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显出些狰狞的架子来，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像个主教倒像是战前动员的某些军官，公国士兵在战场上使用魔药的情况堪称泛滥……这样看来，拉托夫的暴躁也许是药物副作用所导致。
不过他似乎还是保留了一丝理智，在再度激烈咳嗽了数声后，收敛了起来。
“咳……选用这里无非是企图避免一点医师会那边的目光，公爵大人……对他们太过依赖了，医师会的内部组成很少有除了毒或者木系以外的魔法师，而在这边交易的，能对这东西有兴趣的魔法师，我本来预计大可能是象牙国的，这样就能避开国内的势力……不过，倒是没想到会直接迎来新面孔。”
“您倒是对我们并非属于医师会有所信心。”
“……你们先生自称龙神教会的忠实信徒，当然，这一点唯有龙神可判断虚实，但是你们身上几乎没有什么魔药的痕迹，你们打扮不像医师，手上也没有被化学腐蚀的痕迹，身边也没有瓶瓶罐罐。”
主教似乎终于从自己浑噩头脑中抽出了一丝清醒，缓慢开口，接着一只手颤颤巍巍举起，指着伊泽德拉那只看起来白皙而柔软的纤手，他没有触碰，伸出的那只手也有些变形的征兆，几乎让人感觉像有些形体的软泥，会被触碰之物剐蹭后黏附上去。
比起白发少女的手，他的注意力更多还是在那闪烁着幽蓝光芒的手铐上，他哆嗦着把手挑到手铐的锁链上去，把另外一端没有铐住的铁圈捧在手中。
“无论如何，现在是时候谈谈合作的事了，一个仆从的手虽然不太足以作为筹码，但是绝对能束缚住他人……或者某些器具的道具也足以值得动心，事实上，我还有更多筹码，只是需要我们达成初步的合作……你明白的。”
“我还以为我们之前的交易就算是合作了。”
“不，怎么可能，那不过上正常的交易，如果我们要达成初步合作，那么起码得保证双方的坦诚，我们用言灵来保证这一点……这很简洁。”
拉托夫竖起一只肿胀的手指，浑浊双目紧紧盯着面前的人，像是在强行保持着自己的清醒一样，他这次所提出的条件倒是合理。
所以诺曼继续往下问:
“言灵，那么内容就很重要的，您应该知道，古往今来，利用言灵中的文字游戏耍弄他人者数不胜数，我们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你又要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这些东西必须协商清楚。”
“……嗯，的确如此，那么，首要的条件就是接下来我们合作的内容你们不能告诉其他任何人，即便你们要请其他人来合作，也只能由我亲自判断并邀请他们……”
“当然，与之相对，你也不能向其他人透露我们的身份，除此之外。”
青年顿了顿。
“近来公爵大人要开办一场宴会，你知道的，我们需要宴会上你所知道能出席的名单……或者，你自己是否会去赴宴？”
“……你们想做什么？”
即便是处于浑噩之中，这个略显敏感的话题依然触及了主教的神经，他微微张开眼，迟疑了一下才询问。
诺曼在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应对，而伊泽德拉则早已上前一步。
“我的主人受到了宴会的邀请。”
白发少女开口，语调在纨绔之外显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狗仗人势:
“我们打算去宴会上面找些路子，因为，这里对我们来说是个新地方，战争总是能提供许多赚钱的好路子，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会买你这玩意儿吗？因为我们就是干这个的。”
说着，她打了个响指，然后把另外一只没有被锁住的手往手铐的铁圈里面一挑……咔嚓，那看起来牢不可破的手铐像是一截枯枝一样，被随意挑开了，结构完整无损。
接着，她没什么心机一样炫耀地将这一杰作摆到有些惊讶兜主教面前，努起嘴:
“魔导器，法阵，哈，你真该去见见我们的首席顾问，古雷德的锻造工艺不如莫提法斯，现在跟对面开始打仗，军火方面的生产就成了难题，闪电战没有奏效，战损开始攀升……所以，我们来了，来发一笔财。”
“……哦，那这么说来倒是恰好，你们是战争中唯一绝对的受益者……呵，倒是我自以为是了。”
对方的利用价值在那仆从表现下一下子攀升，但是，可控程度却也因此而锐减，拉托夫盯着面前的几人，神色阴晴不定。
不过最终，他还是在那有些变形的五官上拢出一个友善的笑容，这代表着一定程度的让步。
“所以，您是远道而来？”
“守成卿不希望参与这场战争，如果我们留在那里，所有技术都会被荒废。”
伊泽德拉摊摊手，似乎很随意地甩出一些信息，这算是把自己一方的一些软肋也交了出去——这代表他们现在急于寻求有着大量资源的人进行合作，并且，很有可能触及现在已有的军火市场而导致不快。
她这一表达是基于一个猜测的，但她并没有直说，而是等待着对方自己说出来。
所以，拉托夫主教便恰当地流露出一丝微笑。
“啊哈……我想也是，现有的厂家不会跟你们合作的，他们正发着财呢，你们若是不直接拿出些惊人的创造来，这里的市场可是已经是公国之内最为富饶却又排外的，而且最近他们正好拿着邪龙的力量进行了改造……龙神在上，这是何等的亵渎……具有了稳定的商品以后，就不大可能在你们身上冒险了。”
“所以？”
“很巧的是，我不止发现了这一副手铐，这只不过是其中一件小东西，拿来给有眼力的人当敲门砖。”
就是这一点。
拉托夫不可能只是为了研究这一副小小的手铐就搞这么多大动作，他又不是个清心寡欲的学者，而且，从之前他的发言来看，公国国内的龙神教会在经济上似乎因为与战争比较脱节，所以隐隐有越发被绿蛇医师会压倒的趋势。
他似乎也开办了许多所谓的慈善晚会，但是，这样的动作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甚至算得上牺牲信誉与底蕴的饮鸩止渴。
那么，他如此急于在这种近乎黑市的地方寻找合作者，特别是魔导器合作者而非历史学家之类的原因，大概率便是——拥有了许多能量产这一手铐的原料，需要一名工程师，或者更好，一套合格的军火商流程进行生产和贩卖。
“您应该知道新式武器的消息，在宴会上，公爵大人会为我们展示新式武器的力量……但是，我想，也许这东西可以趁着这热度一起进行展示，到那时，公爵大人一定会重新重视起我们来。”
说到这句，这主教挺直了背，好似他依然是那个光鲜动人的教会圣人，张开的手好像在迎接着无数赏赐与金银，而周边的植物与真菌则给予相应的，迷雾般的恩泽。
诺曼插入话题:
“所以，你缺乏资金和技术，我们缺乏人脉和渠道。”
他学着那些精明的商人，把手在面前重叠起来，杵着手杖，歪头露出一副思索与审视的神情。
“恰如其分，不过我想这里不是个谈合同的好地方，事实上，如果我们真的要做交易，我便要直白地鄙夷您的小伎俩了，你把谈判的地方安排在此处，恐怕不是为了招待这么小的目的，而是，企图扰乱我的思绪。”
说着，他伸出一只手，神情近乎有些刻薄地将包裹在白手套里的拇指与食指合拢，好像里面牵引着一根无形的线般。
拉托夫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僵固，不过很快又松弛下来，那到底是想好了如何应付，还是因为药物的作用……至少诺曼不打算细究。
“我对此只能说深表抱歉，因为我的确有这方面意思，就如这个俱乐部会以窄门筛选能进入的客人一样……不过，除此之外，这里的确是个商量的好地方，很少会有人来这个‘后花园’，所以也基本没什么人能来打扰或者泄密……至于这里的经营者，他们家大业大可一点也不会稀罕我们这点动作。”
稍微辩解了一下后，主教挪动脚步，继续开口:
“不过，如果您觉得这里不太适合，也好，您是否有时间前往一场慈善晚会？那里是我的地盘，自然一切都由我所掌控。”
“也好，不过，在此之前，明天就是公爵的宴会了，不是吗？我想我们可以彼此先给出点甜头，比如……您将一部分出席者的名单给我们，而我们，向你提供一个秘密。”
“什么？”
“你得先做出保证。”
白发少女微微一笑，开口:
“向着龙神就好，不必以言灵。”
拉托夫依然显得有些迟疑，但毕竟众人已经走出一些距离，再远一些，怕是就要分道扬镳了。
所以，他咬牙，举起手保证:
“……好吧，我保证，如果你们能给出相应价值的线索，我会给予你们一部分公爵宴会的出席名单。”
“好，那么，这个材料，是王国圣剑的材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