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哺乳动物的基因本能，这个学术意义浓厚的名词，听上去似乎应该出现在生物学博士的毕业论文或者某篇《nature》的稿子上，在威廉尼采的口中说出，也并没有什么违和感。
尤其是配合上她现在这幅冷漠而严苛的面庞，如果作消音处理的话，恐怕旁人都会以为她在讨论事关国际政治格局和人类共同体命运的严肃课题。
不得不说，如果单单从个人魅力的评价上来说，这样神情淡漠地说少儿不宜的尼采，的确有种奇异的吸引力。
但显然现在的顾晓霜并没有那个心情欣赏这份魅力。
她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面前的尼采，眼皮止不住地微微跳动着，深吸一口气，才勉强维持着冷静的神色，直接忽视了站在一旁的顾凌，道：
“是……又怎么样？”
在饱经银发女人数度摧残过后，顾晓霜至少学到了一点经验，那就是在尼采因为这种原因而居高临下地洞察她的内心时，她越慌乱，尼采越开心。
虽然这份开心并没有表现在那张冰山面瘫脸上，但顾晓霜相信自己的直觉……这女人，根本就是在以别人的痛苦为乐吧。
所以，这种时候，只要像她一样面瘫就可以了。
“按照你的话来说，既然是我这种独特个体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但自然也就不会随着年龄推移而递减，最多因为后天性的社会因素出现变化……而且，这种为了族群自然繁衍而诞生的本能，哪里算是可悲了？”
学会尼采面对少儿不宜内容的冷淡态度后，顾晓霜竟然真的慢慢冷静下来，不得不说，用这种学术性的名词来阐述，的确削弱了大多数的尴尬感，以至于她都敢跟尼采讨论这种问题了。
“……”
面对顾晓霜的模仿，尼采竟然罕见地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淡淡地看了她一会儿。
顾晓霜有一种错觉，觉得自己从里面读到了某种“你竟然敢跟我顶嘴”的意思。
这就生气了？
顾晓霜眨眨眼，嘴角微微扬起，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在和尼采的斗争中第一次占到了微弱的上风，还真是难得一见啊。
这样想着，她就听到了尼采的声音。
“碳基生物的繁衍方式有很多种，其中哺乳动物的繁衍手段本身暂且不谈，我所指的可悲之处，在于哺乳动物将自然界赋予的生物奖励机制转移到了哺乳这一行为，而非单单在交配上。”
尼采的声线冷漠而平静，“尤其以人类为代表，不单单是作为幼儿期补充营养的必需品，即使在青春期开始与成年阶段，多巴胺分泌机制也依然将这一行为列入快感诞生的源泉，甚至是最重要的捷径之一。”
“与欧派有关的一切图形、文字与录像，都能引起你的荷尔蒙冲动，乃至于抽象化的日系同人志，都能凭借纸片人的欧派也勾起你的生理欲望——”
“于是，它事实上已与繁衍这一行为失去了主要关联，只是单纯地为了寻找那种感觉而寻找它而已……手指的摩擦、嗅到的气味，为了满足这一欲望，人类甚至为此放弃繁衍最重要的一步过程，而将精力完全浪费在那上面。”
“现在，请你告诉我，这种诞生于繁衍却为了快感而脱离于繁衍、纯粹为了生理愉悦而消耗剧量卡路里的愚蠢行为，难道还不能证明人类作为哺乳动物最大的可悲之处吗？”
淡漠的话音回荡在卧室之中。
“……”
我……我艹。
顾晓霜的神情一时陷入了呆滞。
她忽然有些明白关公面前耍大刀究竟是什么意思了，虽然很不想承认……
——但眼前这女人说的话为什么听起来这么有道理？她为什么忽然从心底升起一股“人类真是可悲的动物”的感觉啊？！
仔细想想的话，人类对那玩意的热衷好像的确没道理啊，既不是交配中枢，单纯的哺乳营养需要也只在婴儿期和哺乳期那几年而已，如果抛开审美和性需求，除了这两个阶段外人类就完全用不到它了，对女性生理而言更是严重的累赘……
“这……应该是因为欧派比较大的女性，有助于在营养缺乏的原始时期，使下一代的存活率更高，所以才会进化出这种审美观吧？”
思索良久，顾晓霜才勉强得出一个还算靠谱的结论。
但这好像依然无法抹去那种浓浓的“人类真是可悲”的感觉，因为这种对快感的无上限需求增长，已经远远超出了这个进化目的本身的重要意义。
尤其是当她醒悟到尼采现在正在看着她的“珍藏”、说出这种话时，那种可悲感更浓烈了。
“好吧，那按照你的说法而言，为了避免给人类这个族群蒙羞，我现在应该立刻将审美观扭转向云茹或者天秤那种？”
长长地叹了口气，顾晓霜揉了揉眉心，道。
“不。”
岂料，尼采却摇了摇头，“在性心理学上，越是认识到某种XP的羞耻性，人类越会对它产生更加强烈的快感和兴趣，你不会因为认识到这种爱好的愚蠢而放弃它的，反而只会觉得更兴奋起来，就像现在你无意识的视线停留状态中，在我和顾凌女士胸前停留的时间多了一秒多钟一样。”
“……那你还说！”顾晓霜险些被一口槽给噎死。
“你的性倾向变得越来越恶劣，后果和我并没有任何关联，我只是在尝试从你羞愧的反应中获得愉悦而已。”
出来了！这女人终于若无其事地说出来了！
就在顾晓霜的忍耐终于因眼前女人欠艹的冷漠嘲讽而抵达极限，想要撕毁互不侵犯条约来一发天征令把她按在地上打的时候，尼采却恰到好处地见好就收，将话题转向了正经的领域。
“知道我和顾凌女士今晚为什么会来这里吗？”
“……我就知道你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
顾晓霜嘴角抽了抽，还是松开了玩笑似扬起的右拳，耸耸肩道：“怎么了？看你还有心思跟我闲扯这么久的学术性黄段子，想必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吧？”
“嗯，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正如顾晓霜所料，尼采点点头，坐在电脑前，自然地靠在椅背上，一副平静自若的模样。
“那就慢慢说吧，时间还长着呢，你喝水不喝？”
顾晓霜笑了笑，转身走到床头柜前，拿起不知何时已被烧满的热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她轻抿一口，转头笑道：“用最简单的话概括一下的话，是什么事来着？”
“我来说吧”
顾凌接过了尼采的话茬，满心欢喜的说道：
“丫头，新婚快乐！”
【噗——！】
顾晓霜一口水喷到了地上。
“我艹！什么玩意？
她连嘴都来不及擦，一脸懵逼地看着顾凌和尼采，“新婚？”
“嗯，恭喜你。”顾凌说，“不久之后你即将和你的未婚妻夏素言在紫禁城走入一座既有自由恋爱，又有政—治—联—姻—双重定义的婚姻殿堂。”
顾凌甚至在第二个性质那里着重强调了下
尼采再次接过话，淡淡道：“祝不生贵子，早日离婚。”
且不谈最后那三句饱含恶意的祝福，尼采话中提及的那个名字，让顾晓霜的眼皮不禁跳了一下，她瞬间恢复了冷静和清醒。
“等等，你的意思是……素言醒了？”
“五小时前，燕京急电，武帝邀请我前往紫禁城做客，一道商讨巴别塔二号计划和与UNSC军事合作的细则问题，并命令苏天征负责沿途护送。”
尼采平静道：“她在亚空间梦境中的记忆大概率苏醒了不高于20%的部分，因此并没有直接秘密抵达上沪寻找你的踪影，而是试探性地从我和苏天征身上获取情报。”
思绪电光火石般急转，顾晓霜很快理清了其中的逻辑，表情微微缓和了一些，“这样的话，还有一些缓冲的余地——”
“两小时前，燕京最上位机密性简讯，北斗天基卫星系统在上沪市区范围内发现异常以太波动频率，根据光谱对照结果，85%概率为新生英灵第一阶段的无意识觉醒。”
然而尼采的声音仍在继续，“燕京方面初步推断，这应该是2013届全国青少年使徒契合度检测大会的疏漏造成的结果，武帝已令左相上官婉儿全权负责此事，将上沪在14-16岁之间的适龄儿童紧急征召前往燕京，进行新一轮血脉检测，争取在被敌国势力找到该新生英灵前，发现并保护它。”
这一次，顾晓霜的神情完全凝固在了脸上。
“新生……英灵？”
她用不可思议的语气重复着这个字眼，然后缓缓将视线转移到左方。
一墙之隔外，就是墨汐的卧室。
不会吧——
顾晓霜的瞳孔紧紧缩起。
“这不是你现在需要首先关心的，我们暂时还不能确定是不是她。”
一旁的尼采，似乎早已看穿顾晓霜第一个会担心的并非自己、而是墨汐，她淡淡道：“我已经给她做过一次全面检测了，依然没有任何英灵血脉和以太契合波动的迹象，纯粹的凡人……亚空间梦境的准入规则是不是英灵血脉，我们并不知道，也许这只是巧合，不过结合我与顾凌女士讨论后的结果，进入亚空间梦境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会让凡人跨越人类与英灵的天堑，而且，再加上，我们并不能确定你在撒哈拉战场上的那一击是否影响到了未被你发现的墨汐。”
顾晓霜脸色阴晴不定了一会儿，半晌，她苦笑一声道：“我明白了……那现在，我们需要首先关注的是什么？”
“很简单。”
尼采平静道：
“——你是准备让墨汐发现你和苏天征干过那种事，还是让她知道你和我是朋友关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