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一只妒魔女·伍拾捌 让暴风雨来的再猛烈些吧

作者:梦醒逍遥寒酥暮 更新时间:2023/9/6 21:20:28 字数:6111

【第六篇章·杀死一只妒魔女】

Chapter6

Part58

【伍拾捌·让暴风雨来的再猛烈些吧】

【五十星·纽加哥】

【二零二二年十二月三日】

【门德尔的葬礼】

今天是门德尔·曼德雷斯的葬礼。

葬礼没有邀请多少人,只有曼德雷斯家的几个人,没有外来者,没有邀请别的家族的人,就连弗瑞斯科或者伦勃朗也没有被邀请,门德尔的葬礼就在这么一个忧郁的清晨进行,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清晨下起了雨,不大,是那种绵绵细雨,撑起一把小雨伞,还能够听见雨落在雨伞上面的声音。

安斯涅·曼德雷斯就撑着伞,他站在曼德雷斯夫人的身后,让雨伞能够遮住淋在曼德雷斯夫人身上的雨,他听得见这雨的声音,他并不排斥这种声音,如果是在室内,人们对雨应该不会有什么感觉,可若是站在雨中,那就别有一番风味,正因为这淅淅沥沥的雨,这个冬天的清晨更加寒冷了一下,安斯涅很庆幸自己今天披了一件毛绒大衣,尤其是在脖子上绕了一条围巾,这样子才不用担心这种寒冷。

门德尔的坟墓很简洁,倒不如说,作为曼德雷斯家的前继承人,门德尔的坟墓实在是过于简陋了,和别人的坟墓相比也没有多少区别,一块墓碑,一圈小花,没有别的装饰,仿佛这一块土地之中埋葬的并不是什么家族的继承人,而是什么市井之中的小人物。

门德尔的墓碑很干净,只有门德尔·曼德雷斯这个名字,没有出生日期,没有死亡日期,没有岁数,只有一个名字,哪怕是墓志铭都没有,安斯涅并不清楚曼德雷斯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不写上这些时间,门德尔就不算是真正的死亡吧,安斯涅没有问,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他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任务。

葬礼上没有人哭,所有人都是一脸肃穆,没有悲伤,就连曼德雷斯夫人的脸上也是一脸平静,现在距离门德尔的死亡还没有超过二十四个小时,所有人却都调整好了,他们站在雨中,看着这一块慕白,洁白的墓碑,他们已经接受了,接受了门德尔的死。

墓碑上面没有照片,或许是太匆忙了,或者是之前就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总之,门德尔连一张正面的合适照片都没有,以至于墓碑上也没有门德尔的照片,如果这时候有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过来,估计也只能知道这个坟墓之中埋葬着谁的尸体,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这一场葬礼没有主持,没有牧师,只有他们几个人,他们几个就成了送门德尔最后一程的人,今天的这一场雨下的也巧,就像是雨也在为门德尔送行一样,毕竟,除去雨声,就没有别的声音了,他们没有说话,明明没有排练过,他们却完整流畅地做完了所有步骤,在这之间他们没有任何对白,一句对白也没有。

这一场葬礼没有声音,没有说话声,每一个人都在思考这什么,包括安斯涅,安斯涅正在思考曼德雷斯夫人的态度,曼德雷斯夫人今天的状态并不大对劲,从一开始就是,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安斯涅也说不上来具体是出了什么问题的,但他就是觉得不怎么对,或许门德尔的死对曼德雷斯夫人的打击太大了,以至于曼德雷斯夫人依旧没有缓过来。

至于别的人,他们又在想什么呢?安斯涅猜测着,每一个人看起来都是如此心事重重,他们在看着门德尔的墓碑的时候,心里会在想什么呢?安斯涅看了一小会儿拜厄,又看了看阿格里奇和巴伦博伊姆,每一个人的表情都差不多,也对,在这里总不能够笑出来吧,哪怕是想笑也笑不出,在这样的环境下,没有一个人能够咧开嘴。

安斯涅撑着伞的手很平稳,他早就学会了应该怎么握伞,怎样降低气力的损耗,以防出现什么意外状况,不过,在这里应该不会有问题,不管怎么说,这里是墓地,是死者安眠的国度,哪怕真的有什么要紧事,也不应该打扰地下之人的长眠。

安斯涅想起来自己听过的一句话,叫什么生前不必久睡,死后必定长眠,对于门德尔来说,现在是否就是长眠了?门德尔过往的时间都是在作为一个家族的继承人来生活,他需要注重自己的仪表,控制自己的饮食,照着时间安排规划自己的每一天,安斯涅看过门德尔的时间表,他经常惊叹于门德尔对时间的精准把控,还有各种工作的娴熟操作,只是这些都已经成为过去式了。

昨天,伦勃朗和弗瑞斯科已经将那个画作送回到了曼德雷斯家,如今就放在曼德雷斯夫人的办公室之中,那个画作安斯涅也看了,画作之中的角色,和他在接受采访时候所看见的那个存在一模一样,是污染?还是恶魔?他不清楚,据伦勃朗所说,这个画作是依诺的作品,但具体代表着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而弗瑞斯科说,那个画作很有可能就是门德尔,弗瑞斯科将自己所见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告诉了安斯涅,他告诉安斯涅,自己亲眼看见了那个存在从画框之中爬了出来,拦住了依诺和那个名为‘骤雨间隙’的恶魔,但在这之后这幅画作就成了这副模样,不再有那些神奇的变化,现在看过去,也只是一幅普通的画作,哪怕是凝视上面的图画,也察觉不到任何异样。

门德尔或许是真的死了。

亦或者,被污染给蚕食了,安斯涅是知道污染的,被污染蚕食的人很有可能会扭曲成为怪物,扭曲,这个词汇他不断咀嚼,如果说门德尔被污染弄成了画作上的那个样子,那么……他所看见的那道身影,是否就是门德尔从画作之中爬出来时候的痕迹?污染之后存留下来的痕迹,门德尔是否已经跨越了某一条边界,成为了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雨依旧在下,骤雨间隙,安斯涅想到了这个词汇,骤雨,就如同现在这样的雨,冬天的雨就是这么凉爽,当然,正因为有雨的出现,现在看不到太阳,因此,这个清晨暗淡了不少,阴沉沉的,安斯涅手上带了手表,不过他没有看时间,他有在计算时间,现在他们已经在雨中站了半个小时了,在这半个小时之中,他们什么都没有做。

门德尔是在一个小时前开始下葬的,没有尸体,没有任何痕迹,那个简朴的木质棺材之中只有一些属于门德尔的物品,他的衣物、他房间的书籍、一些个人物品,总而言之,他们收拾了一些最能够代表门德尔的物品,然后放进了棺材之中,这个任务由安斯涅、阿格里奇和巴伦博伊姆三个人一同完成,拜厄没有参与。

再具体一点,安斯涅负责的是那些书籍,书籍这种东西并不容易保存,尤其是在潮湿的地下,用不了多少年就会腐朽,门德尔的书籍并不多,大部分都是一些诗歌或者散文,这倒是让安斯涅第一次真正看见了门德尔的另一面,他在这些书籍之中甚至找到了不少以批判性为代表的现代诗人的诗歌和文学创作者的文章,涉及到政治的架空小说也有一部分,这些书籍并不是摆在架子上当做装饰的,门德尔是确确实实阅读过这些书籍,他甚至在某本诗集上写了一句话。

【我聆听了几遍热情奏鸣曲,却再也感受不到其中的热情了。】

安斯涅将这些书也放进了棺材之中,随着别人整理出来的东西一同埋入到土地里面。

“呼……”

安斯涅听见了曼德雷斯夫人的呼吸声,那是深呼吸的声音,曼德雷斯夫人应该是想要说什么,只是一时间还没有决定要不要在现在说,在曼德雷斯夫人开口之前,他们都没有说话,在这种场合,曼德雷斯夫人才是他们的指引者,而在这位指引者开口之前,他们只需要站着就好,等待着,然后,为门德尔祭奠。

“雨开始变大了。”曼德雷斯夫人说。

然后是大约半分钟的沉默,曼德雷斯夫人抬起了手,拨开被风吹到脸侧的头发,她平静地看着门德尔的墓碑,说出了自己来到这里之后的第一句话。

“雨变大了。”她再次重复了一遍。

“如您所见,女士。”安斯涅应声说道。

“淋雨了会很麻烦,走吧,回去吧。”曼德雷斯夫人说,“你们还有工作,别在这里继续耗下去了,趁雨下大之前,回去吧。”

“我去开车。”阿格里奇说,他搂了搂衣服,摘下眼镜擦拭了一下镜片,朝着不远处的小轿车走去,阿格里奇已经被这里的气氛压抑到难以呼吸,曼德雷斯夫人的话让他终于能够好好喘一口气了。

曼德雷斯夫人最后看了一眼曼德尔的墓碑,还有墓碑前的那一颗苹果,那是她放下的苹果,苹果很红润,哪怕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看了,也会觉得这个苹果一定很甜。

曼德雷斯夫人转过身,摆了摆手:“走吧。”

·

雨依旧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天气预报并没有说今天会下雨,但在天蒙蒙亮的时候,窗户上已经被雨拍打了一阵子了,雨不大,绵绵细雨,但即便是这样的雨也足以遮住太阳的光亮,天蒙蒙亮,也只是蒙蒙亮,天空全是乌云,哪怕现在空气很是潮湿,却也依旧让人喘不过气。

阿格里奇开的车上只坐下了三个人,阿格里奇、曼德雷斯夫人和安斯涅,而拜厄和巴伦博伊姆则是开的另外一辆车,拜厄负责开车,巴伦博伊姆坐在副驾驶位置上,巴伦博伊姆是一个身材壮硕的青年,常年坚持锻炼让他的肤色相较于拜厄显得更加黝黑,那是一种健康的古铜色,正因为这种颜色,巴伦博伊姆成为了曼德雷斯家里面最不像曼德雷斯的人。

拜厄的开车技术并不如安斯涅那样好,这一辆小轿车在平坦的路上是不是也会晃悠几下,拜厄自己是无所谓的,他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整将一小块马卡龙放入口中。

“少吃点吧。”巴伦博伊姆瞥了拜厄一眼,“每次看见你都是在吃这些东西。”

“没办法。”

“……还是因为那个病?”巴伦博伊姆就像是在尝试着搭话一般说道,“医生还是没有治疗方法吗?还是只能够通过摄取大量糖分来维持?”

“嗯。”拜厄再次拿起一个马卡龙,放入口中。

两人心照不宣地没有谈到有关于门德尔的一切,巴伦博伊姆是一个较为健谈的人,而他也是几人之中最擅长社交的人,只可惜,这种社交能力只适用于对外人的时候,一旦涉及到曼德雷斯家的这几位,巴伦博伊姆就没法子做到那样把控话题了,并不知道是为什么,总而言之,现在的巴伦博伊姆就是如此,他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具体该怎么开口。

“但吃多了这些东西也不行啊。”巴伦博伊姆回忆着什么,“大量摄取糖分确实能够压住病情,但这些超量的糖分对你的身体也是不少的伤害,现在还看不出什么,但等到真的出问题的时候就麻烦了。”

“习惯了。”拜厄的回答依旧简短,“相比起病症,糖分的问题就不重要了。”

拜厄身体患有一种罕见病,这件事只有曼德雷斯夫人和巴伦博伊姆知道,曼德雷斯夫人知道是因为她必须了解曼德雷斯家,而巴伦博伊姆知道这件事就是一场意外了,正因为被巴伦博伊姆知道了自己的病症,所以拜厄一直和巴伦博伊姆保持着一段距离,拜厄并不需要同情,源自于他人的同情心是拜厄最不喜欢的东西,没有意义。

这个病症其实也并非什么致命的绝症,只是因为罕见因此缺乏治疗的手段,只能够保守治疗,通过大量摄取糖分来压抑病症的发作,于是久而久之,拜厄也就养成了随时随地吃点甜食的习惯,至少,甜味肯定比苦味好多了,甜味是一种美好的味道,十分美好,就像是一场童话般的梦,在诸多文学作品之中,甜总是和幸福、欢乐挂钩,因此,甜品就甜品吧,起码比苦要好。

“拜厄,不管怎么说……算了,你决定的事情我们肯定改变不了你,阿格里奇让我问你,女士她的状态怎么样?”

“这件事应该问安斯涅,他最了解。”

“但昨晚你应该也在家吧。”巴伦博伊姆说,“你有看到女士的状况吗?”

“昨晚我并没有看到女士。”

“那刚才呢?”巴伦博伊姆换上了个严肃的表情,“我总觉得女士的表情……不,也不是表情,总之就是有什么不大对的地方,在我的印象之中,女士应该是一个理性远大于感性的人,连她都让我感觉不对劲,那肯定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是你不知道。”拜厄说,“凌晨的时候,我们收到了一封信,里面是一部分曼德雷斯家的员工或者成员的信息,很详细,包括他们的绝大多数信息,比如个人资料,就业经历,从小时候的某一件坏事到长大后和影的利益往来,基本都有记录。”

“我好像听见你用什么平静的语调说了些不得了的事情,拜厄。”巴伦博伊姆一脸愕然,“为什么我完全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你昨晚不在家。”拜厄转动方向盘,然小车避开了一只不知为什么跑到路上的猫,“目前信件的内容只有我和女士知道,不出意外的话,现在回去之后就要开始讨论那些叛徒的处置问题了,我个人的建议是从严处理,毕竟他们做的事情是出卖家族。”

“但问题是,这封信件是从谁寄过来的?”巴伦博伊姆问道,“能够查到这些,对方应该就是那个组织之中的人。”

“我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也对。”巴伦博伊姆点了点头,“将东西送过来的人和收集到这些资料的人可能不是同一人,甚至不是同一个势力的,如果说对方没有透露身份,那么,更大的可能是什么人得到了这些资料,然后将这些资料送了过来,他们想借我们的手去看看我们会怎么处理那些叛徒……昨天别的家族有什么动静吗?”

“有,格林沃尔家召开了会议,他们没有掩盖,所以大部分人都看见了格林沃尔家的那几位匆匆忙忙往议事会赶,而德勒尔家的凯瑟琳·德勒尔昨天去了好几个德勒尔家的管辖地她比格林沃尔家那几位更张扬,至于别的家族目前还没有什么消息,要么是他们没有收到这些信件,要么就是他们和我们一样什么都没有做。”

“这样做确实是正确的,我会去查查看有什么人在盯着我们。”

“汉弗雷斯。”拜厄说。

“……什么?”

“我认为是汉弗雷斯家族做的。”拜厄接着说道,“格林沃尔,德勒尔,还有我们曼德雷斯,你应该有听说前天曼德雷斯家附近那些盯梢的人被处理的事情,后来汉弗雷斯喊了影组织去处理,而那些被处理的人分别来自休伯伦、切拉斯和卡尔纳,而有可能资料的家族之中并没有他们,我认为这些资料室汉弗雷斯家得到的,他们并不想让我们知道他们做的事情,但他们也没有特地去掩盖。”

“照你这么说的,确实有可能,不得不说还是你聪明,我就没想到这一点。”

“那只是因为你昨天不在。”拜厄说着,打开了一点车窗。

“那为什么要现在跟我说这些?”

“我们能够想到这一点,代表着别的家族很有可能也会想到,就算没有第一时间想清楚,迟早也会把这件事和汉弗雷斯家关联起来。”

“那汉弗雷斯家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这样子做能有什么好处?”巴伦博伊姆皱起了眉,“和影交恶好像没有什么好处吧?”

“我觉得正相反,这件事不会导致汉弗雷斯家和影交恶,正相反,这件事最后会不了了之。”拜厄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看向了巴伦博伊姆,“这也是女士的态度,不论是否是汉弗雷斯家给我们的信息,我们都会把这件事情瞒下来,格林沃尔和德勒尔家一样,别看现在他们如此张扬,事后查起来肯定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巴伦博伊姆没有说话,他并不如拜厄那般聪明,但也能够明白拜厄说的是什么意思,当他们收到这些消息之后,不管送给他们这些消息的是谁,他们就已经承下了情,而对面没有表明身份,那也就意味着送消息的人并不想被知道,而他们几个承了情的人,就承担起了掩盖消息的义务。

今天的拜厄说的话不少,在巴伦博伊姆的记忆之中,他们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说话了,绝大多数时候两人都碰不到一起,正如拜厄所说,巴伦博伊姆时常不在家,他经常在别的地方忙碌,甚至不在纽加哥这座城市,相比起拜厄,巴伦博伊姆对外界的了解更多,只不过他并没有拜厄的那种聪慧,很多需要动脑的事情他并不擅长。

不过,经过拜厄这么一说,巴伦博伊姆也明白今天那种怪异的氛围是怎么回事了,门德尔的死,加上曼德雷斯家的叛徒,这两件事给曼德雷斯夫人的造成的影响肯定不小,而在这件事上,巴伦博伊姆做不了什么,不论是拜厄还是安斯涅都能够做得更好,现在拜厄告诉自己这些事,一是不让巴伦博伊姆什么也不明白,二便是让巴伦博伊姆不要将精力浪费在这件事之中。

巴伦博伊姆看着面前那条路,那是回家的路,他对这条路并不熟悉,或许,他确实是太久没有好好在家了。

“拜厄。”

“嗯?”

“有什么我能够做的事情吗?”

“家里的事情就不用你操心了。”拜厄握着方向盘,“但别的事情需要你,现在的纽加哥不太平,我能看出来,不论是我、安斯涅还是阿格里奇,在遇上突发事件的时候肯定都没有你做的好,所以,这段时间,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情就麻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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