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剑匣？”
赵若歌接过被紫绫裹住的条状物，在记忆里搜寻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相关的神话和历史演义，只有荀子的“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孰能制天命而用之？”跟这个沾一点边，可荀子这种圣哲，真的会成为英灵，回应他的召唤吗？
“天命剑匣是让你来养剑的，重要的是里面的剑。”
于是少年解开细绳，揭开紫绫，从厚重颜色的乌木剑匣中取出锈迹斑斑的古剑，审视片刻，轻声说：“青釭剑？”
“然也，”黄裳捋着胡子说，“这个圣遗物就看你可以召唤出什么职阶的他了。”
“可要是召唤出夏侯恩怎么办？”
“夏侯恩怎么会回应你这种左派的召唤？”
“那倒也是。”
赵若歌点头，来回审视后，就将古剑收回匣中，重新裹上了紫绫，束上细绳，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宜早不宜迟，明天。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
这三年里，赵若歌的监护人已经改成了协会内常驻的长辈。所以手续什么的，倒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临到要回去的时候，他才想起华夏境内的九州结界一事，就问一边的方忏轩：“老师，不是说在九州结界内……”
“治水之法，堵不如疏。”方忏轩瞥了一眼交还剑匣的少年，说，“九州结界只是压制龙脉的灵气而已，但灵气并非消失殆尽。鲧以生生不息的息壤填水，尚不可平九州水患；若人为去疏导龙脉，灵气又当如何？”
赵若歌无话可说。
“那里已经形成了没有结界的‘净土’，虽然我们已经通知了道门圣杯战争的事宜，但届时不免小人浑水摸鱼，你们好自为之。”
“是。”赵若歌只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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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夏城机场。
“我还以为你会让你那两个青梅竹马来接机……”上杉奈月对前两日赵若歌说的话念念不忘。
“接你妹的机啊。”
“我妹的机要接也是路明非来接啊。”
“你不说我都不记得上杉绘梨衣和你渊源那么深。”
时下两人一副游客的打扮，宽松简洁的休闲服，头上是纯白色的棒球帽，混在人流中，显得相当不起眼。
现下两人是一路，因为圣遗物和相关的魔术道具是乔峰那一路带的，所以他们各自只背了一个包，显得轻松惬意之至。赵若歌很快就找了出租车，说了自己家的住处，然后就一直在回味这片土地的风景。
“两位是到这里旅游的吗？”
“我只是回家读高中，这个是东瀛鬼子，是来天朝上国瞻仰山河万里的风貌的。”
“那你岂不是太君身边的翻译官？还是要带女朋友回家见家长的？”
“师傅，她听得懂的。”
“是啊，所以他是不会承认我是他女朋友的。”奈月说。
“本来就不是好吗？”
“真是冷血呢，明明在东京的时候还说要带我去青玉湖看鱼的。”
赵若歌对这种无中生有的话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好事的司机就说：“人家小姑娘千里迢迢跟你来这里，你不能翻脸就不认啊。”
少年顿时狂翻白眼。
司机见他没说话，还以为是默认了，就乘胜追击：“听叔叔一句劝，感情这种事，没有过不去的坎…… ”
“师傅，我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我记得国内是不提倡早恋的。”
“啊哈哈……”司机一脸尴尬，可又严肃地说，“但人家要真的是千里迢迢跟你来这里，你也不能对不起人家啊。”
“都说了她只是来这里瞻仰我们天朝上国的胜景的，说不定还是个军事间谍。”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那么爱开玩笑呢。”
赵若歌压低了帽檐，再不去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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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达目的地之后，赵若歌一脸古怪地看向跟他下车的上杉奈月，奈月却视若无睹：“怎么，不请我去你家喝杯茶？”
“我觉得你还是直接去找旅馆好一点……”
“别这么见外嘛，”奈月的身高和小了他三岁的赵若歌齐平，站在旧城区的路口，就像是一对小情侣，“你要发扬革命时期的地下党传统我也可以配合的。”
赵若歌不理她，从路口走了进去。
夏城的旧城区是一片低矮的建筑，因为早年的城市规划没有预留下足够的空间，所以现在看来有种拥挤的感觉。偏偏在这附近又建了一所初中，而且升学率还挺高，也就造成了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情况。
他的家在更里面一点，但却在一幢小楼外停下了脚步，上杉奈月就问：“这就是你家？”
“你看阳台那么干净就应该知道不是……”少年按了两下门铃，门内却不见回应，等了一会，还是不见，赵若歌就想走到自己家那里放下行李，却听到有人说：“小赵？你从东瀛回来啦？”
“是啊，傅姨。”
“她是你女朋友？”
“不，只是在东瀛的同学，来华夏旅游跟我同路而已。”
“是吗？”这位人到中年的阿姨眯起的小眼睛里浮现出睿智的光芒，似乎在学校里对这种话习以为常，所以不置可否，见少年在按沈家的门铃，她就说，“沈牧他们一家出去了，你没在回来前给他们打电话吗？”
赵若歌摇头。
“那你要等到晚上才能拿到钥匙了……”
“哦。”
赵若歌顿时转头看向奈月，奈月就说：“那你带我去找旅馆好了。”
时值八月中旬的正午，要赵若歌苦等到晚上，他也没那个耐心。
“你自己去。”
“喂，我现在可是人生地不熟好不好？”
“可你语言交流又没有障碍……”
“但现在我可是只身来到了另一个国度，作为同学你不是应当助人为乐吗？”
“好麻烦。”赵若歌望了一眼自己家的小楼，然后跟傅姨告别，就领着奈月走出了这片居民区。
但还没他走到公交车的站牌处，路边就停下一辆车，车窗拉下，露出了一张标准的中年社会上层人物的脸，精神焕发、盛气凌人：“小赵？”
“林叔。”
“回来了也不打电话跟我们说一声，”林天枢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奈月，指着她问少年，“这是你从东瀛拐回来的女朋友？”
“不是，只是我同学。”
见鬼了，怎么每个人都在问这个问题？三好学生赵若歌绝不早恋的好吗？
“不是就好，还以为你抛弃我家小亦了。”
“不是，你家小亦跟我有什么男女关系？她大了我整整三岁。”赵若歌有气无力地辩解道。
“大你三岁有什么？女大三抱金砖没听说过啊！”
“我又不需要金砖。”
“那你是看上沈家的沈潋依咯？”
赵若歌仰天长叹一声：“你们放过我好不好！”
林天枢就问：“你们俩现在要去哪？要不要我送你们一程？”
“找个旅馆。”
“嗯？”林天枢瞪大了眼，“都大白天去找旅馆了还说不是？还是你已经被帝国主义国家那套腐蚀了？”
“东瀛也算是帝国主义国家？”他话里的鄙夷显露无疑，但站在一边的奈月不以为忤，反而点头：“其实在东瀛，更准确的说法是援助交际。”
“援你妹啊！”
“你不给钱我，我可以给你啊！”
赵若歌低下头：“咦？地上这碎得不成样子的节操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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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
将欲垂下地平线以下的夕阳收敛起熏人的热浪，日与夜的分割线在天空的中间模糊，银色的缺月露出了隐约的轮廓，跟下面那个独自走在宁谧安详的旧城区中的身影相映成趣。
赵若歌脚步轻快，走路时四面张望，甚至可以说是得意忘形。
空气里，万家炊烟的味道被晚风吹散，弥散在这光影交错的黄昏里；路上，孩童和少年在长辈的呼喊中匆匆赶回家里，让赵若歌感到有种久违的温馨。
也许他总是沉浸在过往中，所以才会认为那个家里无论有没有人，都会是自己注定的归所。前世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无论他是狼狈还是得意，总是会在心底定下一个坐标的原点，就像是《盗梦空间》里的那个陀螺仪。
最后，他再度按下了青梅竹马家的门铃，心想这时候他们总该回来了。
果不其然，里面的中年妇女问了一声，赵若歌答了自己的名字，那个妇女只是答了一句，房门就应声洞开，显露在少年眼中的，却是一张精致而柔弱的、神色惶急却又害羞的少女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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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一：开头的几句古文出自荀子的《荀子·天论》，这两句并非连贯起来的，前一句是开篇起义，说世界的运转是有规律可循的，不会因某个人而存在，也不会因某个人而消亡；后一句的原句是“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意即顺从并且赞颂上天，怎么比得上掌控它的规律来利用它？
注二：鲧，息壤，“治水之法，堵不如疏”，这些是大禹治水的典故。
注三：地下党的传统——传统什么的，这里只是说着好玩而已——是指在地下党在敌占区工作时假扮夫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