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总是把圣女的身份看得太重，时时刻刻都在担心着自己是否会犯错。”叶歌轻声说道，脸上的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好像在说着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但是对大家来说，其实你已经是最好的圣女了，再也没有人能够取缔你的位置。你完全不需要那样的。”
“但是……”爱丽丝张了张口。
“当然，我并不是劝说你完全不去想这些事情。对你来说，这应该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毕竟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做的。”叶歌笑了笑，没有在意爱丽丝的犹疑。不如说，因为这些话是他说出来的，所以爱丽丝才会去好好考虑。要是别人这样和她说，恐怕她都不会去理会。
因为对少女来说，这个身份就是她的一切。她此前的所有努力都是为了维系这个身份。
“那我该怎么办？”爱丽丝隐约理解了叶歌想说什么。
“这句话不应该问我，而是问你自己。”叶歌擦干净手，伸出手指轻轻在爱丽丝额头上点了一下，眼里带着些许笑意，“爱丽丝到底想要什么呢？”
“我想……”爱丽丝微微一愣，本来想要说出口的话在看到叶歌眼里的笑意时忽然停了下来。因为那种笑意并不像往日的温暖，反而是透露出一种不易察觉的疏离——叶歌在面对信徒的时候就会露出这种的笑容。可她本不该看到叶歌对自己露出这种笑容啊。
“其实我很高兴你能来找我。如果你也能体会到与我一样的残酷，那就意味着我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叶歌收回了手，有些自嘲地说道：“说来最可笑的是，自私如我也会因为某些事情而让步，成为了一直以来我最讨厌的人。但有些事情毕竟不可一而再，哪怕是我也不可能一直容忍下去。”
“叶歌是个自私的人吗？”爱丽丝忍不住小声问道。
“是啊。”叶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所有人都应该是自私的，我当然也不例外。”
“那为什么……你还愿意一直容忍我？”爱丽丝迟疑着问道。
她理应知道答案，但唯独此刻，她想要再确认一遍。只有那种真实无虚的感情才能令她感到安心，以至于决心放弃一直以来的矜持。她只是单纯地在依赖着这个人，期盼着他能像过去那样对自己伸出手，引导着自己继续走下去。
如果是你的话，一定愿意继续纵容我吧。
“嘘……”叶歌却竖起手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笑着说道：“爱丽丝，你是不是忘了，这是我们之间的秘密。如果在这里说出来的话，那就算不上是秘密了。”
“秘密？”爱丽丝有些困扰，没有理解叶歌的意思。
“我已经将这个秘密交换给你了，所以不能轻易再说出口。同样的，你也不能将这个秘密说出口。不然，那时候我就失去了原谅你的理由。”叶歌轻声说道，“所谓的秘密就是这样的东西啊，只能藏在心里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算是秘密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爱丽丝抿了抿嘴，心里逐渐感觉到一阵无由的恐慌，仿佛只要自己稍不留神，这个人就会消失在面前。她便忽然感觉眼前的叶歌变得有些陌生了。
为什么，不愿意再回应我了呢？
明明，只要像以前那样就好了啊。
“因为，我想让你品尝一下和我一样的心情啊。不然，只有我一个人会感到嫉妒就太不公平了。”叶歌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爱丽丝的头，又像是在安抚她一般，轻轻把她抱住，“爱丽丝，请原谅我吧。哪怕这并非是我的本意，但我依旧决定要伤害你。”
“我不明白。”爱丽丝轻轻抓住叶歌的衣领，低着头好像快要哭出来。她屏住呼吸，内心难受的几乎要窒息，那种明明触手可及却得不到的感觉令她不知所措：“你不是已经原谅我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做呢？”
“非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我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啊。”在爱丽丝所看不到的地方，叶歌的脸上并没有多少表情，好似在做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你想将身为圣女的爱分给我，从我这里换取偏爱。但我并不需要那种虚伪的东西，也不需要别人施舍给我。所以，我必须要伤害你，令你体会到与我一样的残酷，陷入到与我一样的嫉妒里。
身为牧师的我可以理所当然地包容身为圣女的你，但你所知的叶歌却不可能接受这种虚妄的施舍。你要分享给我的，必须是你的所有，包括那些不安与嫉妒。如果只有你能向我索取偏爱，那就太不公平了啊。”
“不对……”爱丽丝把额头抵在叶歌胸前，软弱的声音几乎要听不到，但她依旧开口否认了这句话，“不对。我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不是这样的。”
“什么不是？”叶歌看了爱丽丝一眼，在看到少女脸上的表情时，他忽然反应过来。爱丽丝什么都知道，她其实什么都懂。和卡纳尔说的完全相反，她明明是在理解了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依赖以后，才作出了这样的选择。不然，此刻她脸上绝不会是这样的表情。
“我必须是圣女。如果不是这样，我就一无所有了。所以，我只能这样做。”爱丽丝好像在哭，眼里却没有留下一滴眼泪，只是任由那种悲哀淹没了自己，“我只要是圣女就好，就算你不能喜欢这样的我也好……我也不能向你撒娇。如果我不是圣女，那我又该是谁？”
“……”叶歌忽然沉默下来，本该说出口那句“爱丽丝就是爱丽丝”却如鲠在喉。本来他一直不知道为什么爱丽丝会是嫉妒魔女，哪怕是在刚才她质问自己时，展现出来的嫉妒也远远不及当初索菲所拥有的暴怒。
可现在他理解了。
真正没有看清楚的人，一直都是他。而这样的他却说出了，我必须要伤害你。
那对爱丽丝来说，到底又该是多么深刻的残酷啊。
“拜托了，叶歌。”爱丽丝重新握紧叶歌的衣领，像是哀求般低声说道：“请不要伤害我，可以吗。我能依赖的就只有你了。我只要是圣女就好，就算是要满足你的自私也无所谓。所以，请不要再伤害我了。我会对你感到嫉妒的，我会放下圣女的自尊，所以……请不要这样做了。不然的话，我就会变得不是我了。这样的我，就连继续喜欢你的资格都没有了。”
她正是将自己与圣女区分开来，所以才知道的那么清楚。
那些一无所有的人，最是嫉妒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