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咳咳咳!”
惊醒般的一次深呼吸,艾斯缇一个翻身出了路德的怀抱,跪在泥泞的地面上双手撑地咳个不停。
然后是喘息,如同溺水的人贪婪的摄取着四周的空气。
从那股压抑在心口的憋闷感中解脱,艾斯缇终于得以再次呼吸没有硫磺味的优质空气。
没了魔力的遮蔽,雨幕终于毫无遮掩的铺洒下来,将二人一马淋了个透。
青草,泥地,潮湿,还有那仍旧翻腾于脑海的幻觉般的刺鼻硫磺气息。
缺氧引起的眩晕让艾斯缇眼前的一切都带着残影,他无力再挪动身子,就这么斜躺在泥水里喘着粗气,任由雨水砸在蜷起的躯壳与脸庞。
一道黑影遮挡了才探出头来的月光,也挡住了大半的雨水,艾斯缇的耳边似乎回荡着什么声音,但不间断的耳鸣让他无法判断,也无力判断。
小腹的漆黑魔力漩涡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旋转,彻底与那双叉树状的治愈法阵融为了一体,余下的魔力结晶为实体居于树杈中央,催动着法阵修复着他的躯体。
耳鸣渐渐消除,模糊之间,不断的呼喊声渐渐清晰,配合着无穷无尽的雨水落地的白噪音,震得艾斯缇耳膜发麻。
“小艾,还好么?能听见么?”
艾斯缇侧过眼,看向那个手足无措的大少爷,深吸一口气,准备坐起身。
手肘撑地,一声闷哼后,他又再度摔回了雨水里。
他无奈抬头,对那个傻里傻气的红毛大少爷伸出手臂,嘶哑着声音说:“扶我......我,没力了...”
“行么?不是说那什么,魔力,魔力没问题吗?”
突如其来的状况搞的路德差点儿宕机,情况甚至还能担心魔力串流。
怎么平常没见他惦记这么多呢,真是有你的。
“扶我。”
简短的两个字。
艾斯缇没力气再张嘴多做解释,他浑身上下的魔力都被那漩涡榨干了,只剩下一块结晶状的固体魔力块充当着那不知从何而来治愈法阵的魔力供能。
有人指挥,大少爷那无处安放的行动力终于能得以释放,赶忙上前扶起躺在雨水中浑身泥泞的艾斯缇。
雨夜实在是冷,刺骨的雨水把二人从头浇到了尾,那身学院黑袍子浑身上下都沾满了泥水,点缀的金线也变成了泥线,狼狈的紧。
沾在侧脸的泥浆在大雨的冲刷下有一种奇异的剥离感,艾斯缇眯了眯眼,试图越过连成帘子的大雨观察四周。
雨幕中能见度很低,听觉也受限,艾斯缇环顾四周,只有一片林子一地泥水一匹瘸了腿呜呜咽咽的马,还有环抱着他为他挡雨顺便互相取暖的大少爷。
显而易见的事情发生了,他们坠马了,还是从魔力加持高速奔跑的马匹上,二人一马一屁股栽进了大道旁小树林的泥坑里,现在正背靠着棵大树打着哆嗦喘着冷气。
艾斯缇没控好魔力,大少爷没控好马,马没控好蹄子。
现在这下场只能说是各自有各自的努力,但凡有一个环节整对了也不至于整的这么不对。
不过话说回来,从窜出残影的马匹上摔下来,艾斯缇居然奇怪的感觉不到疼痛,他似乎一点儿伤都没有。
这不应该,他身后的大少爷都痛得哼哼唧唧个不停了,他居然能一点事儿没有,就算是大少爷替他垫了背也不该是这样吧?
艾斯缇出奇的冷静,冷静的他都觉得自己似乎不该这么冷静。
“你伤在哪儿?能站起来么?”
转过头,启唇询问,冰冷雨夜里,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湿热的空气,在这冻人的夜里被冷风裹走,转瞬间又被同化为水滴混进雨水,一齐坠向地面,砸在二人身上。
大少爷的脸色很白,唇色更是暗的吓人,他扭了扭打着哆嗦的身子,试图蹭树蹭起身子,好像一只滑稽的大熊。
“别乱动,说话。”艾斯缇微微皱眉,并非是往常不耐烦的皱眉,而是大少爷对他自己身子的乱搞让他下意思锁紧了眉头,“伤在哪儿?骨头断了的话很危险,不要乱动,轻声告诉我。”
“我......咳咳,”路德突然咳嗽起来,方才还扯着轰隆隆的大嗓门,现在转眼间就变成了漏风的破风箱,呼哧呼哧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很吓人,艾斯缇有点儿慌了,他从没见过皮糙肉厚的大少爷虚弱成这样,刚才还活蹦乱跳现在怎么就灰白着脸。
你可不能死,莫莱家唯一的合法继承人怎么能被他妈的一个跟头摔死!
“别说话,弯腰慢慢喘气,试着慢慢引动魔力。”艾斯缇转过身来正对着路德,一手扶着气息短促的路德,一手扯过一截断掉的树枝,试图在地上画出法阵。
标准的治愈法阵一环套一环,可还没等大少爷注入魔力,就被雨水给冲成了一团扭曲且杂乱的无用沟壑。
他妈的该怎么办?!
他身体里莫名出现的这治愈法阵能抠出来不?还是说......
还是说什么?艾斯缇现在脑子转得飞快,根本就找不到别的方法。
难不成真就学那些东洋人剖开肚子以死明志?他难道真要交待在这阴沟里了?
他妈的!死就死!这蠢货大少爷去他妈的给他垫背差点摔死,那他怎么就不能一死了?
他肚子里那块魔力结晶应该他妈的印着那破比法阵吧?等掏出来没有他可就白死了!
“我......你听我说,你,你先闭上眼,等会,我说让你输魔力,你就输魔力,好么?”
艾斯缇的声音有些颤抖,事情发生的如此之快,转眼间大少爷眼看要不行了,自己转眼间就决定好了毅然赴死一命换一命。
这是如此简单就能下定决心的东西么?死亡这事真的能决定的如此之快么?
他简短的衡量了一下二人生命的分量,很快的得到了结果。
有着莫莱唯一正统血脉的大少爷路德不能死。
而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退休后该干嘛,那些以后的事情他根本就没机会思考。
艾斯缇吞了口唾沫,看着大少爷那逐渐紧闭的最后的信任的眼神。
你这蠢货,可能还不知道我要干嘛吧......
他扯开自己衣服的下摆,刚刚汇聚起的一丝魔力在指尖汇聚,逐渐靠近了......
睁开眼,必须得睁开眼,不能把结晶弄坏,不能......
欸?
法阵怎么?
模糊的视野中,双叉的树状法阵印在艾斯缇光滑平坦的小腹,甚至法阵的中间还有一颗棱形的魔力结晶印痕。
淡淡的暗色细线,繁杂的勾勒交叠在小腹,就好像......
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