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
有着一头苍白长发的少女拍拍手,普普通通的士兵自然敌不过如此实力巨大的一击,她挑着眼,用一种饶有兴致的神情盯着那些倒下的人,而一旁一道紫黑色的身影缓缓走出。
“你听到了?”
“……区区不理解目标的暴民罢了,无甚奇怪。”
爱德华神色平淡地看着这些倒下的士兵,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沮丧或阴郁神情,也并没有丝毫要多费功夫在这些人身上的样子,连看都不看一眼这些人,便要继续前进。
“对这些叛徒,不赶尽杀绝吗?”
“没有时间。”
黑公爵淡淡落下话:
“我不能因为这些叛徒耽误了吾之子民的生机。”
“嗯……我想他们之前也算是你的子民?”
“是,所以,你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
伊泽德拉轻轻笑着,一下腾飞到空中,像是一只无足轻重的小鸟,但只是她这些看似轻飘飘的举动,便宛如在黑公爵多疑诡诈的神经上面舞蹈……然而,他并无任何动作,这也是毒蛇之主第一次在发现叛徒时并无任何处置。
不杀死叛徒以杀鸡儆猴,那些软弱的小人便会越发驱动战败主义的阴霾,将本来斗志高昂的士兵们亦拖入愤怒与无力的阴霾去,于是黑公爵对这些耻辱者的手段,便随着时间而越发铁血。
他想,也许那传说中龙神是如那些童话中心存不必要慈悲的天真幻想生物般,想要以这些所谓的惨状唤醒他的良心?使他自责、使他动摇……也许他该顺从她这一不切实际幻想?但,无论是之前她的反应,或者那导致如今状况的孤注一掷,都不容得黑公爵将眼前之人一切行为与天真联系在一起……那么,她到底是想做些什么?
他望去,却只看见一双毫无情绪,观察记录的眼睛。
于是黑公爵只是给出了最符合自己本心的解释,爱德华不得不将这傲慢龙神看做一名无所不能的龙神,于是,便担忧谎言带来更加深远的后患。
他们很快就走过了这些倒下的人,随即来到了那风暴的中心——仪式所在的兵营前方,由于两方姑且还有些距离,因此,只能遥遥望见那沸腾的龙炎与漆黑。
不过爱德华总觉得她现在只到达这里是因为自己就是了,失去了影子,毒蛇之主确实并无与其对立的君王般精湛武艺。
“我们要怎么进去,你既然让我驱散了士兵,应当不会需要我再调遣一些人过来。”
“当然。”
白发少女歪着头,把一直定在黑公爵身上的视线挪开,以一种异常温和的眼神盯着那逐渐弥漫的毁灭灾厄,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不再带着那一丝捉摸不透的轻佻:
“如果要彻底阻止这里的一切……我需要,你的血。”
“我就知道。”
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黑公爵一边轻轻咳嗽着,一边也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
“说实在,远古的龙神,我并未料想过我这区区蝼蚁身上会有足以战栗您存在之物……也许这毒素已然超越了灭世之龙。”
“哈。”
白发少女发出一声笑声,金黄火焰从龙瞳中流淌,那笑声包含嘲弄:
“是吗?如果你将所有一切我亲爱妹妹的力量如你身上血一样,胡乱地塞在一处极为狭隘的简陋空间里面,而不是像现在一样被东一块西一块可笑又粗糙地破坏混合堆放,她当然也会不适而挣扎,然后直接把你这可笑的凡人于煎熬中彻底毁灭,连带这粗浅的星球亦出现个巨大窝坑,尽管,这也是一种毫无疑问的糟蹋,以及,的确,你身上那家伙是个带着狂犬病的疯狗,比起有礼仪的人,威胁的确甚大如你呢。”
“……您可真是废了一大堆口舌,看来,您的确十分喜爱那位。”
尽管这本来就是带着微妙试探的话语,单被如此激烈回应一番,古雷德公爵也是一愣,眼前的苍白之龙对于漆黑的灭世之龙态度与传说中实在不同,莫说是你死我活的恨意,甚至,显出了一丝亲情?
也许历史中当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闻……他记下这一点,随即将苍白的手伸出。
“你需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予,只要你能守住毒药之乡……以及,您那难得的恋情。”
他说这话时语气难免有些揶揄,也许他不该如此调侃的,但偏偏黑公爵又有些忍不住去想面前这人的身份与年龄,以及那所谓勇者的年龄,因着公爵平日很少有时间考虑这些问题,便难免因为陌生而显出些情绪来。
哎,他有许久时间未能如此思考除战争外之事了。
“……如果,如果。”
伊泽德拉不接他话茬,龙神厌弃他,因此只是以微妙的虚假笑脸对上这不得不面对的人,心倒是早心不在焉地飘向了远方。
也不知小家伙怎样了。
“你没有把那个毒素弄进我的手上,那么,我立刻就可以进到这个小地方,然后利用我的核心对于我亲爱妹妹零散的核心进行冲击,接着将其撞碎后回归原初。”
“不,不会的,若我当真无此能力,早就为阁下所杀,这里一切也成为阁下掌中物了,比起如此抱怨,阁下还是快些说到正题吧。”
“我正在说呐,但是现在我大残,结构相当之不稳定,虽然我的实力大概还是比我可爱的妹妹要强,但是,你能想象到一颗有裂痕的球装上一个更小、更稳固的小球吗?理所当然的,我会碎个彻底。”
“听起来还不错。”
“嗯,顺便就被撞飞出去一堆残渣,然后飞到这片城里面搞得到处都是,那确实挺好看一烟花的,公爵大人想看?”
“……免了。”
一番对峙下来结果得到的答案并不容乐观,爱德华算是了解了当前的情况了,现在,那沸腾的漆黑魔力,以及现在就在不断流淌出液态金色火焰的白发少女,分明是两颗极不稳定的炸药……一颗已经被引燃,只能以另外一颗撞击而抵消,但,显然,若是控制不好,那该死的另外一颗炸药甚至比起之前那一颗还要凶险……
他还真是干了些极为危险的事,公爵深深叹着气,看向那不稳定的炸药……哦不,白发少女,开口:
“你需要我的血是……也要在对面那边造成裂缝?”
“差不多?”
“我觉得这样没有一点意义,你,现在我也不必瞒着你了,我对我的毒素并无太多控制力,之前那一切都依靠那条小蛇……你将它带离了我,也宣判了我的死刑,失去了它,我已经活不久了,而且,两边都具有裂缝的情况下,无论如何,我只能想象到更多被撞飞的碎屑,这样并不能减少对于我们的影响……至多,只能使你少损失一些。”
公爵冷静地分析着利弊,他这副讨价还价的样子像是个不紧不慢的精明商人,这一幕让白发少女轻轻笑了起来:
“您的判断很充分,公爵大人,不过,也许您再聪明一些就能想到——也许裂缝可以与裂缝契合,于是融合过程甚至反而更加温和,至于您如何操作毒素……那不是我该考虑的问题,也许您没有注意到,现在并非能讨价还价之时,我可不相信像您这样,就算给出兵权也几乎是在试探的人。”
“……那样的话操作的难度会大大增加的。”
“也许吧。”
白发少女的话语轻飘飘的:
“但是这是唯一的方法,你知道吗?”
“……”
……
“……”
从一片浑噩中醒来,当诺曼·斯乌尔脑中阴云散开之际,所见到的是一道熟悉的身影。
高大的老人居高临下,站在他那布满刑具的座椅前方,静静端详了那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却遭到更严重折磨的少年。
“我想我说过,保存他的生命安全。”
“当然,大人。”
之前那名中年男子恭恭敬敬站在那老元帅面前,神情有一丝恐慌,甚至站着的双足都有些颤抖,他的手上仍有一件金属色泽之物,上面有些一些诡异的淡黄色半透明液体。
“……我的确遵守了您的命令。”
“为什么你还是进行了处刑,他的生命体征……”
“很稳定,大人,我不会违反您的命令,只是,处于各种方面的压力,我依然需要履行一些无谓的责任,您的一切嘱咐我都……”
咔嚓。
血。
等了一段时间,诺曼才从无比清醒又混沌的大脑中新出这么一个词,他茫然地看着地下,什么东西掉落到了那,发出一声小小的、细微声响。
老元帅收起刀。
“……老夫没有给予你死罪,因为你之前一向表现很好,不是吗?”
“……是的,我非常明白,感谢元帅大人恩典。”
“自己把手缝回去,这对你来说应该很简单,对了,把其他所有人都叫来,我有个重要的任务。”
彩雾骑首领有些颤抖着将自己的一只胳膊捡起来,随后唯唯诺诺走出去了,诺曼眨眨眼,就当是鼓掌,但不待他为恶人更有恶人磨而感到高兴,对面便马上一把掐住他的下巴,又是一阵浑浊液体入了少年的血管。
“你、你个老混蛋,不给人打药就不能正常说话吗?”
“事出突然,实在抱歉。”
随着诺曼破口而出的谩骂,老元帅缓缓收回针,以平静神情盯着他:
“不过,我有相当重要的是需要阁下做……我不信任那位所谓的龙神,而在场者,你是最可能让她付出巨大代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