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别再在这里胡思乱想了，刚才直接把材料丢到锅里也没做出可莉饼来，就连备用口粮都没有准备出来——看到个地面砖石的接缝就想着是不是藏着密道，不是和看了究极手看到个天花板就想用通天术一样了么。
串子姐姐背着双手、绕着桌子上的成品左看右看。
琴姐也和她一起凑着盯着看——
其实那东西本身倒是没什么特别的——他也知道、作为小有名声餐厅老板，还有两个了不起的同伴的琴老板，看到这种卖相良好的成品倒不值得她好奇。
但没什么手艺、甚至声称还是第一次做这种料理的高中生能做到这个水平就有点异常了吧——他自己都这么认为，甚至完全想不起刚才自己为什么能做到那么流畅的——
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是牵丝的木偶、自动化机械一样不受自身支配完成整套流程——然而、然而——
他、刚才应该像是提线木偶一样的他，实际上却体会到了不可思议的轻松感——与其说是被丝线牵扯着手足机械转动，其实更接近于一直以来的丝线被谁割断了的清爽。
约莫三十秒左右、琴姐忽然哈哈笑出声来，向后退了一步，开始鼓掌。
“恭喜你。”
“嗯？”串子姐姐猛地抬起头：“来这个啊？”
她眸子在眼眶中转动了一圈：“也罢、确实有值得庆贺的迹象萌芽了。虽然我一直都是悲观主义、并不会对未来抱有更美好的憧憬，可我也不是个喜欢毁坏气氛的。”
她也直起腰来、“啪啪”拍着手：“恭喜你。”
双簧姐妹也把两个人的距离稍微分开一点、开始鼓掌微笑“恭喜你。”
被这四个人围在中间的苏瑾心想——嗯、我现在……是不是应该露出一个标准微笑侧着头说一句“谢谢”？
最好再用手机放一遍“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
如果现在出在他这个位置的是他的朋友陆沉风、或者现在在这鼓掌说“恭喜你”的其中有艾林，他倒是可能会配合一下现场。
但苏瑾自己实在是没办法配合着尴尬气氛尬玩梗。
“《EVA：终》都上映结束了，还在玩这种上古老梗啊？关于黑历史的TV结局已经和橙汁一起融化了——顺便快把我做的可丽饼吃了吧、不然冰淇淋就会和上古老梗的橙汁一起融化了。”
“切——”琴姐鼓掌的手停了下来、用下嘴唇包着上唇、夹枪带棒地道：“真是没趣的男人。我们这些老阿姨们难得想陪你这少年创造、呼唤奇迹，你却吐槽什么上古老梗、冰淇淋快融化了。其实是你自己的脑子融化掉了吧——和女朋友玩新鲜PLAY玩的。”
仔细想想好像是有点KY了，但他怕冰淇淋融掉也是真的。
他是打算陪着艾林一起吃的，虽然他的肚子饿得咕咕叫了，可是艾林不吃他也不打算吃。
那就只能拜托其他人尝味道了——冰淇淋融掉苏瑾就无法知晓是否是最佳口感了。
貂蝉依然在赶来的路上——不是、艾林依然躺在检查室，如果他做的徒有外观——不如说这样才是正常的，不然第一次上手就是要样子有样子、要味道有味道，才有点诡异……
如果徒有外观，他现在重做大概还勉强来得及。
“算了、我也没有很想玩梗，我的两个妹妹也是。反而是为了配合你——琴老板。但其实我们实际却更想早点尝到这常年在医院值班完全看不到的点心，冰淇淋要融化也事实——既然被玩梗的对象不高兴，我们还死皮赖脸把闹剧当幽默才是真的没趣的女人……”
看起来最冷静的串子姐姐第一个向他做的可丽饼伸出手。
两个妹妹似乎是看到她伸手才敢去拿取——
“那么、我不客气了。”串子姐姐低低道。
“我们不客气了！”本来都是一唱一和的两个人难得把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他的目光从脚尖抽离、偷偷打量着她们。
“……”
沉默在走廊中蔓延开。
他有点问不出“怎么样来”、要是很难吃像是自讨没趣一样，很好吃也不知道会不会在他人眼里类似炫耀。
“怎样怎样？”琴姐只是把盘子拿在手里，并没有自己去尝：“和我们店里做的比起来如何？还原度高吗？还是就差一点点呢、抑或是差得太远了？”
“想听实话？”
“当然！”
“实话——”串子姐姐以特有的幽冷语气道：“好太多了。应该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可丽饼、不对——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点心。”
“附议！至少比食堂油腻的虾头要美味得多！”
“附议的说！虽然是我见过的最虾头的家伙之一、可是这手艺还很货真价实的说！但是因为明明有着这么厉害的手艺、还装成一副啥都不会做的样子谦虚过了头了有点恶心，所以还是虾头的说！”
串子姐姐顶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无机质的声音道——看着这种模样的存在，实在很难认为她是在说客套话。
还有那个无论怎样都要提虾头的那两个姐妹苏瑾也不认为这两个人会硬着头皮恭维他。
比起自得的情绪、倒是安宁的温暖包裹了他的内心。
“太好了。”苏瑾左手的手掌覆在右手的拳上、轻轻攥住：“我还以为我已经无法再做出这道点心了、没想到大脑记忆的不明晰、并不影响肉体的惯性。就连川紫你们都认为味道没问题、那艾林醒来之后尝到肯定也会欣……慰……”
咦？
苏瑾泛起了迷糊，我在说什么？
这番话完全没有经过他的脑髓、未经过自己的准允，擅自就凝成了话语、从他的舌尖上滑出。
话语是的如此微妙、比他刚才流畅的制作可丽饼的动作还更加难以理解——
即使他现在只有小学生程度的阅读理解能力、也能轻易分析出这话语之中，包含着他早就会做这道点心、因为某种原因搁置了，并自以为忘却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他自己会做这道点心的印象。
以及所谓的“大脑不明晰”也很不知所谓。
方才血红的视野之中、以俯视的视角注视着幼小的艾林的画面再一次于脑海涌现，不过薄雾似乎又散掉了一层。
他和艾林是同样的年纪、身高当然不足以俯视艾林——
那么、可以认定他是站在桌子上的吧。
桌子、桌子上摆着什么点心。
在血红的视野之中，隐约能辨认出是两份加了满满的草莓酱和球状冰淇淋的可丽饼。
可丽饼的外部罩着椭圆形的玻璃罩子、罩子的外侧隐有琴姐取出来的道具的符文——冰淇淋始终保持着相当的新鲜度、没有融化。
随即、他的位置渐渐变低、视野渐渐变低。
以俯视着艾林的位置、变成了被艾林俯视的视角——
听到了玻璃碎裂的声响，保存完好的可丽饼从桌子上落下，碎瓷片在地面上滚动着。
还有从地板上蔓延开来的、量大得有点夸张的鲜红草莓酱。
从眼前的地面，不断流至远方——似乎超过了1L——
啊、只有两份可丽饼却加了1L的草莓酱，吃起来会很腻吧？
“好红啊、像是……草莓酱一样……不知道吃起来会不会是甜的呢？”
音带的震颤、随着场景的回溯，叩动着鼓膜。
他一定没有开口说话。
周围也没有人出声。
可是他听到了、听到了这个场景下的话语——尽管还是充斥着损坏了的电视信号的杂音，却比之前清晰了不少。
气力从四肢里流逝——嘴角意味不明地挑起、却连发出声音都感到费力，只有嘴巴像是鱼嘴巴一样一张一合。
“瑾弟……”
不应该存在于这个场景的声音传来。
“瑾弟、喂——！”
将血红的边界打碎、再一次。
还没有完全清醒——毕竟草莓的甜香气传入鼻孔，却有温暖的触感包裹着他。
光线再次进入瞳孔的时候，他看到的仍旧是琴姐。
方才陷入神志混乱的时候、琴姐只是站在他的身后而已——现在他竟然是倒在她怀里的。
脸贴在她的——坚实？还是应该叫做厚实……？反正就是倒在了她的臂膀偏下一点的位置，通常而言似乎把那叫做胸膛。
橙红色的女仆装、和她手中端着的草莓可丽饼的甜香味一起钻入苏瑾的鼻孔。
“哎呀——！”他立刻想要从她身上移开站起、可是身上却没什么力气，刚抬起头来，又一个站立不稳倒了下去。
冲击力让琴姐向后一个趔趄，他为了支撑住身体向前平伸的手臂无意识想要抱住什么东西稳定脚步。
而琴姐大概本来是为了避险、无辜地把双臂抬起，仿佛溺水一般挣扎的他这下却结结实实环住了琴姐的腰肢。
“哇塞、说你虾头你真就不争气呢，渣男！这里有渣男！检查室的小姐姐快点醒来、你男朋友在给你的帽子染色！就算刚才眼睛没有高光了、也不能掩盖你帽子染色的行为！”
“看在你的点心做的居然这么好吃的份上、本来我不想吐槽你了的说。而且作为专业的护士、我们不该对患者的私事说三道四的说。可是等你的小女友醒过来，我们会推荐她去看看眼科——”
“呃……”琴姐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留下深深浅浅的阴影来，视线当然也是向下，以微妙的眼神盯着他。
“说起来你就给我做了一份可丽饼，我还没有开动，你就让我请你吃豆腐，是不是……有点心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