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无一物的大脑中，只盛装满了一个人。
原本的他从来都不认为“恋爱脑”会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来着——
或许并不算正常，可是也不应该归结在异常的范畴之内。
可是——现在，他居然觉得稍微有些——
可怕。
对，尽管这份可怕的感觉可能会在某一刻被清空——
然而此时此刻，他对自己脑海中的回响感到了恐惧。
他无法看到自己，只能看到镜子里的倒影。
虽然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能够回想起自己的样子，大概率只能是通过录像和照片——可是又没办法无时无刻记载——
看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所产生的感想应该是不同的。
不断对着镜子说话、看到的是自己的脸——
若是可以让灵魂从躯壳之中离开，在能够于第三视角来操控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也许会做出完全不同的反应。
在自己误以为是很傻的表情时，说不定意外其实是深沉的体现——
在以为自己的表情很深沉——也许看起来意外傻气——
误以为自己很帅气的表情，却没能得到对方的理会什么的——说不定是从最开始就搞错了什么。
无论如何回想，脑海也还是被另一个人占据——
像是在照镜子一样。
那么——艾林的脑海中是怎样的情景呢？
镜像——是在照镜子。
若是自己独自一个人想起的，都是艾林——
那么艾林独自一个人的时候，果然脑海中会充斥着自己——
这不是自恋的想法，只是把艾林当作一个拥有正常视野的人类，就理所当然产生的推论。
自己的眼睛中无法看到自己、艾林的眼睛中看到的也是倒影。
而在自己的身边缺失了她的存在，与其说是安静，不如说是更加嘈杂了——
他无法自己做出决定。
全部都是杂音，杂音在耳边不断旋绕着——
无论做出怎样的选择，都会产生某种焦躁感。
希望能够征得谁的同意——谁的、对了，果然就只有艾林。
尽管樱小姐的话语也可以当作一种可能性，可是——果然不是适合自己的——
似乎都可以直接否定掉，那种可能。
不是谁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间最久、自己就会自然而然选择好感度添赠的选项——
因为不管是谁，在自己眼前出现的时限——在自己拥有着这样的记忆和人格的情况下，几乎都不可能超过艾林。
现在的自己是十八岁——第一次拥有具体的记忆，是十一年前。
也就是自己必须要从现在开始、到二十九岁的时候，都不再继续累加和艾林见面的时限、而始终和某个人每日生活在一起，才能够勉强抵得上现在与艾林相处的时间。
时限什么的，从一开始就已经定下来了。
所以在游戏之中，他也会忍不住去在第一条路线就选择青梅竹马的路线——哪怕有其他的角色在主角面前露脸的次数更多，然而他却会不自觉思考起，那些不在屏幕内侧能够被玩家所看到的时间的长短——
不可能会超过的。
如果、在窗口出现，并且发出“喂、要早点起床啊”这样的呼喊，其他的角色要用友怎样的设定才能与此匹敌呢——
难道要把前世也算在其中么？
可是——如果只是在讨论男主角的时间。
静不下心来，无法静下心来。
想要询问——
无论是现在、还是说——真正要和与艾林之外的对象交往的时候，肯定都想要问询“艾林、你是怎么看待的”。
甚至——很可能会一遍遍询问。
之所以没有做那样的事情，仅仅只是因为大部分时间自己只是回答者，陷入苦恼思考着的，其实是艾林。
而如果将立场互换、自己是拥有更多记忆的一方——
同时也隐藏着什么秘密，甚至那个选择，很可能会左右他们之后的人生的话——
他肯定也会不断、不断地询问的。
“艾林，我无论做出什么选择，你都能接受么——”
甚至会反复确认。
实际上不是在反复问询同一个问题，应该是每一个节点，都会想要去问询艾林一次——
只是在对方的视角中，好像是在就同一个问题纠缠不休。
方才空间“噼里啪啦”破碎的碎片，现在断裂就好像是自己的意识。
甚至想要半跪在地上——身体也无法动弹——
想要大声呼喊——也发不出声音来——
因为无法喊出声音，也无法靠自己做出选择。
明明之前在艾林面前的时候，是可以很坚定说出“就按照艾林抉择的道路来”，现在却什么都看不清。
模糊的一片、仿佛精神污染一样，到处漂浮的都是一样的脸。
知道周围都是空白的、透明的——
除了自己什么都不存在——
至少视觉上是这样的，可还是觉得被眼睛看着。
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么？不对——
其实更久之前就是这样了——
自己不能单独存在，肯定在某个地方有一双眼睛看着自己。
被那双眼睛看着的自己，才能够有活着的实感。
镜子——若是将那双眼睛视作是镜子的彼端，自己的感受、肯定也是对方的感受。
樱小姐说了——独自一个人、只有一个人伫立着的时候——
才能够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给出不被影响的答案。
想要废掉一个人，只需要将这个人丢进人群中，让他无法通过自己来思考，就能轻易将这个人毁灭。
或许——是这样的。
可是，现在的自己，应该，已经是被毁掉的状态了。
诚实面对自己内心的结果，就是完全在其中找不到自我的意识。
甚至开始变成思考什么才是“自我”了。
耳鸣、严重的耳鸣，甚至眼睛也开始有些变花——
那些碎片似乎从大脑深层次涌入到视网膜内，刺破，并且将视觉的影像夺取。
破碎的碎片，就和刚才一样——
不存在任何的杂物——
只是很纯粹的一张脸。
耳朵周围在鸣响着的，是各种各样的声音——
吵扰，甚至是让人有些烦恼。
然而，却又很亲切——哪怕每一个字都无法听见，却会在这纷乱之中感觉到亲切——
大脑就算是要炸开掉，只要是这个声音，就没有关系……么。
心脏在不断跳动着。
“我的选择……”
从喉咙的深处发出的声音。
“我的选择……”
在那些碎片之中小心翼翼地选取一个——
“果然……”
没有其他的东西，看起来有选项，还是会被内部的信号劫取。
“Just——”
想要说莫妮卡么、还是说——高部绘里或者是超天酱呢——
不对。
没有那种东西——那些碎片就连那样的事物，也无法选择。
“必须要让艾林来选择——或许还是会被一遍遍追问，可是——把选择权交给我，我也只是，作为跟随者的角色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