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
勋贵派决意谋反的第二天。
“什么？你们要兵谏？”
蔡松吓得跳了起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张韶，颤抖着声音问道：“这里可是国都，城区里生活着上百万手无寸铁的平民，在这里兵变，倘若伤及无辜该怎么办？”
张韶笑了笑，蔡松没有直接拒绝，那就是并不反对他们搞事情。他走向蔡松，拍了拍他的肩膀，依靠着蔡松的案桌，背着手，将一个金属块偷偷塞入袖口，目光却是真挚得很：“正因如此，我等希望蔡将军约束部下，保护平民，莫要插手斗争。”
蔡松抿了抿唇，张韶找到他，让他协助勋贵派逮捕皇帝之事，老实说，蔡很心动。但是，虽然他很希望让皇帝彻底失去权力，可要是能够不通过暴力就能救出徐温，那还是不动兵戈为妙。
“我得请示总理…张将军，切莫焦躁！”蔡松劝道，他尝试为夏都的和平与稳定做出自己的最后努力，然而，张韶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蔡将军，皇帝刚愎自用，我们和他好好说话，他是听不进去的，除非我们把刀子按在他脖子上逼迫他听话。”
蔡松无奈地点了点头，他转过身，来到电话机前，就要拨号，他按下几个数字，回过头说道：“张将军，我现在就请示总理，你等…唉？”
他的身后只余一方案桌，哪里还有张韶的影子？蔡松愣了愣，心中不由得泛起一股苦涩感，他知道，自己已经阻止不了张韶了。
此刻，手中的电话已经接通，话筒里也传来了郑文那中气十足的声音：“是蔡同志吗？”
“总理，是我！”
蔡松急忙说道：“总理，张韶纠合了一群勋贵，准备抓皇帝！我们怎么办？”
“啊？我已经启程来救徐温了，你难道没有告诉他们吗？”郑文的声音变得焦躁起来，他又问道：“快，让他们停下！正值多事之秋，在这个节骨眼上，夏都千万乱不得！”
“可张韶现在大概已经去安排军队了！”蔡松手足无措，他现在已经发现自己案桌上的金属令牌已经失踪，很显然就是被方才来访的张韶偷走了，而张韶离开，不用想就知道是去图谋不轨了，自己没有直接答应，他们担心计划泄露，很可能会提前起兵！以这帮勋贵的行动效率，恐怕，一些士兵已经在集结的路上了。
“你马上带兵去保护皇宫，不要放他们进去，等我回京！”郑文几乎惊得话筒堕地，急忙命令道：“还有，立刻将此事通知陛下！”
蔡松急急应下，出门便朝着军营奔去，在路上，他遇到了一队特工，连忙抓住其中一个，叮嘱道：“张韶谋反，快让陛下聚兵！”
特工一愣，但紧接着又轻松地笑了笑：“蔡将军放心，陛下神机妙算，已经窥知叛逆的谋划，且看明晚，便让他们尽数落网！”
联邦的特工早就打入了勋贵内部，获取张韶的起兵计划自然不足为奇，但这却让蔡松心中一紧：
“什么？还等明天晚上？”
“蔡将军，算起来，叛逆起兵还得等到一日之后，现在收网，可是要打草惊蛇的。”
特工笑道。
蔡松又惊又气，一把揪住特工的前襟，怒吼道：“十万火急的事，却被你们看得如此儿戏，莫要在此继续饶舌，快去禀报陛下！”
特工大惧，急忙应诺。扔下特工，蔡松便直奔军营，正巧撞见一队士兵手提火铳，披盔戴甲，正在集结，这正是驻守城门口的工程营，兵力约五百，其兵员装备有联邦最新研制的电热化学炮，乃是京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之一。
看到这支部队正在开拔，蔡松心急如焚，他不顾危险，冲到了队伍最前边，大声喊道：“你们的长官呢？叫他出来见我！”
众士兵面面相觑，其中一名士兵走了出来，她疑惑地看向蔡松：“蔡将军，我们的长官已经去库府领军饷了，这不是您刚刚下的命令吗？”
“我刚刚？我怎么不记得我下过这样的命令？你等可有文书？”
蔡松瞪大眼睛眼睛，而士兵回答道：“有一名传令兵拿着蔡将军的令牌来下的命令，营长知道是发饷，就直接进城了。”
令牌？
蔡松心中一紧，又接着问道：
“那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
“进城啊，张将军说陛下要阅兵，别的营都已经去校场了，我们装备多，开拔得要晚一些。”士兵回答道。
“你…你是说别的部队已经动了？”
“对啊，怎么了？难道蔡将军不知道？”士兵疑惑道。
“坏了！这帮贼人，恐怕在通知我之前就已经动手了！”
直到此时，蔡松终于发现，自己严重低估了勋贵们的决心和行动力，或许这帮家伙一开始就知道队伍里有内鬼，那个“三日后举兵”，本就是个迷惑人的烟雾弹！
“快，你们快随我一同入城平叛！”蔡松急忙对着工程营下达命令，士兵们迟疑了片刻，还是选择听从蔡松的指令，进入城中，只不过，她们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平叛？这里可是夏都啊，哪里来的叛军？”
蔡松也没功夫和工程营解释，这一片营盘的联邦军总计约有三千，此时只剩五百，也就是说，这会儿勋贵们的兵力很可能超过两千，就算这些士兵一开始并不打算造反，但只要她们抵达了勋贵们的指定位置，那她们就已经在事实上响应了勋贵的号召，成为了充满毁灭力的叛军。
“快一点，再快一点！”
望着远处皇城的轮廓，蔡松心急如焚，他在一路上不断地催促部队进兵，然而，当他距离皇城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时，撞入眼帘的一幕使得他近乎心肺停止。
数月之前，郑文为解决夏都周边流民的就业问题，曾下令在市中心增修屋舍，并招募流民做工，因此，大批流民拖家带口，抵近皇城，此刻正值晌午，在这繁华的市中心，无数工人正聚集在路边的摊贩，购买食物，熙熙攘攘，几乎将道路彻底封死，而让蔡松惊恐的是，之前的那两名联邦特工，此刻居然正坐在一处面馆之外，大口大口地吞食着面条，一副惬意的模样。
蔡松咬着牙，大踏步地走到两名特工面前，伸出手敲了敲他们的桌子，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两位，可曾将军情禀报于陛下？”
特工们见了蔡松，吓得跳了起来，他们望着蔡松，哆嗦着嘴，支支吾吾地说道：“我等…我等立即就去禀报陛下！”
说罢，二人转过身便要逃走，蔡松一个箭步窜了上去，一脚一个将二人踢倒在地，朝着身后怒吼道：“把这两延误军情的混蛋绑到旗杆上！”
数名士兵闻声而动，她们不顾特工们的哭喊哀求，七手八脚便把他们捆上旗杆，高高举起，引得一众路人驻足围观。
蔡松见状，忧心枪弹无眼，急忙命令部下向天开铳，路人见状，心中大惧，急忙朝着皇城的位置逃窜，街道为之一清。驱散了平民，蔡松担心张韶已经举兵，又马不停蹄地冲到城门口，朝着城门口处的太监高呼道：“张韶谋反，十万火急，还望公公开门，放我等提兵入卫！”
不料，这宫里的太监本来就大多都是勋贵派所训练的，而皇帝本人又看不起这些阉人，因此他们也就继续为昔日的主子效命，此番勋贵派谋反，他们就是内应，自然不会放蔡松入城。领头的太监见了蔡松，不紧不慢地拱手行礼，饶有兴趣地问道：
“蔡将军，倘若咱家没有记错的话，没有陛下的旨意，京中各营是不能擅自离开驻地的吧？”
蔡松见太监不开门，一时心急，大声喊道：“张韶谋反！公公！事态紧急，耽误不得，还望公公速去禀报陛下！”
然而，太监却好似丝毫没有察觉蔡松的焦急之态，他眉头紧锁，反驳道：“英国公忠心为国，怎么可能去做谋逆的事情？”
见太监办事如此拖延，有意刁难，蔡松终于明白，此刻，勋贵派恐怕已经控制了宫里的局面，只得无奈地苦笑几声，准备打道回府，而就在这时，一个雄浑的声音从城头响了起来：“无耻之徒！张韶谋反，罪无可恕，你却在此做他内应！吃我一刀！”
蔡松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城头之上，钟惠不知何时摸了过来，他一手持佩刀，一手抓着太监的人头，朝着城下大喊道：“蔡将军，贼军内应已经伏诛！还望蔡将军速速提兵入卫！”
蔡松大喜，急忙提兵入城，与钟惠一同组织防线。
不多时，皇城之外熙熙攘攘，数不清的士兵如同一朵黑云般压了上来，领头者身穿金甲，腰佩宝刀，正是已经起兵谋反的英国公张韶，而在他身后，数十名武将全身披挂，座下骏马，好不威风。
张韶恶狠狠地瞪了城头上的蔡松一眼，又转过身，朝着身后的军官们大喊道：“诸位，暴君无道，做下诸多恶事，实在罪大恶极，今天，我们就要踏平皇城，打杀了那暴君，以后联邦的天下，我们说了算！”
又朝着士兵们大叫道：“诸位，我东煌联邦乃是天下人共享繁荣的邦国，而非一家一姓之独夫所有！今天我等便踏碎朱家天下，还九州一个朗朗乾坤！先登之士，爵升一级，赏银五十两！”
众士兵闻言，激动不已，一方面是因为她们被张韶那番论证联邦性质的说辞而触动，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五十两不会迅速贬值的贵金属。她们士气高昂，高呼着“诛暴君，要共和”的口号，争先恐后地涌向了皇城。
“谋反就是谋反，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钟惠切齿咬牙，招呼本部士兵抵抗，而他本人则拉着蔡松下楼躲避炮弹。来到城墙之后的指挥部里，二人暂且歇息。蔡松见城墙上的联邦军数目众多，城下的预备队亦有数支，心下稍安，他看向钟惠：“钟将军，幸亏你察觉了张韶的阴谋，提前领兵支援，要是再晚一些，张韶恐怕已经得手了！”
钟惠摇了摇头：“末将并没有察觉张韶的阴谋，是陛下，他提前召我提兵入城的。”
“陛下？”
蔡松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他看来，皇帝先前的表现，简直就像是敌方安插在己方的奸细，怎么可能有这等心智？
“对，陛下认为第三天再抓太慢了，他等不及了，就临时更改计划要求今晚动手。”
“…”
那没事了。
皇城之外，张韶部下共有五千多名士兵，攻打皇城甚急，但却缺乏足以威胁城墙的重火力，因此一时不能攻入。随着时间的推移，张韶迟迟看不见入城希望，又担心忠于皇帝的部队前来夹击，居然命令部下收集城中油料，纵火焚城。
烈焰腾空，城头守军不能忍受，只得向后退却，被外军攻破城门，压向第二道城墙。炮火逐渐朝着皇宫的方向移动，居住于此的一众联邦政要慌忙起身，向防守最严密的皇帝寝宫逃窜，而苏尔特望着远处激烈的炮火，眼里忽然闪烁出一丝异样的光芒。
“我虽然是个鸢尾人，但我们的皇帝让我来东煌做军事顾问，那我就不能贪生怕死，临阵脱逃！”
在联邦官员们看傻子一般的目光中，苏尔特大叫一声，带着自己的几名鸢尾卫兵，朝着战火前线大踏步跑了过去，一头撞入了联邦军那摇摇欲坠的防线。
钟惠和蔡松见苏尔特带着卫兵赶到，心中暗暗称奇，但他们并未将苏尔特赶走，毕竟，此刻他们兵力紧缺，就是多上哪怕一名援兵也是极好的。
在第二道防线外，勋贵军指挥部内，张韶与众勋贵正指挥着部队攻城，他们意气风发，得意洋洋，心中正盘算着战后如何分配胜利果实，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已经被炸成瓦砾的皇城外城墙之外，两万多名联邦军士兵已经悄无声息地靠近了勋贵军的背后，领头的将领正举着望远镜，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勋贵军的动向。
“家主早就猜到他们要作乱，果然…”
将领嘀咕道，下一刻，他目光一凝，拔剑出鞘，身后的传令兵亦随之挥动军旗。
勋贵军正在冲击第二道防线，忽然，一阵闷雷般的重炮开火声从她们背后轰隆隆地响了起来，刹那之间，数百枚大口径炮弹便如同冰雹一般落入了勋贵军阵地中，瞬间便把正在冲锋的勋贵军打得七零八落，无数士兵被当场掀翻，而其中脆弱的人类指挥官则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便瞬间蒸发。
紧接着，无数名联邦军列着整齐的队型，精神抖擞，一步一步地压向了还未从轰炸中恢复过来的勋贵军，她们手持兵装，一言不发，只听得一阵越来越近的嘈杂脚步声，恍若一群沉默的死神，令一众留在阵地上的勋贵军浑身颤栗，毫无抵抗之心，几乎想要当场四散奔逃。
“到底…是谁…”
只剩上半身的张韶口吐血沫，进气少，出气多，眼看着是活不成了，他挣扎着扭过头，想要看清敌军的旗号，他想要看清楚，到底是哪家队伍如此大胆，居然敢在皇城之中使用大口径重炮。
或许，人在临死前真能看到平时看不到的风景吧，恍惚之中，张韶蓦然看到，远处的敌军之中，一杆“徐”字大旗正软软地垂在旗杆之上。
他忽然释怀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