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从什么地方开始，是镜花水月的使用范畴呢——
那么——又到底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开始是投影的呢？
艾林那句话——已经在相当短的时间内，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的那个问题——
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回答了数不清的遍数，可是回答像是丢出去的诅咒珠一样——无论怎么丢出，都还会回到掌心，就像是在原地踏步。
正因为意识到了，这个【世界】的重复可能是投影的问题。
也察觉到了，那所谓的壁障——其实只是幻觉——
那么他在那半透明的墙壁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开始产生了这样的疑问。
那道——那道赤红色的残影——
那到底——
他在看着艾林的时候，仿佛是在照镜子——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
以及艾林不断向他丢出相同的问题，而他基本每一次也会给出相同的回答，可是他们内心的空洞都无法被填满。
樱小姐不断给予的，名为“剧透”的提示，却也只是将那空洞越撕越大——
随着情报量的增加，内心却愈加空虚。
完全不能理解——那份理由。
为什么情报量增加之后，却有种更加无法解决问题的感受？
开裂。
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身边渐渐裂开来，从天花板上“啪啦啪啦”掉落下来的碎片，洒满了他的一身。
他抬起双手、仰起自己的视线，像是接住了从天空落下的初雪。
在那雪花之中，仿佛有着湛蓝色的目光在盯着他的脸。
艾林本来应该在他的眼前——可是，他忽然看不见了——
照镜子的时候都能看到的艾林。
转头听到了絮语，都像是听到自己的声音的艾林，在此刻忽然完全看不到了——
这空间是如此明亮，亮得将眼睛晃得生疼。
然而，却不至于在过分明亮的状况下，让人失去视线——
应该说在无法察觉的力量下，将明亮度控制得恰到好处吧。
他看不到艾林。
实际上他也看不到自己——看不到自己的手——
只是感觉自己的双手抬起来了，那种感觉就与他平时做什么动作时，肌肉的牵动感是一致的。
可是，眼睛却无法捕捉到手脚。
像是戴上了VR眼镜、进入了制作得很粗糙的虚拟现实空间——手掌心的震动，还有眼前风景的摇晃感——
那些东西制作得越真实，“他”的存在的感觉就越弱。
“终于——到达了这里么。”
声音仍旧是从天花板的方向传来——尽管抬起头的时候看到的已经是一望无际的“天空”。
那不是真正的天空。
仅仅是被涂上了一层色彩的，画布上的天空——是某人灵力的团块。
换成是一个小时之前——体感时间一个小时之前的他，肯定无法看穿吧——
现在却已经能够发现了。
真正的天空和虚假的天空之间的距离。
那是无法用语言形容，只要看上一次就能体会到的差别——
隔着屏幕看到的用CG合成的饱和度相当高的世界、以及自己亲自融入到那份色彩绚烂的世界之中。
只需要用眼睛亲眼见到过一次、胜过万语千言。
“这里是哪里？”
“如果我要说这里是‘终之空’的话——”
“那还是算了。”他耸了耸肩：“不要随便说那种有人说过的话、还有其他故事里的设定——再说总是说同样的话题您还真是不会腻烦。”
“嗯？是么？可是我总觉得你是刚刚才开始有一点腻烦的倾向，却没有表现出更强烈的反对啊，不过很显然——《终之空》什么的、《终之空Ⅱ》什么的，都也有从谁那借来的设定啊？比如说性格不同的双胞胎姐妹、从商店买来的兔子——
啊，对了，也许你不知道呢，就是在天台上发生了残酷的杀人案，然后才让人察觉到那其实只是双重人格发病了什么的，也都是借来的设定，大概——只不过由于名气问题，很难一眼察觉到那份关联。
嗯——说起来——普通的眼睛、还有，能够窥视人心的力量是完全不同的呢。所以说废掉一个超凡脱俗的存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丢在人群之中——
那家伙就会以最快的速度废掉。”
“不明白您在说些什么。”
他脱口而出——可是因为速度太快了，反而——
反而是谎言。
原本应该花费时间去思考的事情，可是他却完全没有花费时间——
脱口就说了出来。
生怕慢了一点点，就会被拆穿——却因为这种急迫的心态，反而提供了被拆穿的契机。
“不明白……可是、反应很快啊。正常来说，不明白的事情脱口就说出‘不明白’其实是很不自然的一件事——嗯、当然了，如果那些心直口快的类型，就算是做出了这种反应也一点都不奇怪。
可是——苏瑾小弟你，是个和‘心直口快’这种个性无缘的家伙呢。
无论确认了多少次，也还是会安不下心来——
哪怕被给予了正确的答案的方向，也会怀疑对方的善意和恶意。
确定了对方是百分百为你着想的，接下来你的想法就是——嗯、会不会对方想要牺牲自己什么的，那种——或许在对方的角度看起来百分百是善意，对你而言却是不需要的什么东西。
这种性格回答得这么快，你刚才流转的思绪到底代表着什么，你应该能理解？”
“……”
确实——从自己脱口发出了声音开始，自己就已经没有任何反驳的余地了——
如果说仅存着对方并不会追究他的思考的想法，大概也因为知晓对方能够洞悉内心这种事，而不抱任何期望。
到底如何让自己的思考和实际发生的事情拆分开来？
面对能够直接凝视内心的家伙——到底怎样程度的“沉默”、才能让心灵也跟着一起沉默呢？
“其实没必要——人都能够最直接看到对方的表情，然后每天照着镜子思考，到底要怎样才能让对方无法察觉到你表情的深意，每一天不断调整着最细微的细节，可是因为是经过专业练训的，骗得过普通人，也就骗不过专业人士了——
反过来，想要欺骗到专业人士，反而需要更加天然的感觉——那种表情对于一般人而言，其实没什么欺骗性。
若是太过在意怎么才能瞒过读取内心的人的眼睛、也许反而会忽略了普通人的视线——那样的话，只要看看旁边普通人的反应，依然可以得到大致的结论。”
樱小姐若无其事展示着底牌。
与其说是表现出自己的信任感、不如说其实是时时刻刻暗示着期待对方可以信任自己的意思。
“所以——只需要把异类投放到人群中就可以了。无论是能成功融入进去、还是完全不能融入——基本上我希望能达成的目标，就能成功完成，甚至很可能会超额完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