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小姐一刻不停活动着指尖——苏瑾的身体当然也就一刻不停无法停止行动——
超越50%以上的地球用户么。
日常场景能应付百分之七十——
那也就意味着还有百分之五十他是打不过的、也有30%应付不来的场景出现的可能性么。
硬币抛掷起来无论是正面还是反面，概率都是50%，不过看到了硬币的抛掷结果的时候，概率论就没什么意义了——
并且、只抛掷两次，也很难是一正一反。
某一种疾病在人群中的发作率是千万分之一，然而那个确实患病的人却不能依靠“千万分之一”这种数字是小概率来劝说自己——
不如说如果知晓了这样的概率，反而只会让他的存在显得更加凄惨而已。
哪怕只有30%的概率是应付不来的场景，也不能认为一百次战斗恰好有三十次遇到那种诡异的强者——密度也是每隔几次出现一个——
就目前而言，琴姐、樱小姐、火怜小姐——还有那个追杀他的云浮雨，应该都是战斗力比他强的。
很有可能应对百分之七十的场景、结果却偏偏是捡着小概率的场景出现，对付的都是超高难度的BOSS……
那他又该怎么办呢？果然就只能等死了么。
就像现在一样——只是作为谁手中的傀儡、就连停下舞步都完全做不到——
“当然啦、概率只是数学模型、对现实问题有参考价值，却不能完全代表现实会出现的境况。七成概率胜利、却碰到我这种水平的——那也就没办法了。能给的建议也就是只有快跑了——
嘛、当然，如何主动将自己被动与他人结成契约的技能临时取消，我还是会让你想起来的。这样的话，你应该就能把原本的七成会胜利的场景、转成七成能完全胜利、两成状况也是对你有利、对方根本讨不到便宜——”
樱小姐两只手攥成拳。
他的两只手臂一阵钝痛——在钝痛消失之时，手臂知觉也消失了。
像是零件一般从他的身体脱落。
只有丝线在联结着被切割的手臂——在灯光闪烁的瞬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方才在黑暗之中涌动的肉体和血液彼此相连的证明消失了。
樱小姐的嘴唇微张、吟念着一长串他听不懂的咒文——
他听不懂她的咒文、在看到她的嘴唇上下开合的时候，却像是能读唇语一样，有样学样模仿了下来。
从喉咙中发出微弱的振动声。
纵然——依然听不懂话语里的深意——
散随的零件和身体在黑暗中才能察觉的微妙联结恢复。
舞台的灯效、再一次聚焦在他的身上。
他的双臂——没有任何伤痕——
恢复了原状。
知觉也随之恢复——
他试探性再次吟念着那份咒文、双臂的感觉又消失开来——随着第三次吟念时再度正常。
“就是这样、只要你把身体的零件和身体切断开来，让它暂时变成不再属于你的身体、也不再被判定为需要恢复原状之物，就能避免在面对你打不过也跑不掉的强者将你的手臂切断强行和你契约的状况。
麝香猫还有蜥蜴都有类似的技能——在遇到危机状况的时候把自己身上的一部分切割开来。
不过、你毕竟不是真的爬宠呢——没办法让自己的身体器官切割之后再长出个新的来。实际上就算是爬宠、也不是像中小学教科书那样三言两语那么简单，好像在切断之后就可以迅速再生——
需要花费相当的时间、也无法变回和原本一模一样的样子。养过绿鬣蜥的话就会知道对于这种动物、最值钱的就是尾巴完整——稍微受到一点惊吓，尾巴断掉的话重新长合，就再也没有那种绒布面的华丽感，而是小小的一个、惨兮兮的黑乎乎的小尾巴。
所以、你那具不能再生的身体——将零件切割之后，要记得将零件好好回收——否则就无法恢复了。
肢体什么的倒是还稍微好办一点、你可以拜托幽篁姐或者其他的和做地下生意的联系一下，找傀儡师替你做一副上好的假肢，按照正常的身体构造吟念咒法让假肢与你的身体相连，说不定比你原本的零件还要更好、更高级呢。
脑袋和脏器的话就算了——没办法做个假头来替代、心脏也是——
并且到了脑袋和脏器分割开来的极端状况，纵然能好好回收、却也很难再靠你自己的力量拼合回去——
它们不会在切断联系之后立刻丧失机能、却要接借助外物的力量将无形的联结恢复——顺便、和手足皮肤眼珠这种不同，失去再就、已经有些腐烂了，只要保留着最基本构架，也还是能回到原位，而那些溃烂和伤痕都能再度愈合。
脑袋和脏器之类的是有时限的、超过时限就无法再与你的身体重新连接了。”
她做了个怀抱西瓜的动作——
“所以说、千万不要为了好玩，想要模仿恐怖故事里的无头骑士什么的，将恢复力锁定、把头切下来抱在怀里喔。那是做不到的——你的头的牵系被切割，就会丧失思考能力，你的心脏牵系被切割、就会失去心跳——”
“唉……欸唉……？”
他的脖子一凉——她并没有摆弄连接在他脖子上的丝线——
是在听到她的话语之后，他不自觉开始幻想尸首分离的场景。
目光也忍不住向胸口看去——
从刚才开始、其实就相当显眼，可是他却自觉不自觉放弃注视。
“等一下、如果到了时限我的心脏和头没有连回去，我会如何？”
“你觉得呢？”樱小姐反问他。
“……”
总觉得、好像和他从刚才以来一直坚信不疑的某件事产生了相当严重的冲突——
也是樱小姐对待他的态度、和他自己对待自己的态度差别的来源。
“会……死……？”
“会死喔。”樱小姐认同地点头。
“可是——我还以为——”
“你还以为你是不死之身？”
“至少从刚才开始我所看到的、所感觉到的，甚至您传达给我的信息都是如此。”
“嘛、从第三方视角来看，确实是不死的——不老且不死。并且、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若是你自己不肯施加咒法，是无法像刚才那样从根本上切断的——
之所以看起来好像是我将你的手彻底切断、到无法恢复的程度，是你刚才随着我一起吟念咒法，主动施术了而已……
如果你刚才是闭嘴的、我也拿你没办法的……
头和心脏就更是如此了、只有你自己能杀死自己，对于其他的存在来说可不就是不死之身么？”
“……”
苏瑾沉默了半晌。
“什么——啊。”苏瑾苦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以为的不老不死，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啊——一旦被察觉到了软肋，也是会死的……”
“不对。正因为你是可以选择死亡的‘不老不死’、反而不是有缺陷而是完美的存在。”
“哈——？”
“活着就是不断毁灭的状态——身体不断进入腐蚀、每一刻都是在倒计时——正因为活着就是毁灭，那么死亡则意味着‘不灭’。生命日渐消亡就等同于通往衰老、那么‘死亡’就等于长生不死。”
“……”苏瑾咀嚼着樱小姐的话语——
“什么？因为死亡不会死亡，所以死亡是长生不死？这是什么神奇的理论……按照这种说法、岂不是会死亡的生物也是长生不死吗。”
“是啊。我就是这个意思——会死亡的生物，因为会进入‘不会死亡’的死亡状态，所以也是拥有‘长生不死’的阶段的——只是不太完善而已——算是持有一半。”
“总……总感觉好矛盾。”
“不是总会有永生题材的故事、会对主角强调什么‘若是不知道丑陋是什么、也不知道何为美丽；若是无法选择死亡、则‘生存’也不意味着真正的‘生存’么。’
甚至还他人还会抱以怜悯的心态、说‘你真可怜’，而被同情的人甚至不能反驳——
和富有的但缺爱的家伙比自己拥有多少爱、和不算富有但是始终拥有独一无二的宠爱的家伙比自己有多少钱；和终日围着各种细碎的家务活打转的人吐槽自己从来十指不沾阳春水、又和无暇顾及自己的琐碎小事的说自己到底有多么勤勉、多么擅长管理日常生活——
而所有的都做到的——就会说对方像怪物，不像是个活着的生物，没血没泪之类的——
总之喜欢用自己的优势来比他人的短处。正因为自己早晚都会死亡所以用这种其实没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特点、去碰瓷不需要死亡的——
‘你永远都不会理解死亡的魅力所在、你不是真正活着’。
明明只要有‘死亡’的存在，终其一世都在和这种状态作斗争——
恐惧、却又会被那份魅力所吸引——
像是有毒的蜜糖一般，然而到底还是有毒的——会有选择服下的、大部分则是在毒素扩散到全身之前不会主动选择，还会想方设法避开这份状态。
然而、在碰到不用与这份矛盾和恐惧战斗的存在的时候，这又成为了值得骄傲的长处了……
‘等到你成为了大人、自然会懂’，不过——说着这种话的大人难道没有当过孩子么？看起来也还是啥都不懂的样子——
会死亡的生命、和死亡之后能够复活的生命——前者一次也没有死掉过、后者不断死亡，甚至也会见比那相对短暂的一生更短的死亡——
更有权利说出‘不理解死亡’的话语的，按照日常发言的模式，明明应该是不死者才是——可是、正因为环境以及结构性倒逼，那些家伙会说‘能够复活的死和不能复活的死是不同的、不能偷换概念’，依然还是会被怼到哑口无言——
事实上、你在第三次进入死亡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对‘死’这个状态的无谓。原本你的思考回路之中就是把自己排除在外的——如果碰到了这样质疑你的，你应该也很难反驳吧，会接受对方的话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