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你是看到了那些大人们鬼鬼祟祟地离开了赌场，一心好奇地想要跟上去看看，所以才会发烧晕倒在半路上的吗？”叶歌这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情报，若有所思地在黑书上写着什么。
虽然一开始薇薇对他还是有些戒备，但圣教的牧师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哄小孩子了，再加上叶歌确实救过她一命，所以薇薇很快就放松了警惕，对叶歌的问题知无不言。
他也不用担心薇薇会在这些事情上说谎来骗自己，任何人想在牧师面前说谎都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或许在战斗方面神术的表现是有些不尽如人意，但是在其他方面就不一样了。能直接作用于精神领域的神术往往能做到许多魔法根本做不到的事情，比如说测谎。
“……嗯。那天晚上我看到那些大人的样子有些怪怪的，所以就想跟上去看看。”薇薇坐在教会的长椅上，轻轻晃悠着小腿，点了点头道。
“虽然我总是告诉她，在我上班的时候不要随便离开休息室，但她就是会坐不住想要到处跑。虽然也不是没想过把门锁起来，但她毕竟是我妹妹……”莉莉安用手托着脸，有些发愁地说道，“那天还是我一个朋友把她从外面背回来的，当时看到薇薇昏迷不醒的样子我都快吓晕过去了。”
“对不起，姐姐。以后我不会乱跑了。”薇薇那天虽然清醒的时间不多，但确实看到了姐姐抱着自己时那副惊慌失措的表情，老老实实地低头道歉道。
“不用道歉，是姐姐不好……要是当初选择在北街这边安家就好了，这样我也能放心地把你留在家里。”莉莉安叹了口气。北街哪里都好，唯一的缺点就是房租太贵了，哪怕是以莉莉安的收入都感觉有些难以承受。
“这附近有几栋房子还是比较便宜的，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它们的房主。如果是租用的话，每个月只需要支付两百罗德银元的房租。想买下来的话可能会更贵一些，不过也就三千银元。”叶歌不经意地说道。
“……我考虑一下吧。”莉莉安有些意动。她并不是给不起这笔钱，只是在考虑着到底值不值得。这已经是她大半的积蓄了，要想攒起这么多钱并不算容易。
“你来到罗德应该也有一段不短的时间了吧。以后是考虑在卡伦城常住了吗？”叶歌继续问道。
“我已经来罗德好多年了，刚来的时候薇薇才三岁，连通用字都看不懂几个。那时候也算是运气好吧，没过多久便找到了这份工作，现在也算是稳定下来了。”莉莉安轻轻点头，表情有些黯淡地说道：“不过您也知道，我的工作其实算不上多么光彩，我也不希望薇薇长大了和我做一样的工作，所以就攒了点钱，希望能在北街或者南街开一家店。”
“但目前应该是没有打算换工作吧。”叶歌端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来的咖啡抿了一口，“据我所知，码头帮的业务做的是最专业的。他们有专业的妓院，也有专业的赌场，但两边的业务并不相通。如果你真的能在他们那里做到退休，他们应该也不会太亏待你。”
事实上，码头帮给叶歌的感觉一直都不像是个黑帮，反而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家族。只要仔细研究一下码头帮的结构就能发现，他们所有产业都是由帮里的正式成员去经营的，而那些真正给他们干活的只是外围成员，只不过是顶着码头帮的名号而已。
想加入码头帮很简单，但想成为他们的正式成员却是难如登天，也只有那些被帮派认可的成员才有资格在身上刻下印记。但更奇怪的是，比起盈利，码头帮似乎更加看重成员们的忠诚。对待一些真正忠于他们的外围成员，码头帮也会给他们准备好退路——老杰克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虽然老杰克确实给码头帮干了几十年的活，但他确实没能成为码头帮的正式成员。最后在东三街开了家店，也是依靠帮派给的补贴才开起来的。不然以他的积蓄哪里能买的下那么大一家店，甚至还在店里屯了那么多货。
“码头帮吗……”莉莉安有些犹豫，她当然也是有听说过这个名字的，甚至她工作的赌场就是码头帮开的，“虽然我在他们的赌场工作，但似乎并不算是他们的外围成员。他们那边也有劝过我，但我不想在东街陷太深，所以就没答应。他们好像也没太坚持。”
“虽然我不是很想说这种话，但你确实应该答应下来的。”叶歌摇了摇头，“在卡伦城，想要不和码头帮扯上关系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哪怕你以后不在赌场当荷官了，多半还是会在他们的笼罩范围里。加入他们对你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坏处。”
“您好像很了解码头帮。”莉莉安有些不解地说道。明明她来卡伦城的时间比叶歌要更久，可叶歌在说这些事情时却仿佛他已经在这座城市生活了数十年。
“多少有一点了解吧。”叶歌还想说什么，余光却瞥到教堂门口那边有些骚动。但他也没多想，很快便收回了视线。
“我会好好考虑的。真是太感谢您了，叶歌。”莉莉安笑了笑，好似是无意地握住叶歌的手，一脸诚挚地说道：“如果到时候我搬过来北街这边住的话，能请您赏脸上门作客吗。我想好好感谢一下您。”
“上门就不必了……”叶歌刚想把手抽回来，却看到门口那边有了动静。
准确来说，是穿着女仆装的索菲回来了。不过和刚才出去的时候有些不一样，少女脸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就连那种气鼓鼓的表情都看不到，只是很平静地朝叶歌走过来。她理所当然看到莉莉安握住叶歌的手，但仅仅是微微皱眉就没有再说什么。
那时候，叶歌愣住了，便忘记了把手抽回来，只是看着索菲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真的看到了那一幕——那时候，索菲的身边仿佛整个世界都燃烧了起来，那些炙热的火焰理所当然地令她散发出只有魔女才能拥有的气势来，任何人都不能轻易无视她。但少女眼中并没有火光，甚至连魔力都没有燃起，仅仅是如闲庭信步般走进教堂里。
莉莉安见叶歌没有把手抽出来，本能地感到一丝欣喜。可她又看见叶歌的注意力并没有放在自己身上，便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朝教堂门口望去。她本不该在意的那个女仆，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势走进来，好像在向她宣示着主权所有，令莉莉安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叶歌。”索菲并没有在意莉莉安的动作。不如说，她其实从来都没有把这个女人当作对手，但这种时候她反而有些感激莉莉安的存在。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话，这人肯定会想尽办法从她这里逃走的，那时候她就不能再鼓起勇气追上去了。
或许，卡纳尔说的没错吧。恋爱就是战争，她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机会朝叶歌开枪，将他击毙，以此获得这场战争的主动权。因为，哪怕索菲已经害怕得连双手都在颤抖，脸上满是化不开的红晕，但她依旧没有移开视线。
因为，抓住幸福总是比忍耐痛苦更需要勇气。
哪怕只有一次也好，她也想赢。既然如此……那就支付代价吧。将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支付，无论是羞耻也好，余地也好，一切都当作代价支付出去。她只要赢过叶歌一次就好。
“……索菲？”叶歌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句。他好像只是一会儿没见到索菲吧，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原来，你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索菲却好似释然了，忽然上前揪住叶歌的领口，以不容拒绝的力量将他拉向自己。
“你不会想就这样亲上来吧。”叶歌确实有些慌了，但依旧保持着往日的镇定，甚至有空露出玩笑似的笑容，期望少女能像往日那样慌张地退却。
“如果我说，‘是’呢？”索菲没有动摇，“你会逃跑吗？”
“……”叶歌沉默下来，没能作出回答。他终于察觉到，自己到底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他无法对索菲说谎，在这时便是最致命的。
“那就逃吧。”索菲却放开了手，把手背在身后，强忍着没哭出来，“但是，我已经不会再后悔了。这次，我会追上你，让你看见我，让你喜欢上我。”
此即，战争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