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教堂中，埃尔希有些紧张地看着叶歌，仿佛法庭上等待着最终审判的罪人。虽说平时少女总是表现得大大咧咧，对许多事情都不甚在意，但这件事实在太过重要，哪怕是她都很难再保持着往日的乐观心态。
“嗯……你的情况我已经大概了解了。”叶歌倒是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心情，一边在黑书上写着什么，一边用很平静的语气说道：“虽说神术的使用还不算娴熟，但起码比那些半吊子要强得多，效果也算是中规中矩吧。作为一阶牧师来说，做到这种程度应该还可以了。”
“也就是说，你认可我了？”埃尔希有些激动地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第一次从叶歌这个混蛋口中听到夸奖自己的话。
“还没有呢。现在你还剩多少精神力？量化成一阶神术的话，还能用几次？”叶歌摇了摇头，示意埃尔希不要那么激动。
“四次左右吧。刚刚给你演示了四个基础神术，大概花费了我一半的精神力和魔力。”埃尔希稍微感觉了一下，虽然有些头晕，但休息一下就好了。
“精神力不足，而且精神力的利用率也偏低了。一般来说，一阶牧师应该是可以释放十到十五次一阶神术的。毕竟这些基础神术的要求并不算高，应该是施法途中浪费的魔力太多了。如果能做到默读的话，情况就会好很多。”叶歌随口说道。
“我要是能默读的话就不用拜托你来帮忙了。”埃尔希一脸无语地说道。默读一阶是二阶的要求，如果能做到这点的话就离二阶不远了。但现在她连一阶都没到，怎么可能做到默读一阶神术。这可不是通过简单练习就能做到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对神术本身的理解。
然而就像叶歌所说的那样，埃尔希的资质其实并不算太好。哪怕平时她已经分出了不少时间去练习神术，但如今还是只能勉强做到完整施法，距离默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你要学会记住那种施法的感觉，令施法成为一种本能。要是太依赖施法原典的话，是很难得到进步的。”叶歌摇了摇头，“至于精神力的问题，这个就只能靠时间去积累了。短时间内很难得到足够的长进。”
“你到底是怎么攒下来那么多精神力的？”埃尔希一直都不是很能理解这点。毕竟叶歌也就比她大一些，按理来说是不可能拥有这种实力的。哪怕是天生就掌握了神术的圣女大人，现在也不过将将抵达二阶。但叶歌在很久之前就已经可以默读二阶神术了……这还是埃尔希在无意之中发现的。普通人分不清愈合术和治愈术的区别，她一个牧师还能分不清楚吗？
虽然她一直都清楚叶歌非常厉害，不过直到那一次她才终于理解了彼此之间的差距。人和人的差距，有时候真的是比人和狗之间的差距还要大啊。她和狗的差距撑死也就是差了一阶，但现在她和叶歌的差距恐怕已经不止这么点了。
“精神力本身并不是关键啊，关键是利用率的问题。”叶歌叹了口气，用笔轻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这么说吧，其实我们之间的精神力并没有差到五倍或者是十倍以上。但如果是换成我的话，我可以一口气使用一百次一阶神术。”
“……你是怪物吗？”埃尔希微微一愣，下意识问道。
“很遗憾，我并不会变身，只是个货真价实的普通人类。”叶歌合上书，抿了一口有些放凉了的咖啡，“精神的纯度会影响施法途中的利用率。更夸张一点来说，其实我们使用神术的时候并没有利用到自身的魔力，只要精神上还撑得住就可以一直使用神术。当然，在精神过载之后人也就废了，最好的结果也就是陷入长眠。所以教会才明令禁止我们过度施法，甚至规定了一天中的最大施法次数。”
如果法师本身的魔力用完了，那就肯定不能继续施法了，就算再怎么挤也是挤不出魔力的。但牧师不一样，因为牧师们本质上是利用精神去施法，而精神本身又是依赖于人类的灵魂，所以理论上来说牧师是可以通过燃烧灵魂的方式来进行过度施法的。当然，这样做完人也就废了，而且途中很容易就会因为撑不住而昏死过去。
纵观圣教的历史，能做到这一步的无一不是正职牧师中的佼佼者。
“听不懂。”埃尔希翻了个白眼，“我现在就已经有点晕了。再让我放几次神术，我估计今天我就只能躺在床上睡觉了。”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学会适应这种感觉也是锻炼精神里很重要的一环。但圣教并不鼓励我们用这种方式去锻炼自己，本身也没有这个必要。用祈祷的方式慢慢来也不错。”叶歌耸了耸肩，“如果你实在等不了，那就试试看用这种方式吧。到时候别说是我教的就行。”
“这样真的可以吗？”埃尔希有些怀疑地看着叶歌。毕竟神术用多了是真的会吐的，之前埃尔希练习神术的时候就有尝试过这种感觉，在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这样做。而且刚才叶歌也说的没错，圣教的规定中是明令禁止了牧师们过度施法的，甚至规定了每一阶级的最大施法次数。像她这样的见习牧师，每天也就被允许使用六次神术。
这也恰好是埃尔希的承受极限。要是再尝试下去，她就得躺回床上去休息了。到时候要是被哈雷主教发现了，被说教一顿还算是轻的，说不定还要延迟她成为正职牧师的时间。这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唔……算了，还是不要用这种方式了。”叶歌想了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毕竟这种方式确实有些危险，玩不好的话精神力甚至会出现不进反退的情况。他以前最迫切的时候确实有用过这种方式，但那时候都是有阿卡莉亚给他看着的。
就像是锻炼身体一样，人们很难确定自身的极限在哪里，如果锻炼过头就会伤害到自己，但如果没有逼近到极限又会失去这样做的意义。因为他们都已经不是刚开始学习神术的小孩子了，在精神力成长到一定程度以后，许多常规手段就已经失去了意义。
这也是为什么牧师的阶位基本上都和年龄挂钩，如果没有足够的精神积累，哪怕是掌握了神术本身也很难做到完整施法。而如果想靠日复一日的祈祷去积累精神力的话，期间需要的时间足以令人崩溃。
“那你说怎么办？”埃尔希双手叉腰，有些无奈地盯着叶歌。她总感觉叶歌在耍自己，但是看着那张正经的脸却又说不出这种话来。毕竟牧师们对于神术的修行都是比较随缘的，叶歌愿意花费时间来指点自己都已经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了。
当然，她也无所谓再等等。靠积累的事情本身就是急不来的，哪怕是哈雷主教也是这样劝她。但不知道为什么，在叶歌回来以后，埃尔希就有些等不及了。要是能尽快成为正职牧师的话，她也想要以和叶歌同样的身份在第七教堂继续努力。
至少……不能落下太多啊。
“其实还有一种办法。正常来说，牧师们的精神力是不可能一下子得到足够长进的，但有一种情况例外。”叶歌忽然说道。
“什么情况？”埃尔希愣了愣。她还真不知道。
“在大起大落，或者是得到了足够的体会后。大概就像是彻悟了人生的那种感觉吧。”叶歌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这种感觉。因为他并不是靠这种方式提升上来的，所以只知道一个大概。但圣教的历史上确实发生过不少这种事情，而且这种方式也确实是有效果的。
“完全听不懂。”埃尔希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走到讲台前跪坐下来，“我看我是没希望了。还是老老实实努力吧，今天的祈祷还没做呢。”
“说的也是。像你这种笨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烦恼吧。”叶歌随口说道。
“……别吵我，我要祈祷了。”埃尔希双手合握，有些不耐烦地说道。
叶歌没有再说话，只是重新打开黑书。而埃尔希也真的像她所说的那样开始了今天的祈祷，虽说并没有将心中所想的内容说出口，但身上的氛围很明显和刚才不一样了。如果说刚才的她看上去还有些随性，那现在跪坐在教堂中央的她才真正像是一位被眷顾着的牧师。
而这个时间点才刚刚天亮，那些柔和的光照到少女身上，令她身边好似围绕其一层来自于母神的加护。但其实那只是普普通通的太阳光而已，她永远都是那样普通，并不会因此变得多么特别。不知道过去多久，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十几分钟，少女终于睁开眼，眼中再也没有了刚才的情绪，反而是变得更加平静。
“愿母神保佑我们。”她轻声说着，随后从地上站起身，算是结束了今天的祈祷。随后埃尔希回过头看了一眼，又看到叶歌坐在长椅上读书的模样，那漠然的表情仿佛从未在乎过任何人，哪怕是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未曾抬头看过她一眼。
一切未曾改变啊。
“今天是公休日吧。”埃尔希不知道怀抱着怎样的心情，忽然开口道。
“嗯。”叶歌心不在焉地回道。
“待会儿我要去一趟罗德城的教会学校。你要一起来吗？”埃尔希问道。
“哦。那就一起去吧。”叶歌头也不抬地点了点头。
“我就知道……”埃尔希本来还有些失望，但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终于反应过来，有些疑惑地看了叶歌一眼。她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特意又多问了一句：“你要一起来吗？”
“嗯。”叶歌又点头，不在意地说道：“是在靠近内城的位置吧，走过去应该要不少时间了。出发前和我说一声就行。”
“可是，以前你不是对这些都不感兴趣么？”埃尔希有些不理解地问道。
“难得你愿意放下面子来邀请我，要是再拒绝的话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叶歌回答道。
“那我先去作准备，待会儿过来喊你。”埃尔希生怕叶歌反悔，拎着扫帚就离开了中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