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我之所以会否认那种近乎自残的行为的理由是什么？”
在他回答之前，艾林已经自问自答了起来——
“如果是小瑾的话，应该会认为是——我太像是理想之中的女角色了，所以会不惜否定所有的同性，来抬高自己的身价吧——
说起来是有这种论调来着。所谓的绿茶也就是否认自己的同性、突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讨异性的喜欢——无论是男性还是女性皆如此。”
艾林认真地盯着他——
“那么、小瑾，请问你觉得我——是绿茶吗。当然，这里的‘绿茶’并不是具有褒贬意味的，你点头或者摇头我都不会生气的，也不是什么送命题。”
“不是。”
在他——在苏瑾的认知之中，艾林当然不是什么绿茶。
或许确实她时常会表现出能够和其他人打成一片的社交能力，不过我认为那和“绿茶”这个形容词没有任何关系。
无论是褒义意义上，还是贬义意义上。
“嗯，或许这样说有点抬举自己的嫌疑——不对、既然我说了并不包含褒义和贬义的意味的话，也许还有贬低自己的嫌疑，总而言之我的角色应该并不是‘绿茶’属性才对。并且——我也已经有小瑾了，我并没有什么显出自己人好来讨好异性的必要——
如果我讨厌某个同性了、自然而然就会远离了，实在没办法了或许会吵扰两句，最多也就是断交宣言，之后也就没必要继续了。
也有人能够在已经把架吵到夸张的地步、还依然能保持塑料情谊，我也——依然是因为有小瑾，所以我不需要把自己的感情悬系在那些既不美丽，也很虚假的东西上。”
艾林顿了顿、像是在思考自身——
然后“啊”了一声补充道——
“顺便一提，我——艾林，也不是人类。在人类的世界中、大部分都是人类的学校，关于同性和异性这种概念对于我来说，应该没什么意义——
应该没有男孩子认为自己和雄性哥斯拉是同一个性别吧——
还有也应该没有女性认为自己和雌性的蜗牛是同一个性别吧。
我和人类——好像也不能用所谓的‘同性’、‘异性’来进行类群上的分类——
就连族群都不是同一种，尽管话语之中肯定也存在主观的成分，可是——大略却可以称之为‘客观’的。
不管怎样都是旁观者、而不是当局者，也没什么拉偏架的必要。在有限的范围之内，我按照我眼瞳之中映出的‘1’和‘2’来说出自己看到的是‘一’还是‘二’。”
啊、对了。
当时的他完全不知道艾林是人类这件事，对于她的赞成和反对，很容易狭隘地联系到所谓的同性相斥这种东西去。
艾林不是人类的话——
在谈论人类的“男人”和“女人”的时候，应该很接近人类在说自己到底喜欢饲养雄性的狗狗、还是雌性的狗狗一样——仅仅是根据个人需求、个人的口味来谈论喜好罢了——
羡慕小猫咪因为小猫咪不用上班——或者是认为那种态度太过于懒散了——
看起来貌似是充满了嫉妒、或是否认的话语，然而本质上却并和同类群之间的“嫉妒”和“否认”是不同的感情。
毕竟那些交织起来的和谐，是自己用双手就能轻易毁灭的——
然而，自己却并没有进行毁灭。
不可以虐待动物、不可以否认动物的生存权利——事实上比起不可以还不如说接近不想的概念——
因为主观意愿上的“不想”“不愿意”并非是失去了能力。
仅仅是源自于自我意识，所进行的选择。
并且那份嫉妒和焦灼感，不会对自己的本质产生伤害。
像是隔着玻璃、隔着屏幕看到的，另外的世界。
那种所谓的嫉妒感和憧憬反而有些类似。
那么、否认，也仅仅是想要让自己无则加勉——
“看起来、小瑾已经理解了呢。不是同族，给出的评价纵然听起来像是嫉妒、或是充满了怨愤，实际上那份感情也很难伤及本质——毕竟那份锐评也无法触及到本质嘛。
猫的视力能够看到自己的排泄物中的荧光剂、狗能够嗅到自己留下的信息素的味道来作为指路的路标——可是在人类的眼中看起来，却好像是一旦自己的宠物开始胡乱排泄，无论怎样用洗涤剂将残留的痕迹清洗干净，它们都依然会找到自己已经自以为去除了标志的地方去。
拟态猫咪的视力、还有狗狗的嗅觉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的，仅仅只是在想象——
没有异能的人类，所想象出的超能力、还有异世界之眼之类的，因为无法实际体验，所以——只能够依靠想象力。
由于是基于想象力诞生的——总是不自觉会提升便利性、削减不利性，下意识认为那样的生活更加轻松而自己最为辛苦——
反过来，非人的异常的力量始终贯穿在躯壳之中，带来了各种不便利——同样会开始调动人类的想象思考一些奇怪的状况——”
艾林的声音充满了——
充满了魔性感。
低沉的、仿佛在哼唱摇篮曲。
只是比起哄人入睡的摇篮曲，更像是催眠的摇篮曲。
在她的口中轻轻呢喃着的时候，她像是在对自己做着心脏复苏一样顺着节奏一下下按压自己的心脏。
咚、咚、咚。
按压的力度越来越重。
之前她也有过这样的行为——并且当时自己也感觉到了，和她的心脏的同调。
心脏的蹦跳开始变得剧烈、身体也好大脑也好都开始发热，脸颊也开始因为害羞之外的原因变烫。
脑海中零星的碎片，以及刹那的闪回组合在一起。
啪啦。
听到了正确的拼装的声音，就像是钥匙刺入到锁孔的时候，将锁芯打开的声音——
“喔、这样啊。艾林你是想说，如果不考虑生殖隔离的问题，因为现在的规则、教育已经越发细化，再加上其他种种的分错，不同性别的人类之间，其实也……”
“是呢、就是这个意思。不同性别的人类之间，其实也已经很接近并非同一物种的状态了——
而且生殖隔离也不是绝对的评判标准，算是有瑕疵的理论。
实际上妖物什么的、血族之类的、还有鬼魅之类——和人类并不是同一物种的生物，意外得能够繁育后代，并且诞生的小孩也不是高度不孕的。
因为原本就不是同一物种，所以性别本身甚至也变得不太重要，在人类眼中看起来是同性的家伙们，彼此之间也是能繁育后代的。”
呜——生活在常识不同的世界，实际上就意味着这种东西吗——
艾林在学校的成绩是相当高的。
每一项科目——包括那些不及格也能排进年纪前五十的科目，成绩也是相当高的——
也就是——常识性的东西、理论性的东西——至少对于人类来说是正确的常识和理论，她是理解的，并且能够取得很高的成绩。
在这种状况下却能说出这种完全反常识的话语来，简直就像是完全没上过高中或者完全没好好念过书一样——
说出那种即使是所谓的“科普区”的视频主发视频上来都要被人骂好几天的话语。
然而——对于她自身而言，那些话应该没什么错误吧。
甚至于在听到人类的交谈的时候，必须要掌握着那些在她看来不完全正确的东西才能取得高分的时候，她的情感似乎也没什么波动。
如果换成是他的话，对这些完全矛盾的东西，他很可能已经裂开了。
不对，事实上他现在就快要裂开了。
“要在平均200多天的时间里、将另一条生命置入体内，不便、痛苦以及不协调。味觉会改变、激素分泌会改变，甚至对大脑神经系统都有着不可逆的影响——实际上尽管靠着‘爱意’、以及‘生命的延续’这样好听的说辞来进行着包装，其实也只是作为为了让身体能够承受不协调的痛楚的精神麻醉剂而已——
其实只是在身体里寄生了异物而已。两个不同的生命体之间会进行血液交换，母体排除异物的免疫系统会暂停，这甚至是无关自主意志自行运作的自然规律。
与此同时，在现在的医术之下，死亡率也大概有十万分之十六点九——而胎儿的死亡率则是5.0%——
即使孕妇能够成功活下来，身体也没有受到太大损害——然而失去孩子这件事本身也是对身心的某种创伤。
外置模拟是无法将其还原的——痛楚也好、死亡率也好，都仅仅是在模拟的东西，完全是想象之中的产物——
最后无论是哪一方，都只是沉浸在道德剥削或是自我感动的情绪之中而已。”
艾林纤细的手指，忽然攀上了他的脖颈，对着咽喉狠狠按压下去——
“咳——”
他重重地咳嗽了一声、嘴角甚至沾染了——铜锈味之物——
她的手指挪开的时候，指尖拈着一根针。
针上沾着他的血肉——然后又一点点回归到伤口——
“小瑾应该意识到了不是么？现在的自己已经不会再受伤了。然后有谁希望小瑾能够体会死亡之类的，反复杀死你——这种事情，会有意义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