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披乞丐外表的贵族扶额，叹气。
“你们的举报没有作用。”
“真的吗？来试试？”
“拜托了。”
这一句莫名其妙的恳求将在场所有人逗笑了，于是，一道影子也发出笑声，十分迅速地绕到这一群人的身后，一一往他们脖子后面敲下一根小食指。
这一下就足以压迫到这群可怜工人的颈部动脉，让他们一一晕倒。
“……留给我一个。”
多玛静静看着这一切，开口：
“我有很多事要问他们。”
“了解。”
不知何时显出一道模糊身影的侍酒优雅鞠了个躬，接着，又悄无声息地在几个人想要惊恐尖叫或者逃跑之前一下掐住了他们的喉咙，后者脑袋一歪，俨然一副当场猝死的模样。
而最终被留下的也是最开始领头的那个工人。
他惊恐地退缩着，双腿都在打哆嗦：
“不……别靠近我你们这群该死的恶魔……我……呜……”
他还没说完一句完整的话，嘴上就被捂住，一张类似于带黏胶的布匹一样的东西封住了他的嘴，只留着一双惊恐的蓝眼睛依然瞪得大大的。
这时，多玛也走近，驱动起体内所隐藏的魔力，幽蓝的颜色在许久后再一次从他苍白的指尖浮现，随着他手部的按下，被如一把小刀一样抵在了那惊恐工人头头的脖子边。
“我很抱歉我只能以这样的态度，”
贵族说：
“但您应该明白我并不想暴露身份，而如果要隐瞒这一切，我其实有个……通俗却有效的办法，那就是杀人您和在场的各位。”
贵族话语顿了顿，脸上呈现出十足的冷漠来，这让本来充满愤怒的工人脸色也一点点青白了下去，他那双被魔药腐蚀的手紧紧蜷缩起来，把粗糙的茧子堆砌在一起。
多玛不慌不忙，俯下身。
“你觉得我实际上不敢，因为如此大量的人失踪会引起注意？”
“……”
“那可就有些天真了，如你所说，我的确是个曾经的古雷德人，而在我还在这里过着高高在上日子的时候，我就已经被教导好如何处理像这样的状况了，现在是5点，没有人会听见你们的惨叫，你们聚在一起，研究着这么一口满是药渣的大锅，身为一名药剂师，我有一万种方法可以稍微往里加上那么一点原料，让它们酿造出足以制造一起迅速而毫无痛苦的意外。”
“……!”
“你瞧，这就是我为什么告诫你们装上安全设施的原因之一，现在，我会松开你的嘴巴，我希望我得到的会是一段富有理性的对话，而不是毫无价值也无法引来任何救援的一声尖叫，或者辱骂。”
多玛伸出手，亮出掌心，那巨大坩埚里正在沸腾的药水便被幽蓝的魔力随意牵扯了出来，甚至其中气泡都并未散去，如浮游的生物一般随意在蓝绿交接的液体中遨游着。
他撕开贴在那工人嘴上的布，然后静静等着对方反应。
“……你不会杀了我的，你也威胁不到我。”
封口一撕下，工人所吐出第一句话却并不如他所料。
那胡子乱蓬蓬的中年人露出一丝近乎狡猾的笑，从烟雾后面盯着多玛，双眼里面的惊恐一点点淡去。
贵族有些沉默，但半晌还是问：
“为什么？”
“我对你们这些贵族姥爷太熟悉了，你们真正要杀人从来不说话，而且，也不该把我们当人。”
“……无奈之下我还是会做的。”
“我恨你们这些叛国者就是因为你们害死了我们身边很多人，但是可不想也成为被害者，好了，您想要什么，我们谈谈？”
本来被拿得稳稳的话语权又被这人轻而易举夺回去了，一旁，犹大已经彻底松开手，漫不经心地开始检查起自己的手套，没过一会儿就把它扯开然后扔进了影子里，又换了一双崭新的。
“这些人很聪明。”
“当然，任何群体中都有很聪明的人，这是一个。”
“……你揣测我的心理并得到了正确的答案，祝贺你，先生，但是我想我随身还携带着这么一名保险者，他的心思可不似我一般好猜。”
多玛松开工人，而那人晃了晃脖子，和双手抱胸的侍酒对视了一眼，随后在那人的微笑中一点点收敛了一些动作。
“工作你得给我。”
贵族看着逐渐大亮的天光，走到坩埚旁边，把幽蓝的魔力一点点渗入那坩埚中。
即便那工人并不是专业的药剂师也能感受到，这锅中的药物正在随此人操作而改变，这让老工人脸色变了变。
“这些药水都是要上交的……要是追责，他们肯定也会把我们先推出去……”
“这些留不到那个时候。”
从一旁随意捏起几张叶子扔进去，贵族扫了那人一眼，继续把注意力放到坩埚里面淡淡说：
“药水我会补上，现在，告诉我现在古雷德国内的情况。”
“我只是个普通工人。”
工人耸耸肩：
“对这些不一定比你们更了解，你都想知道什么？”
“在国内对战争结果的宣传如何？”
“虽然我军英勇作战，但是对方使用了种种恶劣的计策，暗算了我们英勇的军队……所以，嗯哼，是失败。”
“真难相信……当年对王国战争打成那个样子，他们还是企图把一切说成胜仗，现在，他们不再把撤退说成向后追击了？”
多玛挑挑眉，接着，一挥手，那坩埚中浓郁的魔药便沸腾而起，接着便四散开来，一个个犹如游鱼一般钻入了那些晕倒的工人口中。
他们的呼吸为此一滞，但很快又舒缓开来，唯一清醒着的老工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现在，知道这一切的人只剩下了你。”
从地上又捡起一个玻璃瓶，贵族伸展着手臂，让褴褛的衣物顺着自己手臂落下：
“这对于他们是货真价实的好事，然后，也许我也会给予你这么件好事——你们对我们那边的认知如何？”
“一群穷凶极恶，披着人皮的非人之物……但是这一点我们有些不同的答案。”
老人皱着眉，有些迟疑地开口：
“包括我本人，对这两个答案也游移不定。”
“现在你面前站着的就是一名虔诚的龙神信徒，尽管我并非因违背誓言而抵达彼岸，但我可以跟你诉说我所见到一切——我们的国家安定而平和，是这世间从未有过的一个崭新政权，它代表了一种试探与可能，代表了一种新的起点，而爱德华污蔑这一未来不过我为了继续巩固他那可笑的腐朽统治，让他继续把双脚放在散发着腥臭的王座上。”
听见这话的龙神国度使者皱起眉，以威严而郑重的语气说出这一连串话，可老工人只是摸着鼻子，对这一番话语嗤之以鼻。
“每个国家都会这样宣传，你说真的假的对我来说都不值一提。”
说到这里，那老人的脸上显出一丝深刻的困惑，这种困惑绝非来自于被宣传或者迷信，而是由亲眼所见的某种场景所激发的某种情绪。
所以多玛也不由得停下了自己的喋喋不休。
“你到底为何犹豫？”
“你说你曾经在龙神国度中生活，也曾经是古雷德人，那你可曾经见过违背誓言后去向龙神国度的背誓者。”
“我当然见过。”
贵族撇撇脖子，对于这个话题不置可否，毕竟提到背誓者，他所想到的自然也是古雷德国内一贯的宣传：一旦背叛誓言，便会丢失理智，随后肉体自行被引诱至龙神国度，被奇怪的生物直接夺舍，模仿着被害者的一举一动继续生活。
所以他耐心地劝着：
“你们国家那个怪异的传说——绝对不是真的，你想想，我们这样做有什么好处？就为了模仿你们曾经的国民，然后吓你们一跳或者引诱你们来投降吗？前者完全是三流的恐怖小说环节，后者，如果我们当真是这样，那些没有违背誓言而来的人怎么会跟这种生物为伍？难道我们一个个都是猎奇爱好者，或者反社会？”
“那你们见过他们在古雷德时候的样子吗？”
“见过，见过，当然都见过。”
看他说得肯定，老工人把手几乎放在了坩埚的边上，如果不是那坩埚十足厚重，他这样的依靠怕是一下就要把那锅药推下来。
然后老人把那树根般的手摊开来，露出白一点，泥土一样的掌心：
“我也认识，那是我的几个朋友。”
“……我不太记得我们有派人深入你们这边来，你确定那不是爱德华的杀手伪装的吗？”
“不。”
他撩起自己的腰间衣服：
“我就是在前线遇到他的，你怎么会觉得我一个中年人不会被拉去当兵？哈，我是受了伤下来的……我可早就给那位大人尽了不少忠了。”
老工人腰间有一道肉眼可见的被腐蚀躯块，看起来是急匆匆躲入地洞中时来不及而被腐蚀的，应该是群尸诸王天灾的幸存者。
“我对你们的话都很怀疑……我见过好几个朋友从对面跑过来，大多数都很符合你的说法，但，其中一个……他可是有那么一点，大不一样……我不觉得这是一句改悔就可以描述的改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