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诺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土豆烧牛腩，土豆烧得宛如泥一般烂糊，刚一进口，只拿舌头轻轻一抿，就在舌尖滑开，宛如奶油般丝滑。而偏偏牛腩依然柔嫩筋道，口感丰富饱满，辣与咸，软与嫩，丰富的口感在口腔中碰撞，好吃得让人欲罢不能。
他又夹了一筷子水煮肉片，肉片软嫩，调料却又很足，厚重的味道丝毫没有遮掩肉香，每一片粗薄均匀的肉片在花椒的刺激下，仿佛在口腔中起舞，让他有点停不下来筷子。
哪怕是一道看似平平无奇的海带排骨汤，许诺盛了一碗端在鼻前细嗅，清新的香气已是扑面而来，他尝了一勺，唇齿留香，甚至让他觉得一碗汤就已拂去他一天的疲惫。
许诺的印象中自己是没有去过什么高档餐厅的，但是这一刻他觉得那些所谓的高档餐厅里的大厨做出来的菜，大抵也不过如此了。
绝了，真的绝了，我老婆居然做饭做得这么美美又味味，你们有没有做饭这样美美又味味的老婆啊。
只不过，相比之下……
他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刚才炒的那一盘辣椒炒肉，神情有些郁闷。
原本他是觉得自己做得还行的，然而这样一对比……
就有种看完《不擅长交际的未〇人雪女》之后再去看其他的催眠本一样，好用确实好用，但总归差点意思。
搞得兴冲冲想要做饭的自己跟个小丑一样，太尴尬了吧。
“结婚几年就没见你进过厨房，怎么今天忽然想到做菜了？”
解下围裙的何知意入座，先盛了一碗汤泡着米饭，边哄边喂着一旁嗷嗷待哺的许依依，同时还不忘问一句许诺。
合着这些年都是何知意在做饭啊……难怪了，我就说记得她之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许诺你丫的，住别人的用别人的也就算了，连个饭都不做，什么顶级小白脸。
许诺在心里骂着自己，多少有些窘迫，尴尬且含糊地说着：
“没什么……就是，今天有点太饿了，想早点吃饭。”
“那也得等我买菜回来啊，家里冰箱都没东西了。”
“没事，我，呃，我不挑食，好养活。”
何知意闻言，瞥了一眼许诺，再看了看桌上的饭菜：
“那你怎么一口都没尝过自己做的东西？”
别问了别问了，再问下去就不礼貌了。
许诺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应答了，何知意见他久久没有回话，也是没有再说下去，他们静静地吃着饭，直到许依依吃完，何知意才叹了一口气：
“浪费粮食可不是好习惯。”
她夹了一筷子许诺做的辣椒炒肉，又看了一眼许诺，略显揶揄地说道：
“还是让我来尝尝你的手艺吧。”
听到这话的许诺莫名绷紧了身子，感觉一阵紧张，他看着何知意朱唇微启，一筷子辣椒夹杂着肉丝送入口中，咀嚼了好一阵子。
却，一直都没有说话。
坏了，不会是太难吃了所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吧……不应该啊。
许诺有些忐忑，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很久，何知意才缓缓出声打破：
“……这个。”
“啊？怎么了？”
何知意用筷子指了指那一盘辣椒炒肉，轻声问道：
“你是跟我奶奶学的吧？”
“……啊。”
好像还真是。
“她老人家一直不太喜欢吃太辣的菜，偏偏我很喜欢，所以她时常拗不过我，就会炒这道辣椒炒肉给我吃……在她做这道菜的时候，最喜欢放一点点糖来中和下味道。”
何知意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握着筷子挑着盘里的肉丝，轻声喃喃着。
那张神情淡漠的脸上，难得看见了一丝笑意。
“所以我刚刚一尝到那股子淡淡的甜味，我就知道了，这肯定是奶奶之前教你的吧？”
“嗯……是啊，那段时间我外婆身体不太舒服，所以我就只能自己学做菜，然后就找奶奶学了几招……还好我悟性好，学得快。”
“哪里学得快了，我记得你当时抓着我要拿我做实验，让我第一个尝你做的东西，刚吃一口我就吐了，回家刷了三遍牙都感觉嘴巴里面还残留着异味。”
“睁着眼睛说瞎话是吧！？别当我不记得，是你自己兴冲冲说要来尝尝的，完事了一直拿这事碰瓷我，说我虐待你，害得外公狠狠教训了我一顿。”
“嗯，怎么，看样子，你好像还记得很清楚啊？”
“我……”
许诺抬起头直视着何知意，后者的脸上，流露出狡黠与戏谑，这时许诺才后知后觉，干咳几声又低下头干饭。
还是脸皮太薄了。
但很显然，何知意就想看这一幕，她心情有些愉悦地讲筷子在盘中又扒拉了几下，而后，忽然顿了顿，轻叹一口气：
“……好怀念啊，都这么久了。”
这么久？
哦……也是啊。
这事对许诺来说，似乎还只是几年前的记忆，然而对于何知意，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我还真是……挺想念他们几位老人的。”
何知意轻声说着这话，有些意味深长。
而许诺依然不言不语，心里，却猜到了个大概。
在他的记忆里，自己16岁的时候，几位老人虽然还在，但是他们的身体都已经不太好了。
而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年。
时光已逝永不回，往事只能回味。
想到这里的许诺，甚至有几分庆幸自己失忆了。
至少，他可以不用在自己的记忆里，直面这个有些沉重又有些悲伤的事实。
“等……过段时间，我们回去看看吧。”
许诺突然提议，何知意没有吭声，却微微颔首。
虽然接下来的用餐又一次陷入了沉默，但是许诺却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证据就是等到吃完饭后，许诺提出要帮何知意洗碗，后者这次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洗碗台前给他让出了位置。
而等到两人一齐做完了家务，许诺伸了个懒腰，带着倦意打了个哈欠。
“如果累了的话，你就先回房间休息吧。”
何知意轻声提议着，许诺点了点头，刚准备上楼。
然后，他才意识到一个，自己一直以来忽略了的问题。
等下。
既然，我和何知意是夫妻的话，那我们……
16岁的许诺的脑海里，浮现出了。
一些难以用语言去描述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