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卷六十四章 永恒疯狂

作者:尹哲 更新时间:2023/11/28 22:56:41 字数:3004

那是一种异常刺耳的声音,宛如从灵魂深处所渗出的嗡鸣,几乎让周遭一切的生物都一下陷入了一种……死寂与混乱。

正常来说,令人狂躁的声音是可以想象的、令人欣快或悲伤也绝非无法触及的表征,但什么样的声音可以令人感到“死寂”?像是心灵和灵魂皆在一瞬间于最深处的本质被那种战栗撕碎得彻底,连存在亦被支离,于是若碎片一般铺撒在整个世界的平面中。

即便是诺曼·斯乌尔亦无法轻易抵抗这种怪异的声音。

“……咳……”

是什么束缚住他的灵魂,使他不被彻底地撕碎,但,察觉到这一点的骑士却是反手去压抑住那种异样的庇佑感。

因为提供这一庇佑的正是龙炎,那永恒沸腾与重组之物,那来源于周身破碎之神的烈焰。

“压抑吧。”

一段曲调被散播,而那吹笛者身姿端雅,神情严肃却哀伤:

“压抑住那庇佑住你灵魂不死不灭的本源,那是祂对你的缱绻,你难道未感受到,每一次龙炎的沸腾,都宛如祂对你幽幽的吐息,每一次你伤口被抚平,都好似祂轻柔地触碰么?对于受神恩宠者来说,这是至高无上的恩赐……但就我对将一切寄托于你的那人了解,祂总是能非常精确地寻出不希冀祂赐福之人给予情感。”

“……你一定要维持那种繁琐的调子吗?而且……”

骑士感到一切思维正在被撕扯,意识与神智同时发出哀鸣。

如果他无法维持住自己的意志,他的灵魂一定会在那银笛再次奏鸣之际消散……那么他的逃离便也毫无意义了,他所承载的一切若普罗米修斯盗窃天火般资料呵,皆出于他的意识:

“即便是现在,我依然认为我与她的情感的确深厚,我们的确相爱,但……到底是什么让我们走到了现在的地步?”

要杀死一个不死的怪物是极为困难的。

眼前这诗人便是如此,明明记忆依然不清晰,关于他的一切却仿佛被什么无形之物若勤劳蜜蜂般搬运至少年脑中,所以,他才没有轻易亮出剑刃。

诺曼明白,与其企图杀死面前的诗人,不如将其陷入困境,但……可怜的诗人,被改变而畸形的怪物呵,要困住他也绝非一件轻而易举之事。

即便把他埋进土里,他也能以手指将自己重新挖出,窒息不会阻碍他的行动,连焚烧也不能遏制他的前进……但,即便是这样的诗人,也有被束缚的地方,或者说物品。

之前诺曼曾经潜入郡守府,以那银笛引导着诗人离开……只是,那协助他,衔着银笛一点点远去的飞鸟,已经不再了。

“哎。”

在诺曼正在思考一切应对措施时,诗人低着头,发出了一声叹息:

“你的话语不过是让我再一次对祂吐出恶毒的诅咒……而这一行动,我何时曾断绝过?我那无望,而又无意义的呢喃呵……至少,比起我,我必不能让你失去命定之死。”

诗人再一次开始了演奏,而这一次演奏并不如之前……因为那声音开始变为视觉,将本来灰暗的夜一点点染上绚烂的色彩。

一些诺曼之前并未注意到的光点在他视觉中开始浮现,一开始如温馨的萤火虫,接着,却一点点越发密集而泛滥,令人作呕地弥漫如世界的溃疡……而与那光点一起浮现的,还有诗人面容上无数重叠如蜂窝的孔洞。

……以及,诺曼自己身上的孔洞。

“你看到了吗?”

诗人询问,声音平静:

“这就是你必然的改变,我不能说这是由于祂的赠礼,因为祂不过是玩弄着命运的丝线,如傀儡般牵引你我到了如今的境地……亚斯多德,那个弄臣的计划成了他的垫脚石,他曾经抓住我,并捕获了灵感,将其以死亡的方式赠予给你,本意是为了让你能与祂抗衡,但,祂却利用了这一点,反而将这变为了你们两永恒互依的基石。”

老实说,当诺曼真正看见自己身上那被灵感筑巢所留下的孔洞之际,骑士有一些茫然。

没有人可以简单接受自己身上忽然布满了漆黑、灰暗、又如骨骼癌变般坚硬的疮痍,何况它如此密集,足以诱发人类最本质的恐惧。

“人类的大脑仅是为百年的生物所准备的,一些寻常长寿者的暮年,理智亦因长久的消耗而殆尽……你能想象如此的生灵经过数百年乃至千万年后的心态么?一切你所熟悉的,都将如沙漠中的黄沙般散去……而人类本身仍在不断进化,甚至之后与你俨然是两个物种了,你将被抛在后方,变得恒久孤独……而在这种孤独中,祂将成为你唯一的皈依。”

诗人的呢喃随着笛声一点点响起,那并非危言耸听:

“在众多文学作品中,我见过无数病态的爱恋表达……偏执而富有掌控欲的一方总会以无数方法去钳制另一方的行为,甚至思想,但无论是何等深入或者残酷的方法,在我看来丝毫不必这令人毛骨悚然的永生,祂可以成为你唯一熟悉之物,而那时,你将当真除了祂外别无选择了……如果祂有朝一日对你厌倦了,你便要更加绝望地去面对孤身一人的永恒,诺曼·斯乌尔,我们已经知道,即便是天体亦有朝一日会面临毁灭,即便是这个宇宙,或许也有朝一日会于无尽的熵增中步入彻底的无序与混乱……为了眼前祂暂时的承诺,你敢面对那些痛苦吗?你甚至无法想象这些……而现在,至少我可以赐予你死亡。”

他的话语似乎永远是这般,尽可能地抑扬顿挫,富有一些联翩的想象力,不过骑士的剑并未因此轻易停滞。

“……你所描述的折磨,”

面对银之笛的声音,骑士挥剑向前:

“像是我想象中她的生活。”

诗人并没有躲开。

对于不死的怪物来说,这种躲避几乎没有意义,以伤换伤,以血换血,这将成为他们最为熟悉的、因麻木而强大的战斗方式。

面前的人终有一天也会习惯的,蒲克如是想着,将笛子直接护在身体后。

“的确,所以,祂是我们绝对无法理解的生物,祂越是表现出理性和平静,便越是如此,因为真正理性的人是不可能不在那永恒的时间中疯去的。”

“事实上,我们无法理解任何人,哪怕不是她,而是你我身边的任何一个人,就如现在,你我也无法彻底彼此理解,不是吗?”

说实在,眼前这幅景象实在有些奇怪。

诺曼为了突破伊泽德拉的封锁,却在一而再再而三地声称着这奇妙关系的可能,而服从的蒲克却又恰好相反。

诗人感到荒谬,接着忽然抽动手,躲开了对方一下的攻击:

“……你会把人和人之间的差距与人和天象相比么?还有,你竟将剑对准了我的我……真是,不可理解。”

刚才那一击攻击是朝着诗人的银笛去的,如果不是他抽动了手中之物,后果不可设想。

“天象既无情绪也无思想,而蚂蚁亦是如此,伊泽德拉能听懂我们的话,可以彼此交流,这是个很重大的区别……不过,也许你说的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世界的本质本为一个,无论是再崇高的存在都和最简单的存在有着相似之处,我们也许真的无法理解她的全部思想,却可以认知到部分。”

“像认知月球上的一枚石头,你便要号称熟知了整个月球?或者你对着一块全然被石头铸成的大锅,因它中心为空气,便要声称它亦为气体组成?不要告诉我你认识了祂的部分……这没有丝毫的可代表性!”

该说不愧是蒲克么,他的话语的确堵住了诺曼少许的观点与话语。

“一方面,的确,另外一方面,当她的最主干的地方是我所熟知的,她的本性是可认知的……为何不可?”

骑士再一次挥剑,无数光点凑上来,以微弱的力量推动着剑刃却被一下砍断。

它们是企图以自己微弱的力量阻止诺曼对蒲克的攻击的,诺曼知道。

“你对不可知的恐惧很大程度上……来自这些脆弱不堪的生灵么?”

“哈……脆弱,是啊,它们的确脆弱,但,目睹你眼前这癫狂诗人的惨状吧,可笑而自傲的骑士,哪怕它们是如此羸弱,亦将我沦落到了如此境地!”

诺曼的话语似乎激怒了诗人,他不再吹笛,而是宛如一只野兽一般喘息着,开始撕扯起自己。

“咔嚓。”

这并非什么夸张的形容,因为诗人的确是以双手拽住自己的肢体,接着仿佛这是一具猪羊的尸骸一般,以蛮力将其撕扯下来,接着朝骑士身上抛去。

血与组织的碎肉一路上被挥洒淋漓……当真是一副令人难以接受的画面。

“我疯了,处于永恒的疯狂之中……你对这个答案是不是满意?但是你应当听我这个疯子的呓语!因为我如今的一切表现正是我话语最好的论据!而你……浅薄的情感蒙蔽了你,神的谎言使你自傲……终有一天,祂将将你抛弃,而你将面临的绝望……我绝不能让它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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