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没事了吗？如果还是感觉难受的话，今天就算了吧。”爱丽丝一脸担心地看着叶歌，不知道该怎么掩饰自己表情中的不安。应该说在爱丽丝的印象中，她从未见过叶歌会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哪怕是那天被自己强硬地推倒时，也不该是这样的表情。
那时候，他就好像是被逼到走投无路的赌徒，死死地攥着什么不肯放手。那副泪流满面的表情所透露出来的并不是悲伤，也不是即将失去什么的可怜，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无助与绝望……就和当初的自己一模一样。
自己是否也会露出这样的表情，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叶歌向自己伸出手呢？
她很想鼓起勇气，就像以往接受叶歌的帮助一样，伸出手去挽救他，令他依赖自己。但是真当爱丽丝这样做的时候，她却发觉自己的脑海一片空白，开口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连拥抱着他的手也在颤抖，仿佛是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她从未尝试过去拯救别人，一直以来也都是备受宠爱的一方，根本没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
更何况，她连叶歌为什么会哭泣都不知道，就算想安慰他也无从下手。爱丽丝根本想不出来有什么事情能让叶歌的情绪失控，哪怕是听到自己的老师即将离世的消息时，他的脸上也只是流露出了短暂的悲伤。
“我没事……就算这么说，你也不会信吧。”叶歌习惯性地想要端起咖啡杯，却发现杯子已经摔烂了，于是露出些许笑容道：“能拜托你帮我再泡杯咖啡么？”
“好。我先收拾一下地板吧。”爱丽丝终于松了口气，站起身去拿扫帚和抹布。她就怕叶歌突然自闭，这样的话就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了。她把碎掉的杯子扫进垃圾桶里，再用抹布把地板擦干净，期间叶歌也一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很快，水就烧开了。当爱丽丝用娴熟的动作把咖啡泡好，叶歌才好像忽然回过神来，捧起备用的杯子抿了一口咖啡。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干脆继续保持了沉默。如果是这种时候，他反而想看看爱丽丝会怎么做。
“我……”爱丽丝快被这样的气氛压得喘不过气，内心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她忽然感觉眼前的叶歌变得有些陌生，那种看着自己的眼神又从最近的宠溺与偏爱变回了从前的欣赏，冷漠而毫无色彩。她害怕自己在问出口后，彼此的关系又会回到从前那个样子，害怕这数个月的亲昵会被轻易否定。
不要……
好不容易才变成这样……
她绝对不会接受。
“叶歌，为什么要哭呢？”爱丽丝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轻声开口说道：“明明我就在这里啊，哪里都不会去。”
“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哭，止不住眼泪，好像就要失去什么。”叶歌似乎并未看到爱丽丝的表情，只是很平静地开口道。
“你要离开我了吗。”她并非在询问，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因为我一直都在逃避，想着所有事情都会好起来的。明明你那么喜欢我，却还是要伤害我吗？明明我那么喜欢你，为什么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爱丽丝从沙发上爬到叶歌身边，将他手里的杯子夺走，轻轻抱住他。
“……为什么要这样说呢？”叶歌并不理解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我知道啊。你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就已经不是你了。你从来都不愿意和我提起在卡伦教堂的时间，向我隐瞒了自己的变化。我全部都知道。我不在你身边的那段时间，你已经爱上了其他人，所以才能轻易地向我许下承诺与偏爱吧。”爱丽丝轻声道。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察觉到的？”叶歌并未否认这句话。或许他早该猜到的，只是一直不愿意往这方面去想而已。
“从一开始就有这种感觉了。但是，那时候我还不敢确定。直到你对我说出，有谁会从我手中抢走这份偏爱，引诱我成为‘嫉妒魔女’时。”爱丽丝抚摸着叶歌的脸，好像在回忆着什么，“那个时候，我确信了。如果我无法对那个人感到嫉妒的话，我就会输的一无所有。所以，我应允了你的请求，选择了做一个坏孩子。只有坏孩子才能把你抢回来。”
她之所以能够成为嫉妒魔女，并非只是因为接受了他人的嫉妒。而是从一开始，她的内心就抱有如此深沉的嫉妒。她不愿意放叶歌离开，也是因为那种掩埋在内心最深处的嫉妒之心。只不过，叶歌一直被她的表现所蒙骗，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事实而已。
她明明什么都知道。不仅仅是引诱她成为魔女的目的，而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结果了。但当初是她亲手赶走了叶歌，所以如今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吃下恶果。早在订立契约之时，她便已经支付了所有代价。
大家都喜欢着她。大家都愿意为她去劝说叶歌留下来。就连叶歌自己都开始动摇。
“虽然不想这样做……但是，果然不行啊。”爱丽丝每次轻抚叶歌脸颊的时候，脸上的笑容都会变得不甚真切，如今就连眼神的变得格外空洞，渗人的魔力充斥着这片空间，好像要将空气都凝固成冰，“因为你一直都爱着我，所以本来并不需要这样做的。”
“精神暗示……原来是这样吗？”叶歌没有抵抗，只是任由那些冰凉的精神力从爱丽丝的指尖传递过来。他一直都以为爱丽丝的魔力性质是冰，但没想到这只是一种表象而已。只有一开始，她所传递出来的精神是冰冷的啊，后面就再也感觉不到了。
“不是哦。我不会对你做这样的事情。如果你不是真的爱着我，那就没有意义了。”爱丽丝却摇了摇头，就像是小猫一样用脸轻轻蹭着叶歌的脸，在他耳边说道：“这是特别为你而准备的神术，精神感染。或者说是魔女的力量也可以吧。只有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你完全察觉不到，逐渐变成我的所有物。但是为什么突然失效了呢。我也不知道。”
“阿卡莉亚，为什么？”叶歌感觉到自己的大脑变得愈发昏沉，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抱住了爱丽丝，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不告诉我？”他一字一句地问道。
【因为没有必要啊。我应该已经提醒过你了，是你自己没有小心而已。她是嫉妒之魔女，恰巧是你自己纵容了她的嫉妒与贪婪。如果不是你一直纵容着她，又怎么会陷入到这般犹疑里呢？事到如今，除了这份不合时宜的偏爱，又有什么值得你驻足不前？】
“已经够了。已经不需要了。”爱丽丝的身体变得愈发冰冷，那些魔力好像不要钱似的挥洒着，将四周的空间尽数浸染成自己的所有物，“你只要看着我一个人就可以了。你最喜欢我了。就像是我爱着你一样，你也会爱着我。不能只让我一个人感到嫉妒啊，那样就太不公平了。你说是吧，叶歌？”
叶歌并没有开口回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他开始感到厌倦，就连抵抗的意识也被这庞大的精神量轻易瓦解，不再愿意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情。他只要能看着爱丽丝就可以了。
“就像往常一样，吻我。”她的脸上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仿佛是在撒娇一样说道。
“好。”
“刚才的话，要忘掉哦。我不希望你想起来。”
“好。”
“那就变回平时的样子吧。我最喜欢那个温柔的你了。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这就是我唯一的请求了，不要离开我。除了你以外，我什么都不需要。”
叶歌微微恍神，再回过神时自己恰好端着咖啡，坐在往时的沙发上。爱丽丝坐在一旁，一脸担心地看着他，露出一副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表情。
“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他露出一如既往的笑容，好像在安慰着少女，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爱丽丝的脑袋，“待会儿一起去中央教堂吧。”
“嗯。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一定会向卢西恩先生许愿，和我厮守一生吧？”爱丽丝露出安心的笑容，握住叶歌的手。
“我会的。”他感觉自己有点晕，又好像只是一厢情愿的错觉。但这种偏爱的感觉做不得假，哪怕只是为了继续隐瞒下去，他也无法在这里给出否定的答案。
是了，今天是作出决定的日子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