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卷五十四章 诗人,无需之实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3/2/5 22:36:04 字数:3386

强烈的笛声响起,所有光粒在这一瞬间似乎都因恐惧而皱缩起来,其中现实中的一些倒下的人类也一一浮现,平静的森林忽然像是被撕裂了一般,漏出在千万年后城镇的一角……夜、昼交错,日、星次显,平静的夜风与因狂暴魔力而被耸动魔力乱波在这虚实的世界彼此穿梭着,灵感们诧异于诗人的行为,却并无过于拦截之际。

然后,在那并非虚拟也并非真实世界中,所浮现的……

“……没想到呢。”

火。

与之前那彻底的幻梦境切片中,由造梦者所杜撰世界中,一样的火。

互相厮杀的人群、碎裂的金杯、可笑的闹剧……以及,那倒在最初,因弱小而宛如小丑的诗人。

血从他身上溢出来,一点点渗入森林的土地中,外面则有箭矢划过,分不清是谁所射出……诗人的身体冰冷躺在湿润的地上,凝固不动,而天空中,无形之所,一缕缕光粒本是漫无目的飘荡着,接着,当其中一缕落在诗人那破烂羽帽的帽檐处时,所有光粒微微一颤,随即全都如被赋予灵智、或者为蜜糖所吸引苍蝇般,疯狂扑了上来。

就在那一刻,一缕火焰从一旁突然溅射而出,那密密麻麻本来围绕着诗人的火焰被燃烧大半,而本就如尸骸般了无生息的诗人,更是一下便化作了泥土焦灰……

是,这样吗?

……焦灰依然存在,其他一切物质也依然存在,物质尚存,只是改变了其存在形式,于是,处于最基础境界,尽管弱小非常,却难以被再度分解,亦能推动一切的生物——灵感,便能将其补回。

烈火能焚烧星球甚至石块、武器能使星球崩塌,而这一切,却无法摧毁最微小的尘埃,与尘埃并重之生命,弱小如斯,永无可敌。

这般,将一切又归回原处,将一切又维持成所谓有生机的样子,使其能转化出合适的能量波动的过程……外表而言,可称永生。

于是,那诗人的残躯、存在形式、构成之物,便如快速萌发的种子,一瞬间,便再度恢复,使其那枯朽渗灰的嗓子,再一次咳出散发焦腥的喘息。

“咳……”

“没想到,居然会有和维尔特一样体质的家伙……真神奇啊,果然,能诞生的生命,都有其大运势。”

浦克睁开了眼睛,但是,事到如今,生前之痛苦绝不可能被遗忘,大脑中一幕幕记忆宛如梦魇般纠缠,使他发出近乎哀哭的惨叫,整个身体痉挛着跪下来,狂颤的瞳孔中,除了拼命护住其身躯的无数光粒,便是一道苍白的身影。

那白发金瞳的来客,手持着比周边缭绕恐怖万分的火焰,神情平静好似过客,仪态端雅宛如天神,她所踏足之地皆为岩浆所没,头顶鹿角、耳若玉蝉,金黄瞳孔光影交错……温度冰冷,宛如死神。

“……你是……龙神……”

“嗯……的确呢,你们的确是这样称呼我的。”

一击不成,那陌生来客便颇为淡然地敛去了缠绕之火,四周人类仍在厮杀,然而,除浦克以外,再无人注意到这不祥之客,唯有互相攻击时,有些人一不小心踏足到那被白发少女所涉足过地方,身影便迅速消失,连一声惨叫也未得。

浦克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疯狂颤动,嗓子里像是卡了什么东西,即便如何咽下口水,也只能感到干涩的痛楚,他的双腿几乎软了,但还是站起来,一点点向后退……

“偷窃主人物品,被抓个正着,结果还想着当面逃之夭夭,这位朋友,你是不是有些想当然了?”

踩空。

浦克知道自己全心注意力都暂时凝固在了那不速之客身上,然而,他也绝非未曾注意身后的人,下一秒,本来踩上结实泥土的脚却一下子踩空,接着。

诗人便发现自己瘫倒在了那双目金黄者面前。

“嗯……”

高傲的白发金童者俯下身,居高临下地凝视着这待宰羔羊般的可怜虫,她从那编织金丝的名贵白袍下伸出一只手,浅浅地抵住诗人下巴,把其当真跟兽圈里面畜生一样冰冷观察着,明明最初决然落下雷霆一击,现在,她的神情却很平静,伸出的手很纤细,可诗人却感到自己牙关咬紧,被掐着强行露出牙齿,身体宛如瘫痪般无法动摇半分。

面前是一双如黑洞般深邃的金黄龙瞳,弥漫着仿佛永远不会熄灭的龙炎,在诗人所见,那不熄之炎似乎光以视觉便腐蚀着他的感知,使他似被火海所煎熬般痛苦。

“原来如此。”

龙神居然放手,浦克立刻跟被抛出的垃圾一样倒了下去,她则往后退了一步,背着手,平淡说:

“灵感的眼光和偏好还真是从一而终,浦克·海亚默,一位不说有没有才华,至少的确有与维尔特相似性格的诗人,你知道自己将要遭遇什么的命运吗?”

“……龙神……不,罪魁祸首。”

尽管双腿仍在颤抖,但无处可逃的诗人,还是尖锐了目光,将话语中不安压抑下,以带着敌视的神情开口着:

“你就是这里所有事态的主谋……故意散播出永生假消息、留下这种糟糕的寄生虫、挑唆队伍之间厮杀……这一切,都是你做的!”

“哎呀,说得可真难听,但是,你所指控的一切,都不过是为本来的恶行添一把火,并在终点为其设下悬崖罢了……虽然也许挑唆使其更加脱轨,然而,本来会一脚踩上这种陷阱的你们,不才是最可悲的吗?”

“……就算我不会反对你处罚前来盗窃的人,但是,你本来的目的就是让这种不死的病毒散播出去吧,这样,那些无辜的人怎么办!”

“……”

神明沉默,但并非那种无言以对的沉默,她只是笑着,以一种近乎漠然的神情微笑着,恰到好处地勾起嘴角。

明明已经摆脱了死亡,诗人却仿佛又一次被扼住喉咙,陷入深深窒息中一般停住了呼吸,心中有愧的人是可辩说的、卯定自己正确的人是可争执的……而真正无可撼动的,是无关善恶、也无关一切的漠然,这代表着对于决策者来说,这个决策本就无关紧要,无论阻力还是利益,祂知晓,却无谓,于是这一念便无可阻挡……

而更悲哀的是,诗人设想了这世上所有一切,竟找不出一个能动摇面前神明随意一念的因素。

“我观察了你的性格和经历,嗯……你算是我不讨厌的那种人?好吧,让我稍微留一点被你们一样崇拜的影子,让你不必太绝望喝失望,灵感之毒的确不太可能感染全人类,被感染的人会怎么做,不也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人类,相信人类,永生反而是帮助他们嘛。”

那人又慢悠悠落下话语了,但整个话题已经转移,甚至透露出一丝假惺惺的劝慰,诗人咬着牙,正要说些什么,却见那人神色微微一沉。

“不过……”

“……怎么?”

“这里有一个办法,我可以保证灵感不被散播出去,只是,需要你做一件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的事。”

宛如智慧之树上,毒蛇所低落的毒液般话语。

无翼而飞的圣洁之神嘴角裂出微笑,獠牙森然,比世上任何邪魔都更近于恶魔一词,她缓缓飞起,远在众人之上,而那本来弱小的诗人,也被无形之力拖起,于仓皇中第一次从至高无上的距离俯瞰这个世界。

森林、人群、埋伏的精灵、群兽、火与木、泥与土,世上一切,极近渺小。

而在这个距离之下,众生神态,模糊不清,混杂如浊流江海。

“来打个赌,如何?”

龙炎。

珍贵的龙炎若流水般源源不绝,从白发金瞳者随意举起食指尖缭绕,又若液体般滚落其下,被沾染之人也消失无踪,争执者们却似参加着某种狂欢宴席般对一切异变都理所当然接受了,他们怒骂、他们哭嚎、他们战栗……他们狂笑。

这样复杂的人群,竟让从中脱离的诗人,感到了一丝恐惧与陌生,但很快他便重新回过头,以坚定神情凝视面前着。

“来吧。”

他说:

“至高无上的龙神……竟然要和我这小小诗人赌约,不胜荣幸……必以胜结。”

“呵。”

白发金瞳者轻笑,从刚才起,她说话的语调就懒洋洋地,充满了倦怠和慵懒,像是浦克认真答应的赌局不过是什么毫无价值的玩物一样:

“很简单,只要,你发自内心地怨恨起了连带自己在内的人类,而人类也厌恶并伤害你,你就必须作为我的记录者,只能置身事外地观看我将要所做的一切,而在此之前,我保证,绝不会让灵感再染指任何人类。”

“……这种赌局,对你有什么好处?”

“也没坏处啊,再说,难道把灵感散播出去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处吗?本来就只是因为兴趣而出现的赌局,因为别的兴趣而被取代,不是很正常吗?”

完全像是把问的话在自己嘴里滚了一圈之后又重新吐回询问人身上,但诗人却可悲地发现自己似乎也的确只能相信对方话语……因为,那个时候的他。

“……就是这样,你,骗去了我的誓言。”

“?”

“真是,愚不可及的蠢蛋,才会相信你这种混蛋会真因一句兴趣就落下这种交易……但是,这次要上当的,反而是你……救世之龙、为众人崇拜者,伊泽德拉啊!”

下一秒,那原本被动被钳制的诗人,抬起脸,露出四分之一被孔洞攀附的脸,以及怪异的眼珠。

他歪着头,怪异而癫狂笑声浮现,接着,他突然大笑着一下栽入下方,一把拉起那白发银瞳者,将那张扭曲疯狂的脸贴到对方面前。

“你听到了吧?”

诗人说:

“完全,听到了吧?那看似无所不能的神,其实,却无法如我般调动这弱小而虚无的灵感……于是,设下了谎言,将我这蠢笨之人灵魂骗出……啊啊,真是,可笑。”

“……”

“欺瞒的狡诈毒蛇……如今,真面目竟被自己喜爱者知晓……战栗吗?那也是,寻……”

“嗯……那个时候,有点太想摆poss了,现在看起来,还有点羞耻?”

白发银瞳者捏着自己下巴,一脸严肃地开口:

“不过,的确,稍微有点过分?毕竟其实你也是个好人……只是,太笨,太好骗了,不和我胃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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