,他才松了口气,把已经凝成实体的铁剑放松下去。

“喂喂喂,你刚才该不会想打我吧?我不是一直跟着你的嘛……虽然有警惕性是好事就是了,下次,别呼吸得这么大声,小心被听到哦。”

戴着羽毛、一身是泥的诗人明显看见了那把被重新变为铁元素的剑,于是赶紧收起手,有些委屈地嘀咕着,虽然他碎碎念的内容不少,声音却都压得极低,好像生怕被什么发现了一样。

诺曼立刻明白这又是光粒所模拟的某个过去的情景了,从这家伙一身的狼狈看来,这里或许已经进入了禁地,不过,谨慎起见,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询问:

“现在是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咱们好不容易把那只小狗搞睡着了,结果马上就被别人发现了的情况?”

显然对于骑士的突然失忆大为不解,诗人有些狐疑地挠了挠自己的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交代着:

“话说,你怎么了?刚才逃跑的时候撞到头了?”

“……没什么。”

骑士转过头,不再多问。

时空上的不确定性导致了事态的不连续,要在这种事态会突然发展的情况作战本就不易,何况从刚才的情况看来,海亚默的记忆似乎也会因为当前发展情况而有所改变,这就导致了企图告诉诗人现实到底发生了什么似乎变成了一件无意义的事……不过,好处大概是,诺曼可以以询问诗人的方式了解当前事态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森林之中枝叶颤动,某种意义上令曾经跟随猎人而久居森林的诺曼感到安心,尽管,以这种动静来说,毫无疑问对方是以狩猎者而自居……鬼鬼祟祟的窸窣声始终不怀好意,诺曼似乎还能听到弓弦紧绷的声音……这技术拙劣,但声音来源却众多,以如此拙劣的技术来看,对方显然不是精灵。

那么,这些人是否便是争夺金杯者呢?

“咻。”

这个问题的答案无关紧要,无论是否要争夺金杯,这些潜藏者显然都想要将骑士与诗人置之死地,少年重新抽出剑,然后一把将那些飞来箭矢斩断,他做这一切轻而易举,而诗人则狼狈地滚到了一边,接着靠在了一棵树木底下。

看见对方近乎喜剧般的躲避方式,饶是情况危机,诺曼也忍不住挑了挑眉。

“你不是会一点法术吗?”

“……你想让我在这个地方吹笛子吗?除了引来一群大汉把我们打死我想不到任何其他可能哦……”

“也是。”

奏乐为法便是这方面最为麻烦,再说,对方这次似乎势力羸弱,也倒不必用到还是菜鸡的诗人对付,虽然对于直接靠蛮力解决一切并不抱期望,诺曼还是一边用铁元素给诗人造了个临时工事,一边沿着那箭矢飞来源头飞速潜行而去了。

咻、咻,又是几道虽然算是有力但也称不上强健的箭矢飞来,少年干脆无视其,任由铁元素一下子将其吞没,然后那些箭矢便化为光粒……果然还是老样子,无穷无尽,而当他终于落到那箭矢源头之际,看见的却是一道字面意义上弯弓搭弦的黑影。

无面无貌、无身无形,似乎只是表明有人曾在此存在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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