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成蝶

作者:寒月卿 更新时间:2024/4/23 10:30:01 字数:5313

城堡中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盔甲碰撞的声音,大厅内的黑色骑士们正在朝我们的方向走来,一阵狂风袭卷而过,吹灭了庭院的火墙,却折不断恍惚飘摇的烛火,黑灰飞散四落,熄灭的火墙后方,黑色的虫茧还留在那里。

“……%&#:)”

脑海中,有个和我一样声音的人在说着什么,在重复着几个词,明明就在脑袋里,可又感觉隔得很远很远,朦胧不清。

虫茧微微晃动,黑色的表皮产生了一道裂缝,裂缝中迸发出刺眼的红光,紧接着,缝隙如同镜面碎裂般绽放开来,强烈的红光令人不可直视,夜空被照得血红。

强烈的红光转瞬即逝,缓缓放下遮挡的手,微微睁开眼,芙蕾雅从虫茧中挣脱出来,头顶有圈红色的光环,不紧不慢的缓缓漂浮着,腰后巨大的黑色蝴蝶翅膀轻轻煽动,原本清澈明亮的双眸,此刻却流露着忧郁的神色,就好像画室里的那幅画一样。

她的视线停留在我身上,歪着头,嘴角微微上扬,张开双臂,

“啊~我的主,您来接我了。”

这不是芙蕾雅!我下意识握紧贝拉的手,以借得一些勇气能与这位天使对话,

“你是谁?”

芙蕾雅仿佛有些不可置信,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欲言又止,稍稍皱眉,再次开口时,语调却逐渐低沉,

“您不记得了吗?我的主,您最忠实的追随者,昔菈,我一直遵循着您的命令,等候着迎接您归来的这一天。”

我茫然的看着这位自称是昔菈的天使,总觉得有些熟悉,在哪里听过这位天使的名讳吗?却一时想不起来。

“……抱歉,或许你认错了。”

昔菈看起来很失落,她缓缓煽动翅膀朝我飘来,一只手放在胸口,

“我敬爱的主啊,为何您会说出如此令人悲伤的话?难道,您要又一次离我而去吗?”

我不知道如何回答,反问道,

“芙蕾雅呢?你对她做了什么?”

听到我关心的不是她,而是这具身体的主人,昔菈的悲伤更加明显,可依旧顺从的回答我的提问,

“与这孩子相融过程中受到干扰,出了点误差,我们并没有很好的合为一体,当我出来时,她便会陷入沉睡,当我退去时,她就会醒来。”

盔甲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我沉默不语,昔菈朝我靠近一些,试探着伸出手,语气卑微的询问,

“我的主,请带我离开吧,昔菈从未让您失望过,对吗?”

我仍保持沉默,贝拉轻声细语的提醒我,别忘了诗寇蒂的预言,并且,我们在秘境里待的时间太久了;昔菈见我没有反应,又试探着接近一点点,苦苦哀求,

“我的主……”

“小心后面!”

在我惊呼瞬间,一支巨箭从对面阶梯上的黑暗呼啸而出,向昔菈射去,可她不以为意,只是轻轻挥动翅膀,巨箭在触碰到她的同时化为粉末。

巨箭射出的地方,一具黑色骑士盔甲肩扛巨剑探出身躯,看见昔菈后,肩上巨剑重重砸在地上,双手握剑快速朝昔菈攻去,巨大的盔甲与武器丝毫不显得笨重,其余骑士盔甲也陆陆续续从黑暗中冲出。

唯独一位手持旗帜的骑士没有攻击,它走下台阶,它挥舞旗帜,接着用力杵在地上,其他骑士盔甲的身上泛起一圈金色的光晕,包括隐藏在黑暗中撑开巨弓的骑士,我与贝拉望向那破旧的红白色旗帜,上面黑色蔷薇的徽记,代表格兰斯特家族。

为避免卷入战斗,趁盔甲们纠缠昔菈的机会,我与贝拉奔向螺旋的楼梯,来到了高处宽阔的平台上。

我从高处俯视庭院的情况,同时咬着拇指指甲思考,冷静不下来!在哪里?离开秘境的通道究竟在哪里?

昔菈淡然地煽动翅膀,随意地一抬手,闪烁着星光的燐粉从翅膀中脱落,如灰尘般飘洒,慢悠悠的落在这些黑骑士盔甲上,接着引发出一连串的强烈爆炸,爆炸声此起彼伏,骑士盔甲也被炸的东零西落,盔甲内空空如也。

蔷薇旗帜再次挥动起来,爆炸结束后,盔甲们在地上爬行,捡起被炸飞出去的肢体或头盔,重新接回原本的位置,再次散发出环绕覆盖的金色光晕,提起各式巨大武器再次扑向昔菈,挥空的攻击落在地上,墙上,砸出一个个凹坑。

昔菈抬头望了我一眼,随即又看向那些黑骑士,

“我的主,请看着昔菈,昔菈不是生锈的刀刃,请不要抛弃我。”

昔菈再次打破这群盔甲,在它们还未重新爬起来的间隙,抬手在空中画出几个虫子似的符号,手指划过处留下红色的笔迹,无人认识她使用的字属于哪种语言。

只看写完后她轻松一吹,符号便消失不见,黑蔷薇的旗帜化为粉末,盔甲们刚爬起来,那覆盖着它们的金色光晕也很快淡去,直至完全消失,盔甲的各个部分也逐渐掉落散架。

无论怎样都好,决不能与昔菈发生冲突,见到这一幕的我如此想着。

昔菈抬头仰视我,像是渴望得到夸奖的孩子那样,

“我的主,您看,昔菈依旧是您锋利的剑,请允许我跟随在您的左右,如以前那样。”

我摇了摇头,

“不,我不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需要消除,我是爱丽丝·罗温,我想你可能认错人了。”

昔菈开始显得有些疑惑,但仍然坚持她的说法,

“不,即使您撕去了刻印,昔菈也永远能认出您,您明明都已到这里来,却为何不肯接纳我呢?”

我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可又什么也没说,只是叹了口气,紧紧地握着贝拉的手;昔菈拍了下手,像是明白了什么一样,再次微笑起来,月牙般的眼睛里透出锋芒,傲慢的说,

“啊~原来如此,您不肯带昔菈离开,一定是因为您身边的这位人类女性吧,这般肮脏下等的灵魂,根本不配侍奉于您的左右,那里一直以来可都是我的位置……”

“你闭嘴!”

我愤怒的打断了昔菈,抬起火铳对准她。

面对我突如其来的怒吼,昔菈似乎很惊讶,一时有些不知所措,而下一秒,我的暴怒就如烟花般转瞬即逝,开始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十分危险。

正当我想着如何化解此刻的尴尬时,贝拉按下了我举枪的手,随即听见约瑟骸骨打开的声音,在我难以置信的注视下,贝拉怒火中烧的眼睛盯着昔菈,嘴里缓缓吐出一句话,

“别再自说自话了,臭**。”

“啊?”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我居然听见贝拉说脏话。

昔菈浮升到与平台对等的高度,轻蔑的看着贝拉,空气中充满了火药味,

“呵,看呐,你就像一只对猫伸出爪子的小老鼠,真是滑稽的可爱。”

“噢!你不知道吧?你口中的小老鼠,不仅侍奉在你主人身边,还侍奉在她的床上,浴室里,沐浴着她的唇香和体温,而你呢?在漫长等待中孤独的沉睡,你这个可怜的家伙。”

贝拉的高傲丝毫不落下风,我错愕的望着贝拉,心里竟暗暗的有些高兴,同时又觉得羞耻,低声问,

“嘿,这是可以说的吗?”

贝拉非常不满的瞪了我一眼。

好吧,我认为我才是那只小老鼠,此刻没谁会在乎我的意见,我丝毫不能影响现在的状况,两只猫咪正为了我是谁的晚餐而准备大打出手。

“无法原谅!何等卑鄙的灵魂,胆敢玷污我的主,这份罪恶,将以你的死亡作为代价。”

昔菈缓缓抬起手一握,好似夜空中的星辰都碎裂了,星尘的碎屑环绕,汇集在她手中,形成一把闪烁着星光的黑色长柄战镰。

贝拉压低身姿,反手将约瑟骸骨背过肩上,像拉满了弦蓄势待发的箭矢。

情况一发不可收拾,我慌忙抬起手试图制止,

“等等!等等!你们两个冷静一下!”

可惜我的发声没什么用,眨眼之间,昔菈率先发起攻击,留下一阵残影,闪现到贝拉身后,战镰挥扫而过,却是捞了一空。

我继续说着,

“难道我们三个就不能在一起和平共处吗?”

昔菈愧疚的说,

“抱歉,我的主,昔菈不愿与这个下等的灵魂平起平坐。”

火光摇晃了一下,贝拉从黑暗中显现,一击斜挑划过,只是击破了残影,她哼了一声,

“爱丽丝,你听着,我是自私的人,我绝不可能同意与别人共享你的温存。”

话音未落,贝拉连续几个后空翻躲避昔菈的数次攻击,顺手削掉几盏烛灯,再次隐入夜色中,只剩下我头顶孤零零的一盏烛灯亮着。

小到可怜的照明范围,令我根本无法分辨二人在哪里,仅能听见四周不断传来战镰挥动划破空气的声音,不时也能看见两人战镰碰撞擦出的火花。

短暂沉寂后,黑暗中突然震荡起一连串范围巨大的爆炸,这是昔菈对盔甲骑士们使用过的招数,我双手紧扣,担忧的询问,

“贝拉,你还好吗?”

数秒的等待后,黑暗中传来贝拉一切都没问题的答复,但也因此暴露了她所在的位置,招致昔菈再次猛烈的攻击,镰刀碰撞的声音频频响起。

与此同时,我也发觉了一个不对劲的问题,刚才昔菈轻而易举就解决十几具黑色骑士的盔甲,却在与贝拉的争斗中陷入纠缠,按理来说,身为天使的昔菈,应该拥有远超于我们人类的力量,拥有毁天灭地的权能,杀死一个人类,大概如同人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我能想到的可能性有三种,第一,刚醒来的昔菈能力并未完全恢复;第二,昔菈把与贝拉的战斗当作一场狩猎游戏,好比猫抓老鼠时会把猎物玩弄至死,享受虐杀的过程;第三,昔菈有更为强大的招数,不过因为担心会波及伤害到我,所以没有使用。

综合考虑下来,第二第三种的可能性更大,昔菈既然称呼我为主,应该不会贸然伤害到我。

很快第二种猜想便得到证实,昔菈把浑身遍布血痕的贝拉扔到我面前,像是猫咪炫耀给主人抓来的猎物,贝拉暴露在唯一的烛火之下,昏迷中紧握着约瑟的骸骨。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本能一样,来不及思考就即刻做出反应,我扑跪在地伏在贝拉身上抱住她,还有呼吸!还有心跳!贝拉还活着!紧接着肩头一阵剧痛,血液喷涌而出。

昔菈攻击了我!是我猜错了吗?!完蛋了!

肩膀上的伤疼得我流出眼泪,我咬紧牙关忍受,做好了硬抗后续伤害甚至死亡的准备。

昔菈缓缓飞入烛火照亮的范围内,神情一片冰冷,用近乎哭腔的颤音责问,

“为什么?我的主,她对您而言是如此不可或缺吗?那昔菈对您来说又算什么呢?我明明如此忠诚于您!”

然后,她高举起战镰,像一开始贝拉准备对芙蕾雅做的那样,

“我的主,希望您下一次苏醒时,不会再被污秽的灵魂迷惑,昔菈永远忠于您,会一直在这里等候,迎接您的降临。”

这时候,黑色的怪物从天而降,咬住了昔菈的肩,我看见了怪物崩飞的尖牙,显然她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可这怪物确确实实干扰到昔菈的审判,短暂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直起身子,趁机掏出暗地里早已准备好的火铳,果断的扣下扳机,子弹没有伤害到昔菈,不过巨大的爆发力把她推了出去,贝拉早就醒了,只是继续佯装昏迷等待,终于时机到来,她弹射出去,反手握着镰刀,勾住昔菈的颈部。

携带的弹药与刺剑不知丢失在什么地方,失去弹药,火铳也就没有了作用,我扔掉火铳,此刻还带着的东西里,唯一能称得上是武器的,仅有李安嵐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把精致的小剪刀。

当然,我可不敢指望这把小剪刀能伤到昔菈,只是手里握着点西,能让自己觉得在被攻击时还有还手的余地,这种可怜的自我欺骗至少能产生一丁点安全感。

刚刚二人的缠斗中,昔菈炸坏了走廊和平台边缘,贝拉用镰刀勾住昔菈后拖拽着向前冲去,死死咬住昔菈不松口的怪物也被一起带上,直到平台损坏的边缘,贝拉用力的将它们摔了下去。

此时,敲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的脑袋里,那个和我声音一样的家伙又说了句话,这次我听清了,她说,

“深水之下。”

什么?

还没来得及思考,庭院里传来怪物的悲鸣,紧接着便听到了昔菈如歌颂般的咏唱,巨大的魔法阵凭空出现书写,从第一个字符起至最后一个字符走了一圈,像一条红色的衔尾蛇,照亮了浮空在水池上方的昔菈。

即便我对魔法一窍不通,也不会蠢到以为昔菈咏唱中的是人畜无害的魔法。

贝拉双手杵着约瑟的骸骨,以支撑她伤痕累累且疲惫不堪的身体不会倒下,或许连逃命的力气都没有了。

该做点什么……必须做点什么!

一时间,对这虚伪世间的厌恶突然涌上心头,愤怒着自己竟是如此的弱小无力,对过去犯下的错误感到懊悔,无数黑暗复杂的心绪在我身体里爆炸开,竟给了我莫名其妙的勇气。

可惜这是一种不知死活的勇气,展现出与个性相符的鲁莽荒唐,我双手紧握着剪刀,忽然弹射出去,连贝拉也没反应过来,只见一个疯狂的傻子,从楼台缺口飞了下去,多可笑的一幕。

“爱丽丝!”

我听见贝拉的喊声,却来不及回应,在昔菈震惊的眼神中,剪刀刺进了她的胸膛,鲜红的血花溅上我带着笑意的脸,出乎预料,我本以为自己根本无力伤害到她,可疯子总能给人带来意外之喜,是吧?

我与昔菈坠入池中,寒冷刺骨的冰水瞬间包裹了我们,沉沉的往下陷去,鲜血在水中扩散,昔菈以不可思议的眼睛瞪着我,她张开嘴,却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任由这样继续沉下去。

一只温暖的手抓住了我,回头看去,是贝拉,她跟着我跳了下来。

我们一直在下沉,似乎陷入了无底深渊,我出现了缺氧的反应,贝拉搂住我,重重的吻了上来,将她口中保留的空气呼给我,昔菈又恢复了那种忧郁的神情,毫无反应的看着我,不知是何感想。

会死在这里吗?……

……如果是这样,也好。

就在我如此想着时,手腕上的剑形印记闪耀起金色光辉,一瞬间,好像整个世界上下颠倒过来,像是水底下有无形的力量将我们托起,原本不断下沉的三人正在逐渐上浮,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昔菈突然挣扎起来,试图摆脱我们,看起来非常不想浮出水面,我稍用力抓紧她的手腕,她愣了一下便不再挣扎,用那双忧郁的眼睛看着我,点了点头,亲吻我的指尖。

“下次再见,我敬爱的主。”

昔菈闭上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还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在水下能听见昔菈的声音,我们瞬间浮出水面。

仰头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眼前是悬挂一轮新月的熟悉夜空,身后是破损的红色木楼,此刻我们身处湖泊中。

我们终于从秘境中逃离出来了!

我和贝拉,以及……我手里抓着的一幅画。

肩头的伤口血流不停,现在松懈下来,疼痛的感觉更加明显,我的视线也逐渐模糊,伤痕累累的贝拉,费劲地托着我努力往岸边游去,湖边有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不紧不慢的走来,虽然看不清楚,但我对这两人却再熟悉不过,子爵与医生。

医生朝我挥挥手,

“好久不见,爱丽丝。”

还未到岸上,我就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醒来时已身处沙罗纳德的府邸,贝拉和佩尔在一旁照顾我,菲尼和莉莉丝守在门口,达芙妮则靠在卧室沙发上呼呼大睡,看起来都很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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