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她这是严肃认真、还是那种在古早的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无聊问题——掉落水中会先救谁的无聊问题——
不过艾林其实不是太喜欢那种无聊问题的桥段，甚至在他还没有开口的时候她就会先吐槽“那种非要在事业和爱情二选一的提问——问出这种问题的不就应该一个过肩摔摔过去么。这种问题从一开始就预设一个答案，希望对方回答——即使得到了理想的答案又有什么意义——
无非也就是等着被骗而已——真的到了那种时刻、不需要揪着提问也能看到抉择。而没有抉择的机会就是最大的幸福，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不知道为什么……”
想起了艾林这个其实还是很让人安心的优点、脑海中不断闪现这两日艾林不时露出来的忧郁表情，口中的奇怪话语——反而无法让人安心了。
正因为她不是个很喜欢无理取闹的存在，也就意味着他承认了艾林在告白前后的所作所为完全不是无理取闹——哪怕看起来再怎么离谱，她也不是在无理取闹。
那个理由、他多少已经感知到了——可是却会在他接近答案的瞬间被融化掉——
就像是看到资料集上的那道锁一样，无形限制了权限。
读取大脑的权限。
艾林是以很认真的口吻、在问他这个问题的——他当然也要以同样的态度给予回答——
不过——即便艾林是难得一见的在任性假设，他也——
难道连一句好听的话都不愿意说吗——在这种时候装什么不说谎话的君子……
送命题其实也算是某种送分题吧。
况且送命题也只对那些无法心安理得选择在常世内看来不合理、甚至有些太舔了的答案的人来说是在送命——
既想要让对方高兴、同时还想要保留自身的某些要素——无论向哪一边迈步都会迟疑不定——
我是个很纠结的人，然而如果是这种问题，我当然……
“算了。”他抓住了艾林的手、向她微笑。
“有些事不是不知道为好吗。艾林不让我知晓、还有我周围的这些好心者都不让我知晓——也就意味着是好奇会带来危险的问题吧。那我们就去下一处好了——”
艾林反手握住他的手、在他要把她拽走的时候，反手将他留在了原地——
他的力量已经提升了——本该如此，可是艾林的力量，似乎也和他提升了同等的程度。
“乐观思考当然会得出这种结论。可万一是抱着自私自利的目的、才不让你知道真相，你也没关系吗。做一个快乐的小傻瓜、无声无息被抹杀——甚至、也不会一直快乐下去，前期隐瞒得越久，之后越是会让你的精神出现裂缝和扭曲——”
“自私自利好啊。艾林是抱着自私的目的、不就意味着开始为自己着想了么——我反而比较担心你考虑我而放弃了自己的立场耶。自私在我这里不是贬义词。”
“……”
“虽然不知道艾林的‘一个月’是什么意思——不过、我可不希望和艾林的关系在短时间内结束。这十几年的时间，从来都是你、一直都是你——只是，你不是我的女朋友，只是我的青梅，我醒来梦中都是你这种事没办法那么大方说出口——
现在的话，我可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权利说我的脑海中完全被你填满了的家伙——
不仅这十几年的时光、从今以后也要不断不断持续——我不知道永远是多久，如果那就代表最长的时间，那就让我们的情感持续到永远就好了。”
“听起来、像是……”
“听起来、像是炫耀——甚至只是单纯的哄人的话语对吧。未来的事情谁也无法预料，只是此次此刻，说出这番话的我——是仔细考虑着未知的未来，说出的最适合我此刻的心情的言语。至于未来什么的、未来的我会怎么想之类——那已经不是此时此刻的苏瑾了。
细胞经过新陈代谢、变成了新的我——成长、衰老，就连大脑都变成了全新的，那个不等于我的人做出了不同于我的决定，已经改变不了此刻此时我所要留下的记录了。”他打断了艾林、一口气说出来——
毕竟还是很羞耻的、他想要在打断之前把话说完。
艾林沉默片刻。
“好吧。”她刚才没什么特殊表情的脸上、像是很自然流露出了释然的笑容——也像是挤出来的——
她反手按下了开关。
“小心！”
他脱口喊出、将艾林拉扯过来——在巨大的震动中，她站立略有些不稳，跌在他的臂弯之内——
伴随着的“轰隆隆”的声响、书架朝两侧打开。
背后有着一道但凡涉及到古式宅邸、还有洋馆类肯定有秘密的地下通道——
而且他没记错的话，刚才地图上好像没有标注这一处。
略显得有些陈旧的楼梯、被两侧的蜡烛的红光映着，更添了一丝诡异。
从楼梯间传来了一阵长期熏香积累下来的香灰自然的气味、以及蜡烛点燃的时候精油气味。
“谢谢、小瑾。”她抬眼看了我一眼、没有推开我，只是把脖子伸长了一点，朝楼梯望下去。
“你还是把那个开关按下去了……？”
“嗯。”
“不是误触吧？误触的话，我现在就问问樱小姐她们，把地下室的门重新关上就好了也就是了。”
他把目光落在平板上。
樱小姐没有再发信息给他们——
场景还是这个地图——但是、果然不是他记错了——
上面没有显示出这一处地下室。
“不是。刚才的问题我就是随便问一问——虽然我现在确实背负着很多秘密、还有很多没能和小瑾你交换的情报。不过——不希望你知道的、也并代表不害怕你知道的——更多只是不知道从何处讲起、也不知道该如何让你理解。
若是这下面就有契机，我没有拦阻你的必要——
现在的小瑾，即使真的看到了‘真相’，肯定也能理解我吧。”
他也不知道那所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当然不敢妄言理解或是不能理解——
但是、最低限度的心理准备，他应该还是做好了的——仅仅是关于真相的心理准备。
可是、其他的突发事件，他却不能说已经有防备的手段——
“我理解了艾林你的想法了。可是——即便你不害怕我知道真相，这下面也未免是真相，说不定是瓮呢——下面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瓮——一旦进入其中就无法折回、也不能回头，和真相无关的的深渊。出于安全考虑。”
【喂。】
【瑾小弟、刚才的话我可不能当作没听到——就算是哪个人后不说人，你也未免太没礼貌了吧——】
【谁会想要煮你们啦、也不会把深渊提供给你们让你们下坠。疑心病怀疑到我们身上了，当心下一次训练的时候，我给你增加难度——让你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到正常行动的状态，变成任由拿捏的小玩具。】
“你们要是那么做的话，我可能就要不客气了。”艾林低声。
【啊——是吗——不客气也没关系啊，成对的洋娃娃还是蛮可爱的，意象也好——不是追求永远么，变成我们的收藏品、永远依偎到遥远的未来也算是达成了NE。】
【要下去就下去、不下去就不下去——这好歹也是密室的门，是这宅邸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记录在地图上的所在。你们这么大敞四开让香薰和精油的味道散入到整个室内，循着味道也许就发现密室了。】
【对瑾小弟不利你不会轻饶，让我们中立立场受损，我们也不会轻饶的，望知晓。】
“……”
他们不在同一个空间，他竟然嗅到了些微的火药味。
“艾林、你认为，我们到底应该……”
门扉再重新合拢，艾林倏然跳过去，用两只手撑住了门，将它重新打开来。
“算了——”
艾林向他勾勾手。
“就算真的是毁灭地球的按钮，我已经按下去了，停留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地方，岂不是吃亏吗。”
她两脚踩在了第一第二阶段台阶上。
“小瑾、你也是要跟过来的，对吧？”
“当然。”
他跟着她走入了地下室——
平板电脑再次传来了“宾果”的音效，他们身后的门“砰”一声就被关闭了。
“欸……？”
他看着门紧紧关严、折回去推了两下——当然是预料内的纹丝不动。
他拉回两次——
它也依然是纹丝不动。
“怎……怎么……”
“算了。”艾林在帮他一起拉拽了两次，也无法把门打开的时候，摆了摆手——
“既然已经下来了，就应该预料到这种可能。我们还是先向下走好了，万一走得慢了，铁球什么的落下来可就有热闹看了。”
之前训练场的时候，他连续丢命又重新苏醒的场景在脑海内回放。
“好、好吧。”他立刻同意了艾林的提议——
他是不会死、连续丢命也能像是那种动作冒险类游戏的主角一样原地无伤复活，不知道艾林会怎样。
台阶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看起来像是石头、踩在上面却偏偏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来。
侵入鼻腔的是两侧蜡烛的香薰味道。
台阶很长——如果还是很在意时间感的阶段，大概只走这台阶都会有种灵魂被倒空了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