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了么？亲眼所见的，应该就是真实了吧。”
樱小姐说出了在这种场景下听起来稍微有些辛辣的台词——
“……”
对于艾林而言说不定现实就是如此，然而对于他而言——此时此刻呈现在眼前的景致，倒更像对于现实的讽刺——
还是说，现在的他所看到的一切才是幻觉呢。
其实他现在果然还是躺在椅子上，做了个相当长的梦——
不、不对，无论现实是否如此——樱小姐的话语听起来一样充满了极重的讽刺。
她说“亲眼所见就是真实”。
无论艾林现在看到的是虚幻的风景、还是他看到的是虚幻的风景，毫无疑问在她开口的瞬间——这一点就已经无法做到了。
毕竟他们看到的是矛盾的景致——
不可能两边都是“真实”。
甚至有两侧都是虚幻的可能性——
“原来如此。”
艾林似乎有些信服地点了点头——当然，如果说她到底是不是完全信服了，果然还是没有吧。
可是信和不信的比重，已经是前者更高了——
这就是所谓的“死神”么，因为能直接接触到人类的灵魂——因而也能触及到心灵的深处——
在触及到心灵的深处的同时，也就会变得善于操纵。
“我向来喜欢做比较公平的交易——这可能和我以前做过荷官有关系——直到你已经消除了全部的疑问之前，我都不会问敏感的问题的。
当然，就算是现在全部的疑问已经全部消除了——我也未见得就会问你敏感的问题——
问了也不要求你必须回答——这样很公平吧？”
“公平吗——”艾林提出了疑问：“这样对你就不大公平了。”
“是么？所谓的公平实际是在双方确认了条件之后都点头就算是公平了。哪怕是相当不合理的约誓、只要在双方同意的状况下签了字——也就会算是平等的条款了——”
樱小姐不紧不慢地回道：“哪怕看起来其中一方受到的损失很重、然而写在了合同条款上，也就没什么能反驳的余地了——
所谓的‘契约精神’么。不过生物的贪欲原本就有——不特指人类这种生物，就算是其他的生物也是一样的——
无论是想要进食、还是试图繁衍——如果没有这种欲望，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就不会吵得慌了，还有也不会有那种网红的野狼了。
想要用最少的条件获得最大的利益——哪怕是松鼠都会使用树叶来换取花生呢——
毕竟松鼠并不太理解货币的概念，只是看着人类总是在收下纸片、然后再回以其他的物品——可能会认为人类是要搭建过冬的宿处。
松鼠应该也收集到过纸张吧，毕竟现在的大象都可能会因为进食了过量的塑料水瓶而惨死呢——
松鼠在对比之后认为最暖和的树叶，和人类更换了食物。
而对人类而言其实是乐子而已——松鼠并不知道人类想要获得喂饱一整只松鼠、甚至是一整窝松鼠的松果、花生不像它想得那么困难。
不过对于它而言的确是付出了最小的代价就是了——
在松鼠自己的货币之中，倒是使用不同种类的坚果交换的情况更加常见。
因为是不同的物种、所以就会存在那种在本族的生物看起来不那么公平、或者是赚大了的情况，不过在那些交换者的眼中全无所谓，甚至还为自己欺骗了对方沾沾自喜……”
“就是那种、用口红换来了一整块金子，然后用一面镜子却换来了口红——那样的状况么？”
“嗯、对对。不愧是艾林妹妹，还真是找到了很恰当的例子。就是那个啦——在金子一点都不值钱的部落，用他们从来没见过的口红换来了金块；有更聪明的人用比口红对他们吸引力更大的镜子交换，然后换得的就是对方看起来最值钱的口红——
实际上这份交易是很公平的，在那个部落的人看起来，口红远没有镜子值钱——当然要用自己最值当的物品交换——
然而对于外来者自己没有占到便宜，就会感觉吃了亏了。
实际上——就算是在现实之中，以物易物的话，用一管口红换到了一面镜子也完全不算亏本买卖呢——
并且在这整个过程中被当猴子耍了的部落的人，也完全不认为自己有亏了什么——”
“您这么兜圈子、是为了告诉我——即便您给了我回答的自由、同时也是在我完全接受了您的个性和此刻的状况，被给予了回答的自由，您依然占了我便宜么？”
“嗯——是还是不是呢。”樱小姐狡黠地眯起一只眼睛：“不是也有那种可能性吗——就是，哪怕第一次是亏本的，无论是在这边的世界观、还是在你那边的世界观都是亏本的，却还是想要交你这个朋友——
或者是和你的监护者之间，存在着某些即使我这边再怎么亏待自己也还不完的人情……之类的……？”
她抿细了唇笑道：“关于这个问题，我也有不解释的权利。这样你能接受了么？这样算是公平了么？”
“喔……”
艾林从喉咙中发出了模棱两可的声音。
丝线——心脏的丝线被对方扯在指尖的话——
让她忽略了某些细节。
艾林并不是那种会轻易忽略细节的人，不如说她就算是地板缝也会用棉棒清理得干干净净——
应该是最让需要付费打扫的清理工头痛的类型吧——毕竟普通人打扫房间的时候，一般都是大面看起来很干净——
不过像是浴室的顶部、电视的后方、窗框的底端、音箱的内部——
总是难以顾及到。
这样在花费了金钱打扫之后，看到那些边边角角都被打扫干净了会产生某种精神都变得清爽了的值得感。
但是艾林打扫过的房间应该会让人产生某种——
“这样的房间真的需要雇佣护理者么”这样的想法——
她没有注意到，樱小姐的话语的狡猾之处。
她说自己原本是“荷官”什么的、所以会公平交易。
那种东西，是和公平交易最无缘的存在了。
并且——零和博弈，一定是要当胜者的那一方——
绝对不会让自己亏本，甚至要将对方的筹码全部吞没。
在樱小姐提问之前，艾林自顾自开始回答了起来——
就像是知道她要问什么一样。
“对、虽然这些话相当难以启齿——结果我就会做在一边见死不救的家伙，然后等待着——
等待着时机成熟——只要不去做过多干涉，仅仅在一边守望着的话，其实也不需要等待太久，就只需要一点点——一点点的时间就好，十几年，到了特定的时机，我就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了。”
艾林顿了顿：“甚至、应该是相对完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