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修渠道，暗度陈仓？不过一现在的情况，就算您成功偷到，恐怕他们也会立刻找过来就是了，加之，您依然没有恢复全力呢。”
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建议，安吉拉却只是一一把利弊给点出来，似乎极为坦然公正:
“所以反而被抓的可能性也绝非没有，我们肯定是不能跟随您的，只能是您只身犯险。”
“……我不在的情况下地道就只能交给你了，能撑多久？”
“二十分钟吧。”
“足够了。”
然而这当然不是什么商量，在诺曼危在旦夕的情况下，伊泽德拉是不可能拒绝哪怕一丝可能的，她默默走开，而龙炎也随她而一点点消失，与之相对，渗透的却是越来越对的毒气于毒液。
毒药之国从不以蛮力为美，悄无声息却将一切碾压覆盖的毒素才是他们的好帮手，现在随着公国从其他骚动中抽身，那些无形的毒雾也重新被发散出来，作为探索的斥候，而之前，白衣祭司一行人之所以行踪如此容易暴露，也是由于毒素遇到龙炎后浓度的变化。
现在，所有人的生死恐怕都维系在艾卡一个人的研究上了……
祭司幽幽叹了口气，闭上眼，全力抵御着毒素的侵蚀。
……
贝尔留斯冷冷盯着自己手上的少年，对于这个年龄的年轻人来说，他的实力，虽远远称不上顶尖，却也极为不错，加上那把剑，竟是的确能列为所谓的高手之中，看样子，他就是那王国之中所谓的勇者。
不过老元帅感兴趣的并非此事。
“小子。”
老人又将他往面前拎远了一些，像是拎着一只刚刚被捕捉的兔子，他面前的是一片虚无的高处，就这样摔下去的话，若无魔力做底，指定是要摔得个肝脑涂地的，而就在这时贝尔留斯从身上那清新药草魔力之中分出一毫来，钻入那昏迷者的鼻腔。
“！”
随着一道急促的呼吸，诺曼迅速睁开了眼睛。
“别挣扎。”
在他企图把自己扯出来之前，苍老声音已然淡然到达，少年才意识到自己这时处境，不得不松开了手，他咽了咽口水，唾沫中全是沾着铁腥味的血液，周身关节也无一处安然的。
圣剑，不见了……意识到这一点的诺曼心情有些沉重。
虽然以他对圣剑的了解，公国的这些人，大概率是无法利用其分毫的，但现在的情况……依然容不得他乐观，自己被俘、教会完全沦陷、其他人不知所踪，脚下就是无底深渊——诺曼大概能猜出来这是那心思缜密的老元帅在守株待兔，要将逃到其他地方的几人以他威胁着找出来，当然，他相信那群比他可狡猾多了的同伴也必然不会上这个当。
诺曼还是很热爱自己生命的……可不太想死在这……而且，这可是公国，那些人抓到自己以后，说不定会用什么奇怪的自白剂。
“我问你。”
贝尔留斯的声音又响起来了，森冷的寒风从少年悬空的足尖勾过，像是毒蛇张开獠牙舔舐着即将掉落的果实。
老人问:
“林恩·卡索欧·布莱克是你的什么人？”
“……”
这是一个无关于现在状况的问题，因此诺曼便反而有些迟疑了，他稍微挪动眼瞳，想要观察拎着自己的人的神情，只是由于视线，果然无法做到。
老猎人是王国的前任元帅……如果要按关系的话，算是公国的敌人吧，这样的话，什么以这个名字搭关系的可能性就几乎不可能了，但是就算撇开这充身份，连带着圣剑一起被“人赃并获”的自己的身份也不是什么能被对方放走的呢，不如说说不定比起老猎人还更加严重……
“他是收养我的人。”
所以，最终诺曼还是没有选择隐瞒。
贝尔留斯苍老的脸上轻轻扬起一丝弧度:
“哼，那就对了，老夫可想象不出，那个混蛋能生出你这么个乖学生样子的儿子。”
“您所问的这个问题……和现在的状况有什么关系么？要杀要剐请随意，只是，后果恐怕还得请元帅自己考虑了。”
“呵。”
又嘲弄地笑了一声，贝尔留斯忽然伸出手，精确地切到了诺曼的关节处，只听咔嚓几声脆响，少年头脑一片空白之后，便感到一股从四肢传来的钻心疼痛，他企图驱动四肢，却空荡无力——他被扯得四肢脱臼了。
老元帅把他从高处拉回来，随后仍在地上，手持着那把金色的三叉戟，冷眼俯瞰着他。
他淡然开口:
“没什么，刚才那个是老朽私人的提问，至于公事，那吾自然会以必然真实的方法令你开口，林恩那家伙，一个个徒弟都长着一副老实的模样，结果一个放空城计，一个和那些大蛆为伍……把他的阴性倒是学了个八九不离十。”
“……我还以为你们早就知道我的身份了。”
“确认而已。”
贝尔留斯一边随意回答着，一边拿出一根小小的针管，里面混合着的墨绿色浑浊液体光是看着就很不妙了，然而，在瘫倒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的诺曼，只能眼瞪着老人稍微将里面的东西推出来些许以去除空气，接着便凑近了少年。
在凑近之后，老人那双鹰一样的眼以一种有些莫名粗糙感的眼神扫过面前人的脸，像是一块坚硬的磨刀石，若少年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恐惧，恐怕都会被当做凸出的毛躁而攻击。
但诺曼很冷静，就算他不曾在诗人之梦中见过那些怪异光景，这种对峙也不足以将他置入惊慌中。
“很好。”
所以，老人一边把针扎了进去，一边淡淡夸赞:
“那老东西做人不正经，但当老师和军人，都是绝对的榜样。”
“不，当老师是绝对的失职哦。”
啊，说出来了。
那针剂刺入的时候，诺曼只觉得脖颈处冷得可怕，他看见一股黑色的液体顺着血管从自己无法看见的部分一点点延伸，一直蔓延到锁骨以下，而同时，少年的身体也在变得越来越冷，像是被冻僵了一样，于是脱离了控制。
他能听到自己在说话，那话也的确是他所想的，却绝对并非是想说的，老人把针管抽出来，用有些怪异的神情盯着他，把针管轻轻往旁边一扔，接着便背手而立。
审问的声音比起刚刚更加沉稳严肃:
“他们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们并没有预定这些之后再分开。”
“她真的是龙神？”
“……是……”
诺曼企图咬住自己的舌头以让话语停下，但显然他的努力并没有得到任何成效，准确无误的答案从他的口中漏出，随后被老人所聆听，事到如今，诺曼唯一庆幸的也只有自己确实不知道那些人所在了。
贝尔留斯点点头，他身边并没有其他任何人，这一场对话是绝不能让任何人所听到的，龙神对于这片大地上所有国家的意义都太过重大，若非他货真价实忠心耿耿，也许也会在听到这个答案之际产生敬畏。
“龙神沉睡于镇灵殿之下……已经不知道多久了，为什么她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我也不清楚，也许，是因为我得到了圣剑的彻底认可？”
“嗯……我知道你的事，你以那种奇怪的方式越过了龙炎，然后便取得了圣剑的信任，但是，为什么？诺曼·斯乌尔，恕我直言，你的方法并非你自己所创，你的力量绝称不上顶尖，你所做一切的形式无异于投机取巧，所以，为什么是你？”
老元帅的声音平稳传来，内容却是如一道又一道的雷霆，严厉劈砍在少年的心上。
诺曼沉默了，他也有些迷茫。
“也许……”
不过很快，他就听到自己说:
“也许，是因为我邀请了它，所以它就接受了？”
“愚蠢的答案。”
下一秒贝尔留斯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回应:
“圣剑是一国之重器，是用以救世的神兵，若是以如此沉溺于童话中的小儿才能想出的答案应你的话，太过荒谬了，再说，若是如此，老朽现在向它提出邀请，让它背弃你，难道圣剑亦会应答么？”
“……那不是完全不一样的情况吗？”
“有何不同？”
说着，贝尔留斯手中微微一闪，那把沾满了诺曼鲜血的圣剑便从他手上闪现而出。
老人将其平举，平静对准了少年，开口:
“剑呵，若你有情，便渗出烈火，不然，我便以你将着可悲的年轻人，当场斩杀。”
“你这完全不是邀请而是威胁吧！”
现在完全隐藏不了心理活动的诺曼一下把话脱口而出，而贝尔留斯却不理会他，而是一剑刺去……
剧痛。
血红色的液体从少年的肩膀上泄露下来，本就冰冷的身躯更加酸涩，仔细一想，这还是除了初次见面以外他第一次被这把剑伤到如此程度，这次他没有说出任何话，因为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老人冷冷盯着他，缓缓把剑收回来。
“看吧。”
他把圣剑又收了回去，用草药封住了少年的伤口:
“别对这种东西寄托什么浪漫幻想，它只是一把剑，如果选择你……”
一定别有所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