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外界的房子——也和那边的看起来是一样的啊……”
他干笑了一声。
“不是那么回事啦。”艾夏姐用手扬了一下头发——
“比起价格来，内侧的世界显然要更加便宜——毕竟非人之物和人类之间的关系的和谐，是建立在前者不断退让的状况下——而前者之所以会退让、比起人类的教化，不如说自己主动愿意配合。
因为人类都是一些很极端的、相当容易抱团的生物——尽管平时可能会摩擦争端不断，一旦涉及到了科幻小说什么的——就会将外星生物一视同仁视作是敌人——
为数不多会被重视的，也全都是无条件会站在人类一边的——
而非人类什么的，可是什么奇怪的生物都会塞在一个箱子里——本来也没什么同族意识……或者说、本来也不是同族。
就算不挑唆、也经常会发生争斗——就连貌合都做不到。
而对人类——尽管他们要求的是对自己服从的异族，换言之只要装出这个样子来，人类也就会接纳了——人类认为最严苛的伤害什么的，其实对于非人来说也不是多么难以忍受的事——
人类有着相对安定的生活环境、还有充足的食物——就只凭着这两点，就足以让非人类暂时安定下来。
然而精神上其实并没有完全折服、依然有随时随地背叛的可能性——不过既然人类也知道杀鸡取卵是不明智的行动，我们当然也知道。
不过就算能够和那些仔鸡打好关系——其实也还是有着想杀就杀的能力、甚至是权利的。
只要好好为人类提供鸡卵，就能保证生存率——可是一旦利用价值没有了，就会变成滋补的鸡汤——
嘛、顺便提一句，母鸡的营养价值并不比公鸡更高，主要是仪式感的问题——因为能够一次性比公鸡提供更多的食物，从长远来讲、始终饲养者要比长大之后就杀死了更加划算——
愿意牺牲长远的利益，只煮一碗汤、当然会显得诚意满满——
如果是上位者的话，必须要用这样的汤来补身体，多少有点服从性测试的意思。
只要不是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基本都是会留着的——可是无论提供多少价值，也可能会因为一时的兴趣就毁掉——也就是这种关系的实质。
我们也会认真按人类的规则工作、也会认真按照人类的方式买卖——就算赚钱的渠道不同，货币结算的时候基本也是按照人类的工资。
然而为了保证情绪的稳定性，也不能真的让自己受到物质的困扰，雪音市就是这样的地方了——
人类的数量和非人类的数量是平衡的，大家只是互相模仿着生活方式，包括物质的交换也是——也就是规则依然是人类的框架、不过会略微偏向非人的一方——
可是到了外界、非人族愿意妥协的——就算数量再多、也还是无法比过人类，而能够在这种环境下生存的，必然是能够妥协更多的。
这边的生灵也就多为物质困扰了——不如说，想要受到物质困扰。
能够交流的存在变少了，也必须要找到精神依靠——物欲是最好的维持自我的方式——”
艾夏姐用手指戳了戳自己的墨镜。
“看起来很普通不是么？实际上是高价品——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只是价格高而已。至于为什么会标注这么高的价格——也不是按照‘值得’或者‘不值得’来算的，只是人为设定的标准。
就算只是胶带手镯、垃圾袋——拎在手中在旁人来起来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却还是要标注高昂的价格，其实也就是人为来圈定圈层。
再怎么说、材料也好设计费也好——终究还是不值那个价格的。
但用这种方式，将‘就算是披一条麻袋、也显得很高贵’具象化，这应该是我作为非人族，不得不赞叹人类的地方。”
从他们的身边路过了几个人。
看到了艾夏姐的时候，她很热情地向周围打招呼。
而那些人也都微笑着向她打招呼——
“早啊、艾夏——”
这个场景，原本是他和艾林偶尔会有的——不过他们的邻居很少、几乎没有，所以就是想要每一次看到都喊一声“早上好”也很难做到。
艾夏姐——他几乎没有看到她和谁打招呼。
不仅仅是对待他们冷漠、对待其他人的态度更加冷漠——根本是完全视而不见——
这大概也是这些年他还能勉强维持着心灵上的平衡杆的一个重要原因。
她总是早出晚归——不对，甚至可以说是早出不归——
早上出门之后，接连好几天都不会回来——不知道她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不过忙碌到这种程度，怨气比鬼都重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现在想想看自己的通情达理地自我劝解，无意之中正中真谛——
她的怨气肯定是“比鬼都重”。
毕竟本来就是和“鬼”打交道嘛——那些情绪传染到了她，就算她自己并不会表现出来，也会沾染到身上吧。
反而是她现在的开朗，让他看起来相当诡异。
可能他的印象果然已经受到之前的记忆的影响了——就算在失去记忆之前，可能会有着她这副样子的存档——
可是、在他只保留记忆的碎片的情况下，果然他的脑海之中她那副人偶的样子才是他能更准确回想起来的。
不真实，却没有丝毫虚伪的记忆。
他完全不怀疑——就算是有疑点，他也完全不会去质疑——
就这么生存着、就这么生活着。
已经知晓了真相，已经察觉到了钢印的存在——可是，纹身刺入了肌肤的油墨，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消去的。
不如说——如果强行想要消去，反而会产生增生。
“真是完全不同呢。”他抿着唇——低声——
可是等到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并没有开口。
抿唇的时候，自己确实体会到了自己嘴唇碰撞的感觉。
声音却没有震动声带。
而是身侧传出来的。
说话的人——不是他、而是艾林。
可是他却花了一小会的功夫，才勉强认识到这个事实。
“啊——当然，操作难度完全不一样啊。再说、那边的密度也没有这么大，大家也都不是什么有物欲的家伙，就算是我想要炫耀、都不知道炫耀给谁看——真遗憾。”
“炫耀……？”
“啊——当然，你们难道以为我在这里打招呼，是为了表现自己的亲切友好么？不对——其实也还是想要炫耀。”
她的嘴角上扬：“好不容易有能够拜访的客人，我还不好好向他们炫耀一下，其实我也是有朋友的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