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渐渐笼罩了丹阳，但是民众丝毫没有离开的想法，直至深夜，才渐渐有人散去。
墨远独身一人回到自己的房间，他能够感觉到在旁边几个房间内那引而不发的锋芒，看来他想见的人已经到了。
推开房间，他立刻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战甲，露出下面的黑色短衣，一天的指导，就算以他逍遥境的实力，也已经是疲累不堪。他漫不经心地道；“只有你这一个老家伙过来吗？”
房间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方正木桌，桌边坐着一位白须白眉的老者，另一边则是身披白袍白甲的俊逸青年。老者微笑道；“这不是还有龙冠神将吗？”
墨远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茬，哼哼道；“问题是龙冠神将的修为不过掂花境吧。”
龙冠微笑道；“我既然能够保护陛下，护送你们自然是不在话下。”
“差远了，小子。”墨远毫不在意，一屁股坐在老者对面，“我们要面对的可是妖帝莱芜。你呢，天天守在天宫里，身边拥簇着凤池军，自然是无所畏惧。”
“有理有据，但无法令人信服。”龙冠哼哼道，“若是前几年，我一定去陛下那里告状。”
墨远只是耸耸肩，看向了白须白眉的老者，道；“你呢，茅泽大人？”
龙冠哼笑道；“茅泽大人身为战国院飞燕庭主人，还需要你说吗？”
“小子真是话多，还真不是我当初送你进宫的时候了啊！”墨远狠狠揉了揉一旁龙冠的脑袋，嗡声嗡气地说道。龙冠也不抗拒，只是笑着拍打墨远的手，茅泽则微笑着看着两人。
“陛下让我们四人一同行动，自然是有他的道理。”茅泽微笑道，“不死一旦犯境，心思最活络的就是这位妖族陛下了。可想要敲打敲打，只凭那些所谓强者可是不够看啊。”
墨远冷哼一声，道；“说是四个人，还有一个呢，祖灵教主呢？而且还说让我们四个以他为首……”
他话音未落，动作便猛然一僵，一旁的龙冠立刻站起，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白金色剑鞘上。只见在墨远的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着一个身披黑袍的家伙，此时此刻，黑袍人正把他的手掌按在墨远的咽喉上。
“我的手可是有毒的，自己掂量一下。”黑袍人冷声道。
墨远哼笑一声，那样子倒是和龙冠一模一样；“你受伤了？”
黑袍人手下动作也是一僵，收回手掌；“别探究太过，和你没关系。”
“谁干的？竟然能伤到伟大的祖灵教主？”墨远不无嘲讽地说道，“还有你，小子，坐下坐下，那么紧张干什么？”
祖灵教主没理会他，只是默默坐在自己的位置，和她相对的龙冠自然是死死地盯着她。祖灵教主轻声道；“是我失算了。我本以为这么多年，湘原的实力应该会有所下降，却没想到……只能说，不愧是当世第一吗……”
听着她的话，墨远和茅泽则是一阵沉默，唯有龙冠好像什么都不懂一般，大声道；“你竟敢忤逆湘原大人？”
祖灵教主愣了一下，轻声嘲讽道；“我不仅忤逆他，我还想杀死他。墨远，你不该管管孩子吗？”
“什么叫管孩子。”墨远无奈，一巴掌拍在龙冠头上，“倒霉小子，好好坐着，听着。”
龙冠有些委屈，但还是乖乖地听话了。
祖灵教主轻声道；“不死犯境之后，妖族很有可能有大动向。现在关于这点，朝中有两种想法，一种是引而击之，还有一种是狠狠敲打。现在看来，陛下正是后一种想法。若是敲打的好，我想至少在不死攻下平北城前，它们应该是不会有什么想法的。”
“而除却不死外，一如既往。这一次的战争，巨神峰不会插手。而在生灵盟约的对象中，也不包含它们，它们仍是中立。剩下的，就是矮人族和鬼族。”
“鬼族现在正在培养山鬼和战鬼。前者用来防御，后者用来进攻。前者不太可能见到，但后者就不一定的。或许可以在明年它们打春风时候见识一下。”
龙冠哼哼道；“说得好听。到时候见识一下，又不知道必须死多少人。”
“但不见识，不防备，只会死更多人。忘了百鬼惨祸吗？”祖灵教主淡淡道，“若非江文流，伤亡数字恐怕还要再多一位。”
听到江文流三个字，龙冠立刻闭嘴了。原因无他，在这个少年的心中，那个名字和连越一同，是无法超越的高峰。
千古第一江文流。
这是仁安帝在恢复连越在名将阁的名额时，为江文流题的字。夏生帝进驻荣都时，也曾在名将阁祭拜这位神将。
“百鬼惨祸的事情姑且抛开不提。”祖灵教主继续道，“明年春天，陛下可能会召开国策大试，令天下所有文人来提议国策。而且这个人，很有可能担负起出使鬼族与矮人族的使命。毕竟现在看鬼王的动向，恐怕是不想参加这次战争了。”
“就算是参加，也很有可能只派出普通军队。”
“最后则是矮人族。”
提到这个名字，祖灵教主眉头深深皱起；“矮人族仍在收缩。”
仍。已经不是一时一刻。
矮人族被发现是在白银时代。当时的鬼族刚刚崛起，卡梅尔组建白银树同盟，令不死之王山舟困居苍白之路，但随后鬼族和不死族结成同盟，鬼王谋士忘忧离散白银树，混乱之中，人族将自己的疆域扩展到了苍白之路西北，在那里发现了一片森林。
这片森林被命名为地心森林，只因在森林的正中有一个大洞，大洞有多大至今没有人能够衡量，有多深更是无法测量。走入大洞，是无尽的黑暗，在这片无尽黑暗中，无论哪个种族，都会渐渐迷失方向。在当时，有人说这便是虚空凝视者所凝视的虚空。
直到地心森林被人族占据后一百年，有一个人出现在了大洞边缘。那个人名为金莱，他在矮人族中，被称为征服了大空洞的勇士。金莱之后，大空洞的流量渐渐增加，人族也开始和这个和自己极为相似的种族贸易。在当时矮人族的外交关系，一面倒地只有人族。之后，太阳宝玉事件爆发，黑泥沼事件爆发，矮人族渐渐失去了对人族的信任，才开始与其他种族进行联系。
“你们有去过地下城市吗？”祖灵教主环顾在场三人。三人皆是摇了摇头，墨远和茅泽常年参与北境战争，倒是见过一些矮人勇士，但地下城市从未去过。至于龙冠，他还在小时就被墨远送入天宫充当凤池军，守护夏先帝，常年待在天宫，哪里有什么机会去地下城市。
“说的也是。”祖灵教主叹了一口气，道，“春秋院院长吴秋曾经说过，矮人其实对外没有依赖性。他们渴求封闭，而金莱只是一个意外。这么多年，矮人已经和各个种族已经有了不少的战争，每一次的战争，都会推动它们的封闭。而现在它们的收缩，就是结果。”
“但是大空洞还在那里。”龙冠皱眉道，“只要大空洞不封闭，人族……还有不死族，鬼族迟早有一天会攻进去。”
地下拥有大量的矿藏，那是人族和鬼族渴求的物资。至于不死族，他们只是单纯的杀戮冲动。
“所以现在在矮人族中有了这样一种说法。”祖灵教主道，“炸毁大空洞。”
“什……？！”瞬间，在场众人纷纷瞪大了眼睛，沉稳如茅泽也惊愕不止。
“大空洞并非是垂直结构，它是坡度极缓，长度未知的一条通道。”祖灵教主苦笑道，“那群疯狂的家伙，他们想要炸了整个地心森林，然后彻底封闭大空洞。若真是如此，矮人将享受至少数百年的安宁。如果有一天其他的种族能够将他们忘却，他们更是会彻底隐藏在地底。下一个金莱再也不会出现了。”
“并且不同于精灵女帝捷琳的静默，大空洞若是真的封闭，那将是最强的、几乎无法攻破的保护层。”
“现在的矮人王已经开始积极地进行排外政策，停留于地表的矮人们也在有序地进行撤离。而除此之外，太多太多，种种迹象表明，那种疯狂的想法，很有可能就是真的。”
祖灵教主笑容苦涩；“而针对这个问题，相应的也会出现在明年的国策大试上。只希望，到时候真的出现如忘忧、卡梅尔、江文流亦或是夏生帝这样的天骄。”
“最后的时间在明年秋天。不死犯境之前，这个疯狂的计划就会展开。到时候，出使两族的谋士，将会是阻止矮人封闭的最后希望。”
“当然，夏先帝真正害怕的，并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龙冠一愣，他想象着那位高坐云端的大帝，数年的侍奉，他仍未清楚这位大帝究竟是怎样的人物，又怀揣着怎样的想法。这样一位帝王，回去害怕一件事吗？
“很有可能，矮人族将……”祖灵教主顿了一下，然后用力摇头，苦笑道，“也罢，只是猜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