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名异世界著名的作家曾说过，“弱小和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但傲慢本就是弱小和无知的果实，像是一棵腐败的树尖端上透着蝇蛆的毒果……特别是无知，当一个在某一方面毫无建树的人空认为自己知晓一切，或者，认为这种无知毫无关系的时候，这就是傲慢。
像是贵族对于贫民的蔑视。
像是“何不食肉糜”，“把多余的房车出租”。
傲慢似乎从来都是高位者对于低位者的一种态度……但实际上，反之甚至亦然，下位者亦有自己因无知而导致的傲慢，只是，不可否认的是，高位者更明显，而等位者其实更多。
“我们的一切补偿都早有计划。”
安吉拉冰冷地看着依然认为自己毫无罪责的少年，手放在讲台上，指节微微紧握，如果不是一般祭司并非依靠肉体战斗的职业，她毫不怀疑她会把这木质讲台捏碎：
“甚至也已经公布了，起誓者协会的外面计划公告栏上面早已写出我们分别会对每位受到影响的起誓者提供的援助，以及我们希望与之共同的，你们履行的一些职责，我并没有在协会里面看见你们。”
“哈，多么露馅的话语，这都是你自己说的，起誓者协会会让我们为你们工作，然后剥夺我们的劳动成果，又重新施舍一样扔一点残羹冷炙给我们……你们好意思把这些东西叫做援助？”
“……你从哪听到的这些话。”
“我为什么告诉你？”
那少年抱住双臂，一副死硬的态度。
祭司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而亚兰一动不动，像是一名英勇的战士，接受着邪恶敌人的拷问。
最后，随着一声脚步声，安吉拉的前进停止了，伸出一只手指，一点点缓缓地、近乎颤抖地指着面前的年轻人。
“……地下城残党，黑市之中最近有一些书籍正在被出版。”
她指着这少年的眼睛，一点点坚定地说：
“里面，有很多一些关于这方面的理论，你是从它们那里学到这些的。”
“是。”
亚兰毫无掩饰，甚至挑衅地自己踩近一步，把头往祭司的身上撞，像个竞技场中的角斗士。
“你想说，那些是宣扬亵渎思想的坏书？”
在靠近到无法再近的时候，他几乎是咬着字开口：
“就像是……你们曾无数次迫害其他小众教会，把它们打为邪教一样？”
“……”
祭司的手指被他撞得抵在他额头上。
亚兰眯着眼，欣赏着面前人的表情，看着那双湛蓝眼中闪烁的怒火，将其视为胜利的果实……而对方也的确显出了如此情绪，只是，略有一些不一样。
祭司深吸一口气。
“你都看过哪些？”
“……什么？”
“那些书、那些部分、那些思想。”
“你们从来不会说的那一些……比如，我们才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我们都是自由的，我们都和你们平等……”
“你认识那个孩子吗？”
“为什么我会认识一个骗子家族的孩子？”
“所以你就随便处置这么一个你根本不了解也根本没有对你们做什么的孩子？她做了什么让你把她当狩猎的牲畜看？”
本来抵着额头的手指往下猛地一拽，祭司抓住那始终昂着头的少年的领口，冷冷逼问着，随后突然转过头，一把射出一道光芒屏障，把几乎是隐身了的菲利一下困住，战士本以为自己早已彻底抽身，于是，僵硬转过头来，面色不自然地看着自己身边的屏障。
“……这个年轻人，他是无知，而你，菲利小姐，你才是更可恶那一个，他自称自己读过那些书，实际上，根本是你分发着缺漏的材料，胡乱引导着其他人为自己谋私利。”
战士少女端正着姿态，一副不畏强权模样，坚定地开口：
“别以己度人了，欺骗者，我的确宣传过那些书，但是可从未像你们一样随意编写里面的内容，说什么错误引导，其实就是你根本没法接受那些书里面的平等吧，你始终是高高在上的，并且想继续保持，仅此而已。”
“毫无疑问，教会曾经编写过典籍以符合自己的需求，而你，你做的跟昔日的教会根本没有任何区别，你掌握了所谓解释权，让所有人一知半解地追随着你，反对现在的确很糟糕的现实……以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形式，你们既不考虑自己攻击者的身份，也不考虑如何表明自己的诉求，甚至不考虑一丝一毫自己队伍的‘寿命’，抗争的计划，只是，纯粹的暴力和掠夺。”
有一些话祭司并未说出口。
现在的情况下，安吉拉认为，暴力的抗争其实是必要的，但绝不是这般，上街胡搅蛮缠一顿、和其他一切暴起杀人者毫无区别地伤害一切有关者和无关者，这种所谓的抗争对于改变现状不单没有一丝作用，反而会将真正抗争者一起陷入必然失败的歧途。
……但这些话对于现在还太早啦。
“你说，最初的教会。”
被称为菲利的战士少女显然并非是如那名少年一般，对于自己真正在做什么毫无概念，只是被激情所裹挟的亲身参与者。
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因此她把自己做了什么掩盖得很好，难以像这样追责，得到的一切也远超于其他人……
“我不喜欢这个比喻，因为我不喜欢这种本就建立在欺骗上的组织……我宁愿你把我比做第二批次的教会，信仰着至少我判断为正义的真理，为此不顾一切，奋斗和抗争……倒是你们早已忘记这种精神了，不是吗？”
这就是她最可恶的地方。
“不。”
安吉拉不顾疯狂挣扎的少年，重新走到那个置身事外的战士面前，端详着这虚伪者的面目，这名战士少女的外形条件是极好的，不是说多么美丽，相反，她的面容显出的是一丝粗糙，一种贴近生活的粗糙。
就是这样一张贴近的脸，却远远把自己隔离在事件之外，她不是直接动手的人，她只是教唆者，她也只会聪明地充当着唆使者。
中年人远远跪在地上，抬起一丝憎恨的目光瞪着她，这样的姿态让他显得有些可怜……但其实，他比她更高明，如果不是有一个一根筋的孩子，他比她把一切责任摘得更清楚。
“你，你们，就是像极了第一代龙神与勇者的教会。”
不是黑龙曾经宣扬的那一个，而是由流浪的半精灵和王室一起组织的，出于一切环境，以及自身利益，早已知晓自身欺骗性的群体。
倒是那盲目的亚兰一类人，像极了坚信一切的二代教会人……只是，因指挥者的考虑，便呈现出截然不同的态度。
“这种指责太虚无。”
战士不置可否地耸耸肩，抱着胳膊，微笑着：
“是随你怎么说的话，你们根本不敢承认我们的正当性，你们不过是在逃避问题。”
“转移话题的是你吧，现在，我们在追究你们杀死这位小姐家属的问题。”
“如果法律一定要惩罚亚兰先生，我表示反对，但无力阻止，我想他既然走出来，就已经存了舍生取义的心。”
她瞥了那少年一眼，而中年人立刻跳起来，一下要冲到她的面前，怒斥着：
“去你玛德菲利……你不过是个借着我们名义抢劫的强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加入我们之前就是个土匪！”
“我出身只能证明我比你这样的人更接近尘埃，证明我更站在我们这边，而你，你连你儿子牺牲的意义都不懂……你才是不配当领袖那个人！”
坏人不会长着一副恶魔的面孔。
坏人也不会长着一副天使的面容。
照照镜子吧，看看身边，所有一切呼吸着的人，所有一切不起眼的伴，恶人啊，就长着这么一副面容。
无知的羔羊被当做胃口的祭品，却还以为那牧羊人是为了羊群而考虑……好吧，从行凶开始，他就不是什么无辜的羔羊了。
“克鲁斯先生，我问过你，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目睹了这一切的半精灵重新将视线和话语释放向中年人，而那人此刻面上浮现出一丝深切的悔恨。
他早该想到的，那样一个人，随时都会把他珍视的孩子出卖……就像是他也曾出卖过其他人一样。
“哈。”
安吉拉在叹息，自从充当起誓者协会的领袖，她的叹息次数甚至超过了被囚禁的那些年。
那时，她所需要管理的，只有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自己，和一群足够邪恶清晰的敌人。
“……菲利小姐，我相信你不会忘记我们的法律对于唆使者的惩戒甚至超过了凶手本身。”
“因为杀人？你认为我唆使了暴乱，我无言以对，只要你们还认为我们表达声张的行动是暴乱的话……而杀人，我不认为我唆使了这件事，我的同伴只是，解决了一些敌人。”
看看，这才叫做狡猾。
看似为自己同伴说话的言辞，实际上却把自己从责任中摘得干干净净，祭司盯着她，盯着她那眼中隐含的胜利者般情绪，忽然笑了。
“确实，我们无法直接证明此事跟你有关，能惩罚的只有亚兰先生……还有，一些其他人。。”
“祭司小姐……给我一些时间，我会协助您调查这事的，请不要立刻如此判断！”
“然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