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降临，周围的一切似乎都陷入了沉睡，只有点点星子在天空闪烁。
就连那潺潺流淌的溪水不再发出汩汩流淌的声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长廊上也是一团漆黑。
只有众人头顶上三盏灯笼在慢悠悠地无风自动，劈里啪啦的火舌吞灭灯芯，在纸糊的灯罩里露出一丝光亮。
灯笼在四间房的间隙中，越来越弱的烛火堪堪显示出四间房的名称。
“清雅，你的影子好像在被吞噬！”
站在一旁的安倍岳和一下出声，众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站在边缘处的安倍清雅的影子渐渐和暗夜融为一体，紧接着那暗夜似乎有自主意识般慢慢向前推动一分。
“魔力变少了。”安倍清雅检查了身上的魔力，“都怪我太大意了，差点被此处美景蒙蔽了双眼。”
“看来晚上才是这座宅邸搞怪的时候。”伊芙看着近在咫尺的四间房，以及在黑暗里张牙舞爪逼近的阴影怪物，“大家就近入房，夜晚听到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
就这样安倍岳和进了回春院，安倍清雅选择生烟阁，艾丽娅推开了拾梦居的门扉，伊芙最终走入明月院。
伴随着四道门扉先后合上的声响，走廊上那噼啪作响的烛火“唰——”得熄灭，没有了光源的庇护，阴影在门扉外一下就涌了过来，虎视眈眈。
-------
回春院。
安倍岳和推开房门后差点摔倒，原因无他，门槛太高。
迎面便是簌簌的凉气，还没待安倍岳和适应眼前的景象，身体就十分诚实的打了个寒颤。
“怎么一下变成冬天了？？”
身后原本是回廊的门扉已经变成大户人家大门的式样，古老的铜门在身后紧闭，完全不见当初小巧木门的样子。
眼前一株红梅在雪地中开得正艳，一位身披大氅的妙龄女子在红梅掩映间穿梭，乌发黑眸，体态轻盈。
新生的枝桠承受不住积雪的重量，扑簌簌地落了一地，偶有几团钻到女子的脖颈里，惹得她皱着眉一小团一小团地在衣领里翻找出来。
冻得通红的手心处正好是一团尚未融化的雪，少女将手掌伸向高处，正欲吹气，忽地注意到了门口处避雪的安倍岳和。
“你是……”少女蹦蹦跳跳走到安倍岳和身前，上下打量着安倍岳和奇怪的穿着，紧接着恍然大悟道，“你是爸爸给我请的先生吧？”
“天寒雪大，还请先生随我来。”少女一下变得乖巧，比划了一个不太规矩的揖礼，紧接着便转身背对着安倍岳和，步伐轻快地引领着岳和向梅花院落走去。
安倍岳和盯着少女脖颈处那一团迟迟未化的雪，陷入沉思。
“这宅子里，只有你一个人么？”
少女带着他直直向前走，一路上安静得很，丝毫没有人声。
路过门口堆着树枝与还未来得及修理的树干的柴房时安倍岳和停下脚步，好奇地掀开帘子看了看，不免发出疑问。
“是呀。”少女没有阻拦他的动作，不假思索地回答，“院子里很久没有来新面孔啦，所以我见到你的时候还有点惊讶，后来才想起来是应该是爸爸给我请来的先生呢。”
“你的爸爸？”安倍岳和望着少女略有些不自然地侧身走过拐角，抓住她话语里频繁出现的【爸爸】问道。
“嗯，我们都是被爸爸造出来的。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呀，毕竟……”少女的脸在眼前一瞬间放大，露出黑漆漆、毫无生气的瞳孔，“先生和爸爸，有着相同的气息呢。”
少女并不是人。
这是安倍岳和第一眼便确定的。
毕竟人的体温是足以化开初见时少女脖颈处那团雪的。
顺着石阶一路走到书房，安倍岳和饶是做了心理准备，还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书房里的摆设与寻常书房无异，多宝阁上拜访着古玩玉壶，墙壁上是古色古香的挂画，但是什么也抵不上面前那十几只正对着自己的纸人。
这些纸人或坐或站，栩栩如生。
站在书房正中间太师椅上旁的，是一个身穿火红色的棉袄，额前一抹碎发的童男纸人，与身旁少女纸人身穿的火红色长袄一致。
这个童男纸人正维持着双手研磨的姿势，即使砚台里一滴墨汁也没有。
其余的纸人衣服便显得逊色许多，但也有模有样，从上衣到鞋子一应俱全，想来应是低于童男一等的纸人。
不过无一例外，这些纸人瞳孔处空空荡荡，没有眼睛。
安倍岳和推断少女口中的爸爸，应该是扎纸人的师傅。
而给纸人点睛，相当于将魂魄给予纸人，使它们拥有生命。
安倍家是世代相传的阴阳师家族，他们家的秘法便是召唤式神。在退治妖怪的同时可选择将其收服为所属式神，平常便以纸人的形式出现在身边。
但是没想到眼前的童女仅仅是一个照面，便知道安倍岳和的来历。
“先生怎么不给我们点睛呢？”
童女的手轻轻拽着安倍岳和的衣袍，火红的衣领上是惨白的脸孔，乌黑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眼白，看着瘆人得很。
“还是说，先生不愿给我们点睛？”
童女将砚台与狼毫放置在安倍岳和的面前，连同案几上一把泛着白光的匕首。
“先生应当是知道点睛步骤的。只需用匕首轻轻取几滴心头血，再混以几滴春墨，便可点睛了。”
童女一步步逼近安倍岳和，后者被逼的连连后退，一下坐到太师椅上。
身旁的童男纸人似是有了感应般，也将脸缓缓转向了安倍岳和。
逼真的眼眶里空白一片，童男脸颊处点的两块腮红随着他微微咧开的嘴角慢慢移向鬓角处，而身后那原本一群或坐或站的纸人此时也齐齐向太师椅前进一步。
童女扑坐在安倍岳和的怀里，漆黑的瞳孔上下转了一圈，她伸出双手压在安倍岳和的双肩上，红艳艳的嘴唇轻轻凑上他的脖颈。
“还是说，我要先侍奉先生，先生才愿为我们点睛呢？”
明明是数九寒冬的天气，安倍岳和却蓦得感受到比这寒冷更刺骨的阴气从肩膀处蔓延开来。
童女见他不说话，只是轻飘飘地收起手，然后维持着跨坐在男人腿上的姿势，一寸一寸解开衣襟处的盘扣。
她的手指还不是十分灵活，不过胜在修长。
一片春光尽在眼前。
童女紧接着从男人身上滑下，跪坐在男人脚边，轻轻将头靠在安倍岳和的大腿上，吐气如兰。
“先生，需要我帮您解开吗？”
而坐在太师椅上的安倍岳和此时已被童男牢牢压制在椅子上。
身后一圈的纸人已经不知不觉齐齐聚拢在安倍岳和一米处，它们双手直直向前伸着，离太师椅只有一步之遥。
“先生，需要我帮您快活一下吗？”
童女红彤彤的嘴唇已经凑到了安倍岳和的大腿根处，双手也不自觉地搭上他的双膝。
眼前的童女上半身不着寸缕，他的膝盖能轻易触碰到那柔软。
她甚至微微眯着眼睛，将漆黑的、没有眼白的瞳孔稍微缩小几圈，使得看上去与常人无异。
那些趁她慢慢脱下衣服而靠近的纸人，嘴角也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容。
童男的手已经刚好卡在他的脖颈处，不太灵活的十指此刻正一根一根地找准安倍岳和薄弱的血管。
或许童男童女已经凭借这套操作杀死了许多“先生”了吧。
或许它们口中出远门的“父亲”，也死在了它们的手中。
此刻安倍岳和的四肢被牢牢固定在太师椅上，身后是诡异的、等待躯壳的纸人。
“没想到我要牡丹花下死啊。”
安倍岳和闭眼，怅然地叹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