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漂游无依的孤星
正是人流高峰的商场里，一名少女拉着少年逃也似的冲了出来，是易虹和李兴城。
慌乱的心跳尚未平息，回头仔细确认王决没有追上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你和王决闹矛盾了？”李兴城满头问号。不知是跑了一趟还是被易虹抓着手腕的缘故，他的心正扑通扑通跳着。
“呃……没有……只是……”易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同他解释，思索片刻后，便索性不解释了，“反正现在不能让王决看见我……对她精神不太好。”
“啊，哦……”李兴城感觉有些不明所以，“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算了……没什么。”
“唔，行吧。”易虹环顾四周，“打乱了你的计划，真对不起啊。走，哥们儿请你喝奶茶去！”
“哈哈，行，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两人倚窗对坐，各执一杯奶茶。
“待会我们叫上些人一起打会儿球吧。”李兴城打算继续推进今天自己安排的计划。
“嗯……”易虹蹙眉，犹豫道，“对不起，我想回家了……”
“诶,为什么？”李兴城错愕，“……是因为王决吗？”
“对不起……”易虹有点不敢看李兴城的眼睛，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
“……行吧。”见她这般模样，他只得无奈道，“那下次……”
“我今天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易虹打断李兴城的话。
“什么事？”一种莫名的心慌涌上心头，他对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种预感，“是……关于那件事的回复吗？”
“嗯。”易虹点点头，放下手中的奶茶，端坐周正，看着李兴城。
他第一次见易虹这样认真的模样，不自觉地也端坐了自己的姿势，凝视着易虹，紧张得吞了吞口水。
“我想……我们还是不适合在一起。”
李兴城的预感没错，嘴巴半张，欲言又止。
“你人长得帅，性格也好，打球也厉害，喜欢你的小姑娘一抓一大把，你这条件以后肯定能找到比我更好的。”
“哈哈，我长得再帅，性格再好，打球再厉害，不也还是被你拒绝了吗？怎么可能还能找到比你更好的人呢？”李兴城笑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原因吗？好歹让我心死得明白点，不是吗？”
见李兴城还笑得出来，易虹也长舒一口气，这是她第一次拒绝别人的表白，她还怕要是李兴城一时想不开了该怎么办，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其实，我有喜欢的人了。”
“是谁？”
“呃……这个……”易虹支支吾吾。
“是不能跟我说吗？”
“嗯……也不是不能说……”易虹眉头紧蹙，显然正做着思想斗争，“你先答应我不能说出去。”
“嗐，我你还不了解吗？你放心吧，我肯定守口如瓶！”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bro。”易虹招呼李兴城俯身，对着他耳朵悄声道，“我喜欢，王决。”
“王！？”李兴城大吃一惊。
“嘘！”他这一声也吓得易虹赶忙做出噤声的姿势。
“王决？”李兴城压低音量向易虹确认到。
商场中人来人往，说实话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这坐在奶茶店里的两人，如此这般密谋似的交谈倒显得有些多此一举了。
易虹俊俏的脸颊泛起一抹桃红，微微点头。
“所以你是……”李兴城哑然失笑，“哈哈，那看来我是永远也赢不到你的心了。”
“我们还可以是好兄弟嘛。”
“哈哈哈，你还能把我当好兄弟我很开心。”李兴城眼神又落寞了些，“那王决知道这事吗？”
“她……我不知道……”
“唔，这样啊。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李兴城继而追问。
“应该……是喜欢的吧。”易虹想到了受重伤的王决醒来的那天的事。
那天，道玲姐交代她说：“王决记忆出现了一些错乱，认为你是她的恋人。所以请你能不能配合演一下戏，帮忙稳定一下她的精神状态？”她心怀暗喜地答应了姜道玲的请求。
同样也是那天，她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什么地方做错被王决识破了。王决那声轻飘飘的“骗子。”语气很是温柔，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却犹如一柄利刃刺入了易虹的心脏。
想到此处，易虹情绪不禁低落下来。
“诶，那你今天怎么看见王决还跑呢，还拉着我一起跑？”李兴城的话打断易虹的思绪。
“呃……医生说王决她现在精神状态不太稳定，让我尽量别接触她来着。”
那天，她离开帐篷后道玲姐交代她道：“王决现在精神状态还未稳定，而你是刺激她精神的主要原因，为了她的健康考虑，得麻烦你短时间内回避一下她了。”故此那天之后她就离开了姜道姐的小世界，回归大学校园生活了。
“不是，你没抓住这个问题的重点啊。重点不是你为什么要回避王决，而是你为什么还拉着我一起跑？”
“我和你一起出来玩的，我自己一个人跑了把你晾在那，怎么想都不合适吧。”易虹不太明白李兴城究竟在纠结什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呃，我这样跟你说吧。你在你喜欢的人面前，拉着另一个男人跑开了她，你觉得在她眼里面看起来像什么？”李兴城为易虹的迟钝感到有些好笑。
“能像什么啊？我当着王决的面，拉着你跑开……”易虹后知后觉，表情像吃了死孩子似的难看，“我，我甚至还，还让她不要追过来……啊啊啊啊，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啊？”
看着易虹丰富的表情变化，李兴城连忙说到：“你先别急，依我之见，你这事情还有得救。”
“真，真的吗？”易虹面如死灰的脸色回复些许光彩。
“呃，不能保证，你先听听我的分析。你觉得今天我们为什么能遇见王决？”
“为什么？什么为什么？”易虹没太明白李兴城这个问题的用意。
“我的意思是，你觉得今天我们能遇见王决是一个巧合吗？”
“难道不是吗？”
“我们假设这如果不是一个巧合呢？你想啊，这电影院离你家还挺远的不是吗，换做是你，你会一个人跑这么远的电影院来看电影吗？”
“呃，以我对王决的了解，没人约她的话，她应该会待在家里玩游戏。”易虹跟上李兴城的思路，“所以你想说，她是为了跟踪我才来的？”
“是这个意思。你再想想，她为什么要跟踪你呢？在我印象里，她应该不是一个喜欢八卦的人吧。”
“……那她难道，真的喜欢我？”易虹嘴角不禁上扬。
“不过，今天的事要是真的只是一场巧合的话，那这些推测就站不住脚了。”
“话是这么说，不过还是谢谢你了，至少让我看见了这一丝可能性不是吗？今天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改天约你一起打篮球。”易虹起身作别，她脑子里已经想到了该如何验证这一猜想。
“行，慢走，注意安全。”
“知道了。”
李兴城看着小跑离开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心中涌出些许哀伤，鼻尖微酸，默默地悼念着自己这出师未捷的初恋。他没有易虹那么豁达，她可以还把他当兄弟，但他对她的感情却无法再回到从前那个地步。哪怕是现在，他脑海里依旧是易虹刚才时哭时笑的可人模样。也许对他来说，离开才是最好选择。
今天的行程，除了父母外易虹只告诉过一个人——阿尔忒弥斯。若要说王决最有可能从何得知她今天要来这地方的话，也就只能是阿尔忒弥斯给她说的了。
Bi（易虹）：今天我碰到王决了。
坐在公交站牌椅子上的易虹直接私信阿尔忒弥斯，但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回复，她又接着发了两条消息。
Bi（易虹）：在？
Bi（易虹）：是不是你告诉了她我今天要和李兴城出来玩的？
许是感觉这句话颇有质询的意味，她继而补充到。
Bi（易虹）：我不是在责怪你，就有些事想问你一下来着
等待，人生总是少不了等待，有时很长，站在站牌半天也等不来一辆要坐的公交车，有时却又很短，消息还没得到回复车就来了。
纠结着扫码上车后，她握着摇晃的扶手看着窗外向右边划过的街景，心里则泛起杂陈的情绪，喜悦？害怕？着急？好像都有，又好像什么也不是，她说不出自己这是什么感觉，但她讨厌这种感觉。
她和王决是青梅竹马，两家的关系也一直都很不错。王决很漂亮很好看，她喜欢跟王决一起玩，但王决又太漂亮了，漂亮得不似凡人，总让她感到她们之间隔得好远好远。明明她总是和王决待在一起的……
她们两人经常一起玩，年幼时，王决曾被同龄人们戏称为“白毛煞”，身为好友的她自然也逃不了被取笑，她嘴笨说不过其他人，每次都被急得憋红了脸，也因此荣获了“红脸关公”的绰号。不过好在王决虽然看起来细胳膊细腿弱不禁风的，但她却总能将欺负她们的那些人统统都打得求饶，无论对面有多少人。或许，这也是她喜欢王决的原因之一吧……
小时候她也经常会去王决家串门，王决的父母也非常欢迎她。想到这易虹不经感到些许落寞，什么时候王决才能来自己家玩一次呢？她没有邀请王决来她家做客过，就像王决也不曾邀请她去过她家一样。
“嗡~”衣服口袋间的震动将易虹的思绪拉了回来，每次心烦意乱的时候脑子就会不受控制地乱想，她不喜欢这种感受，她摇了摇头，好似如此就能将烦恼尽数抛却。原来是阿尔忒弥斯回消息了。
Aleister（阿尔忒弥斯）：啊这
Aleister（阿尔忒弥斯）：对不起呀，现在才看见消息
Aleister（阿尔忒弥斯）：王决的话，她刚刚走了
易虹连忙回复。
Bi（易虹）：我去找她！
Aleister（阿尔忒弥斯）：呃，她没跟我说她要去哪……
Aleister（阿尔忒弥斯）：她哭得很难过，只说要一个人静静，你知道她会去哪吗？
阿尔忒弥斯这一问倒是把易虹给问懵了，在她的印象里，王决也就小时候因为被取笑而哭过，长大后就再也没见她哭过了，遇见再敢取笑她的人她都是直接拳头招呼对方。
若要问她知道王决难过时会去什么地方缓解情绪，她连她难过的样子都没见过几次，又如何能知道她会去哪呢？
Bi（易虹）：不知道
绞尽脑汁思考半晌后，只得不甘心地打出这三个字。也许她并没有自己认为的那样了解王决，她也从来没有真正走进过她的内心。
Aleister（阿尔忒弥斯）：你现在在哪？
Bi（易虹）：回家的路上
Aleister（阿尔忒弥斯）：行吧，那我直接打文字跟你说吧
……
“小易，来，喝水。”徐慧热心地招待这位挚友的女儿。
“好的，谢谢阿姨。”易虹微笑着双手接过温热的水杯，“阿姨您知道王决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呃……这样，我现在就打电话催她回来。”徐慧知道易虹经常来她家找王决玩，两个孩子关系一直都挺不错的，今天易虹却不知道王决去哪了倒确实有些奇怪。
“不用不用不用，阿姨，我就在这玩一会儿等她回来就好。”易虹连忙说到。
“那行，你要去小决屋里玩就去，晚饭就在我家吃了吧。”
“好的，谢谢阿姨。”
徐慧招呼好易虹便继续准备晚饭去了，而易虹则推开了王决的房门。
她不是第一次来这个房间，屋里的一切她都很熟悉，她送给王决的礼物摆在了桌上最显眼的位置，王决最爱的那些衣服都放在衣柜中间那列的第二层，枕头下还压着一包安眠养神的香囊。
扶着窗沿，俯视小区内景象。萧瑟的秋风已过许久，携走了葱绿扫去了金黄，如今只空余嶙峋的枝干插在绿化带里。
也许是这件事发生得太迟了，以至于错过了今年秋风的末班车，才让这恼人的愁绪萦淤脑海，久久不能散去。
冬天的风好似怕人心寒，拨乱她发丝的气流非但没有使她冷静下来，反而教她心绪更加烦躁了。
她拉上窗户，无力地躺在了王决的床上。软和得恰到好处的床垫形变成贴合身体的形状，这已能够些微缓解她今日的疲劳。她知道，王决不会介意的。
侧过身，手指摩挲着顺滑的珊瑚绒，贴近床面轻嗅，清新又熟悉的气味稍微冲散了心中的烦闷。
依阿尔忒弥斯所说，王决现在是两个人，而多出来的那个人是另一个世界的王决。
如果这是真的话，那么她喜欢的人是谁？而那天王决醒来后要求见她的人又是谁？今天又是谁来跟踪她的……
数不清的问题不断地蹦出来，占据着她大脑的线程。
她讨厌复杂的事情，以往遇见这种事她都是直接询问王决的意见的。王决也会耐心帮她厘清思路，并给出她的建议，而她只需要按着王决所说的去做，一切问题就都能迎刃而解。
现在她才感到也许自己太依赖王决的了。
……
星燧市的夜，太暗了，暗到灵纪元的星星都看不见一颗，只余一缺弯月孤独地悬在霓虹闪烁的高楼之间。
凌晨时分，先于天边亮起的一抹鱼肚白，城市楼宇之巅则亮起了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它们共同周期性地缓慢闪烁，好似象征着城市的呼吸。
随着时间的推移，闪烁的频率亦在渐渐加快，亮度也逐渐增强。直到太阳跃升之际，“碰！碰！碰！碰！……”那些光点相继炸开，迸出一片片蓝色雾霭，在熹微的晨光下熠熠生辉，如梦似幻。
早起晨练的人们都目睹了此番景象，纷纷用手机记录下这般奇景。这是他们之中不少人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景象。
凉风吹过，晶蓝雾霭便似梦幻泡影，片刻时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般。
犹如瞬息花火般的美景印在人们的脑海里，令他们回味良久，直至他们沉入梦乡，也无法忘记这幅人生中最后的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