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看到许诺忽然停在楼梯上一动不动，何知意挑起眉毛，注视着他，眼神中写满了不解。
“不……这个，啊……”
许诺有些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说，说我还只有16岁，女孩子的小手都没牵过几回，所以想到自己待会儿要和你同床共枕有些心乱飞？
“你吃坏东西了吗许诺，还是身体不太舒服，怎么干站在那里……傻笑？”
何知意一脸古怪地看着许诺，想了半天，还是把淫笑这个词换了个表述。
“不是……就是……那个……咳咳……”
“你要是真不太舒服，今晚就让依依到我房间睡吧，你在自己房间里好好休息。”
“……啥？”
“嗯？”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在疑惑着对方到底在说些什么，而许诺则是从何知意的话语中，后知后觉地察觉一件事。
“……哦，那，好吧，我洗个澡待会儿就回，自己的房间里去。”
“嗯。”
他试探性地发言，何知意轻声应允，这让许诺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两个人，是分房睡的。
这让许诺则是在心底里既又松了一口气，又发出了一声失望的哀嚎。
你在干什么啊许诺！
都结婚了你妈的还分房睡觉！？
能不能不要给我自己制造困扰啊！？
比发现有人做了傻事更让人窒息的，是你发现做傻事的人就是你自己，许诺带着复杂的情绪缓步走上楼。
他没有注意到。
何知意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
却笑得非常开心。
…………
“37.8度，低烧。”
等到许诺洗完澡之后，何知意还是不放心，怕许诺是不是真的身体不太舒服，执意要给许诺测量一下体温。
结果测完之后，何知意看着体温计报了个数字，发现许诺还真有点低烧。
“哈……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了低烧……”
“等你发现估计都要烧红温了，别说胡话了。”
何知意从壁橱里搬出一床厚厚的被子，加盖在许诺身上，一边整理着床铺，一边轻声说道：
“你这几天就好好休息吧，依依年纪小抵抗力弱，容易生病，这几天就让她跟着我，你也不用担心。”
“虽然你说得很周到的样子，但是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在把我描述成一个不能接触的病原体感染源。”
许诺小声的吐槽，让何知意不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她忽然将脑袋探了过去，额头贴着许诺的脑袋，搞得许诺半天不敢说话。
“这样就行了吧？这下不会觉得我是在针对你了吧，亲爱的病人。”
“我看你不止是低烧，怕是脑袋都已经烧坏了，我就说你怎么今天一整天都显得有点不太正常的样子。”
“真是的……都26岁的人了，好好照顾自己啊，傻瓜。”
一句轻声的傻瓜，没有半点不耐在其中，反倒是夹杂着无限的温柔与宠溺。
那一瞬间的许诺，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个画面。
【略略略，抢个糖都抢不过女孩子，许诺你这个傻瓜。】
【哼哼，这次考试又是我比你高一名，真遗憾呀，小傻瓜许诺。】
【许诺，你最近为什么要躲着我啊，就算我爸爸妈妈回来了，我们依然也还是好朋友啊，傻瓜。】
【你真的一点都没看出来吗，难道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我喜欢你呀，许诺……傻瓜。】
【这样啊……你，有女朋友了啊……】
【我还真是……像个傻瓜一样呢。】
“……何知意。”
“嗯？”
“……对不起啊。”
虽然记忆还是停留在16岁，可是许诺忽然觉得，自己变得稍微成熟了一些。
当两个人已经结婚的事实摆在了眼前的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以前的执着还有刻意的避让是那么幼稚且可笑，让他们两个人兜兜转转错过了这么多年。
也让何知意一个人，承受了太多。
“我……真的很抱歉，发自真心这么觉得的，这么多年来，你太辛苦了。”
“我也好，依依也好，是你一个人扛着这个家走到现在，而我这些年来……真的像你说的一样，只是个愚蠢的傻瓜罢了。”
“从今以后……我会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虽然现在很多地方我还表现得很差劲，但是，我会做得比以前更好，也会慢慢变得更加优秀。”
“我……发誓。”
人生没有办法重来，许诺没有办法回到10年前的16岁，阻止当时的自己不要谈恋爱，而是去选择何知意。
但是，他可以在26岁的时候，选择放下十年来的一切糟心事，重新开始。
他确实失去了十年的记忆，但是，他还有将来的十年，二十年，甚至五十年的时间去弥补。
许诺看着何知意，眼神坚定。
“……许诺。”
与之相反的是，何知意的表情，显得十分古怪。
她坐直了身子，看着满脸坚定的许诺，停顿许久，才幽幽地说出一句：
“……这些话，你上个礼拜才和我说过一次。”
“……啥？”
“当时你说得很好听，我也很感动，结果第二天我就发现，你说的重新开始就是想哄我和你去离婚。”
唔……
“再上次……就是两个月前了吧，你忽然说觉得自己很该死很难受，让我不要再管你，说到底，还是为了和我离婚。”
嘶……
“再再上次……好像半年前都不到，你也是一脸真诚地和我软磨硬泡，说了很多情话，灌了我很多酒，结果，还是想把我灌醉让我和你签离婚协议书……”
说到这里的何知意，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虽然知道你是有双相，所以有时候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但是有时候，我确实会感到那么一点，疲惫。”
“所以，说实话……”
“有时候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我的理性都在告诉我，不要再期待什么了，只会让你更难过。”
对不起。
许诺刚想这么说。
“——可是啊。”
何知意的话锋忽然一转。
她伸出手来，握住了许诺的手。
“我的感性却告诉我说，还是继续相信你吧。”
“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克服你的双相，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好起来，相信你总有一天会真的改变自己。”
“相信你，总有一天，会回过头来看我，然后，爱我。”
她坐在床边，俯下身子，轻轻地吻在了许诺的嘴唇上。
月色如瀑，透过窗台渗透进房间，洒在了何知意的身上，从发梢，到指尖。
像是为她披上了一身最为圣洁的婚纱。
而她结束了亲吻之后，看着许诺，温柔地笑了笑，一只手依然紧握着许诺，另一只手则是整理了一下他的头发。
“就像我一直站在你的身后看着你，并且深爱着你一样。”
何知意如是说道。
那一刻，许诺觉得。
落在房间内的千万抹月色，也不及她爱你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