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三十二章 审判与公正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3/10/24 20:31:13 字数:3064

毒药公爵是自私自利的、残暴无情的、虚弱的、冷酷的……以及邪恶的。

这是爱德华预计中大多人会对自己所留下的印象。

这种印象有没有问题?没问题,他当然是这样的,古雷德需要一个控制力强大的领导,一个暴君、一个阴谋家……这个在一代代积累了毒素的国家如果脱离了他这样人的领导,它将不再是古雷德。

所以。

所有毒素与死亡荟聚,变为一顶王冠,一支权杖,公爵傲慢地朝那甚至未显出身形的神明敲了敲权杖,一切毒素便朝对方杀去……

然后全然被点燃成一片火烟,像一场绚烂而无用的烟花,像一场葬礼。

直到最后一刻,毒蛇依然亮着獠牙,咬中那无形的火焰。

“这就是你的答案。”

于是那神静静注视着那下方者。

出于对暴君的厌弃,祂并未显出真正的身形,出于对不屈者的尊重,祂伸出了一根小指。

把那一生错综复杂,谋算至此的人,轻轻熄灭。

……

……

……

贝尔留斯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老元帅是个顽强的战士,经验老道的军事家……但他只是个凡人,甚至未抵达那些同族因强大力量敬畏为天神的层次。

老元帅只看见万物凋零,只看见自己一心守护的君主忽然被火焰掐灭,只看得见这一幕幕宛如天象的可怕画面。

只看得见那些任何人看见都需要跪服为神迹的景象。

当他转过头看向印象中一向显出狡诈神色的黑公爵时,对方以一种难言的神色看着他,那双摇曳的绿瞳被龙炎轻而易举地包围,却迟迟不愿熄灭,直到最后一部分肢体也消失。

“你和他不是一类人。”

然后,他听到了声音。

那他从未有资格听到的声音,宛如一场平静的雨一样,缓缓落下:

“一个忠心的将领,曾经做过谋逆的事,实际上却是希望拯救自己的祖国,爱兵如子、用兵如泥,老元帅,我给予你一个机会,去领导那支队伍,你所见过的最无畏也最有问题的队列……你认为我玩弄了人类的灵魂,将一切推向了不可和解的终点,但现在我可以向你讲述那一切。”

脑袋开始隐隐作痛,老元帅心中警惕深种,他知晓这种体验……当有一段时间,他在战场上无比疲惫,一些或者别用有心或者被蒙骗的人给他递上一些魔药时,他的神经也曾如此作痛过。

而战场上的士兵,他们应该比起他更明白这种体验……他自己百般抗拒的那些东西,他还是分发给了自己的兵,跟自己一起奔赴战场的人……他的子弟……他的兄弟……

他不该这么情绪化,是那不知名的侵入之物生效了。

“别担心我说谎。”

那声音始终平淡:

“现在,除了对一个人,我对任何人都没有撒谎的必要,因为如果我想,真实就能被改写。”

“……你把自己说得不可战胜。”

“我只是阐述现实。”

“现实中没有一个东西是不可战胜的……”

老元帅捂住头,驳斥着那声音:

“你对殿下做了什么?”

“我杀了他。”

杀了?

如此轻易?

简直就像是一种敷衍……老元帅缓缓把手按下去,他感到自己的嘴唇不断颤抖着,然后很快压抑下所有情绪——就像是每一次听到自己手足死去的时候。

但这一次,那种悲凉和疲惫久久不愿散去,是因为绝望么?

贝尔留斯,一生打着数不清战争的元帅久久沉思着,然后发现自己竟想不出一点智慧的计谋,能扭转这一切。

“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谈的……”

他只是不认输。

“我也许可以接纳你,但是,”

一种挪动的噼啪声,像是树木被火烧倒后会发出的声音:

“他不行,他那点闪光点掩盖不了他的罪恶,你也绝非我可以轻易接纳者……贝尔留斯,我现在就像是姗姗来迟的讨债人,而你和你们,有的人是可怜的孩子,被迫背上了父辈所欠下的债务,甚至就算我把契约明晃晃拿到众人面前,他人也会有许多困惑于你们该不该承受,另外一些则是自己也在大花特花,我的行为在你们看来当然冷酷无情,但是,对那些被你们拿走的人呢?”

四周火焰缭绕,围绕着一瞬似乎苍老许多的元帅团团舞蹈着,划出各样的精巧画面。

“以我为名的教会一直被你们充当统治的工具,这一点,即便是你们国家也没有幸免,我必须承认,这一功劳其实大半是我亲爱妹妹所造成的,但是没有她,你们早就在触犯我子民的那一刻被我直接当麻烦干掉了,”

火焰中显出一个个恢宏的建筑,一名戴着王冠的人和一名教士打扮的人面对面,前者向后者跪服,后者向前者授予王冠,到后面,这王冠之人又分出一个贵族打扮者:

“对我的誓言被当做了言灵魔法的替代,其中大把不真心实意发声的人就算了,我对这群家伙连看的兴趣都没有,他们的誓言传递不到我的梦中。”

教士的前面从领导者加上了贵族,而贵族之后,又有许多人站在了教士前面,他们一个个举着手,一个个发着声,人的话语被火焰的噼啪声所取代,随后又以火焰的形式被从这群人身上抽离出去。

这些火焰,有的光洁,有的黯淡,甚至有的刚刚发出就跟火柴上的火星一样匿了形,黯淡的往往在中间就彻底夭折,而光洁的则往下沉,沉到一片明亮而如呼吸般平静起伏的火光,成为其中的一部分。

这火焰如龙蛇。

“我的沉睡是半梦半醒,不同于我可怜妹妹的寂静……我在梦中以你们所发出的话语了解着你们一些情况,一些只言片语、一些品节与龌龊,当然,我当然知晓,以这种梦境来判断整体的人是极不公平的,甚至这最多判断那些信仰了我的人……但至少,”

一道火焰凝聚出一个模糊的人影,如幽灵,又若无形的神明般伸出手,缭绕在发出火焰的人群之上、盘旋:

“以一个真心的誓言去判断其发出人的暂时命运,我认为这并非完全不合理。”

“哪里合理了?”

贝尔留斯不为所动:

“你以一次很可能出自激情的话语来判断人的一切命运?放到我国,这种可笑的判罚会让赫里斯破口大骂!”

“那你认为应该出自什么来判断一切罪孽?”

“一道明确的、公正的、可以代表国家意志的法律……无论是哪一种品质,你都没有!”

火焰发出轻轻的笑声,然后那模糊人影忽然消散,一双金黄的龙瞳赫然浮现在火焰之上。

“没有法律可以绝对公正,而也没有法律可以彻底明确,国家的意志……不如说是统治者的意志,”

祂的声音恢复成了贝尔留斯曾经听过的那一道有些低沉却别有致趣的女声:

“我反倒觉得比起无法做到精确个体的法律,我的方式是一种特殊的例外,包括我自己,也很难以你们人类的概念来定义是怎样一个统治者……不过我没兴趣当这个,总之,如果按照古代,我记得信仰异教的人是要活活被火烧死的,那我如此处理爱德华,也许很符合法律?”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公爵大人是古雷德的一员,你拿古莫提法斯的律法来惩戒他?”

“那他祖上也是叛徒啊。”

“古莫提法斯的无道昏君没有一丝值得我们效忠的品质……”

贝尔留斯突然感到自己的嗓子变得有些卡壳:

“……总之,也许法律是具有时效性的,但是如果大众得出的法律都无法做到完全适应情况,你的一人之言,何以统治我们?”

“给出审判的并不是我。”

那金瞳微微晃动,像是一种巨大的生物微微摇了摇头:

“而是他们过去的自己和受害者,贝尔留斯元帅,当你第一次成为一名长戟军统领的时候,你发誓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的手下,当你跪拜在爱德华面前时,你宣誓了一定对他的忠诚……你说,若是那时的你,是否会对如今的你提出审判?”

“……如果执行者是你,在这个情况,我绝不会。”

“正是。”

老者的否认并未让那虚无的神明有落空情绪:

“所以你现在还在我面前,意识清醒地抗争着,因为无论是大多为你牺牲的士兵还是那时的你自己都认为你在此事上无罪,你认为我是法庭上的判官,却不愿出示一道明确的规则来确保自己审判的公正;但我实际上却是镜子……无论是对个人,还是群体,你们祖先的残暴屠杀、取得一切胜利的手段,他们以为没有代价的那一切我都会搬来。”

也就是说,那些意识浑噩的人都是被受害者与自己判定为有罪的?

贝尔留斯并不愿相信面前人的话,但,不相信又如何呢?

“但是,那也不一定是公正的,”

老元帅只是提出反驳:

“假如一名曾经是邪教徒的人,他准备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当做祭品,其他邪教徒也都做好了准备,正要举行一场邪恶的仪式,但他却突然悔悟,然后拒绝了这一行为,这导致了仪式的失败,其他同伴的死亡,还未清醒的他自然会判他有罪,而被他害死的邪教徒也是如此……你又要给出什么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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