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凯莎将那把鹅绒折扇合上,清脆的响声顿时止住了喧闹。
“不必这么严肃吧,我是猜的哦?”她微微笑着,站起身子,绕着茶会的场地踱起步子,观察着每一位小姐的反应。“你们也大可猜嘛,尽管的猜,正好我们时间多的是,说不定就有人列出了正确答案呢?”
鞋跟轻敲地面,如同时钟滴答钟摆晃动,踢踢踏踏响个不停。
“要是你们想暂时想不出这么大的事儿,也可以先着手眼前嘛,”凯莎慢下脚步,手指从一位商贾千金的脊背擦过,凑在她的耳旁,“比如说薇丝,假如有了战争,你应该怎样应对呢?据我所知,你们家目前正有计划要向银行再借一笔贷款吧?可有余力偿还?”
“我......”
那位小姐才要说话,凯莎却用一根手指轻轻抵上了她的嘴唇。
“嘘,多想,这种事可得仔细斟酌不是?”
她旋即起身,鞋跟轻触地面,一声脆响。
“又或者,罗莎琳小姐,假如真的有战争,你想做些什么呢?”
脚跟点地,足尖发力,一个轻巧的旋转,裙裾纷飞之间,凯莎又翻飞至罗莎琳的身旁。
她从沙发后面俯下身子,将头轻轻埋在罗莎琳的脖颈,唇间摇曳出细腻的耳语。
“你是我的人,别忘了。”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我是您的剑,您让我牵马我绝不骑驴,好么?”
罗莎琳亲昵的蹭了蹭凯莎,轻声回应道。
轻佻的向罗莎琳的耳后吹了口气,凯莎抬头,柳眉稍稍扬起,刚好就跟旁边的艾斯缇对上了眼。
“那你呢,京澄小姐,你想做什么?”
她还是那副微微笑着的模样,身上的红裙子映着不太合适的白发,更是让这位帝国境内久负盛名的魔法天才凭空添了几分生人勿进的诡异苍白。
艾斯缇正因为听到自己不该听的东西而满脸惊诧呢,凯莎这猝不及防的一问着实是给他问住了。
能让教会帝国天腾联合起来的敌人,那就只有......
恶魔。
可魔族已经安生了许久了,满打满算一年下来也就几个压不住血性的蠢货出手伤人,可那也没过几天就被清算了啊,为何要挑起战争呢?
艾斯缇一皱眉,脑海中兀的闪过一个念头,一个不太可能的念头。
“养精蓄锐,你猜的准吗?”
养精蓄锐,一堆见到人类就满脑子血海深仇**大起的好斗种族,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窝在自己那个鸟不拉屎的熔岩小岛上闭门不出?
天腾有句古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眼下这群妖魔莫不是正憋了个大的,就等时机成熟。
问题又来了,他们在等什么?那弹丸之地又怎么容得下那一群生性好斗的东西,又是谁命令的他们,支配的他们?
如果此事属实,那可就......
“我猜的一向很准,往保守了说,估摸着得有十成准头。”凯莎哗的一声打开了那把鹅绒扇子,手腕晃动,轻轻扑扇。
随着这声响,安静的茶会也渐渐起了喧闹,然而诸位小姐却不再接着讨论那些社交界的花边新闻八卦消息,转而谈论起了那八字没一撇的战事。
——至少是明面上的子虚乌有。
“现在该跟我说说,你打算怎么办了么?我这次猜的可大了,少不了挨几句批评。”凯莎勾着嘴角,饶有兴趣的看向旁侧眉头紧皱却仍不失惊艳的俏人儿。
习武的女子可不多见,这般养眼的更是百里难寻一见。
她有点想要这个叫京澄的妹妹了,她是与莫莱交好了不假,可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真到了战争时日,莫莱的长子若是去履行贵族责任从此一去不复返,她又能如何呢?除非她也跟着一起去了战场,跟那莫莱的大少爷同生同死。
若是回来倒也罢,可若是回不来......
凯莎咂了咂嘴,从盘子里捡过一块烤得酥脆的饼干,嘎吱嘎吱的嚼了起来。
倒不如一开始就跟她做事,免得了战事,若真要想去,也能同皇家骑士团们随行,混个战功回来倒也安全简单。
何必跟着那垂垂老矣的莫莱一通赴死呢?
“你可想清楚了?”
“......我能不说么?”艾斯缇呲牙笑笑,有些尴尬。
“那可不行。”凯莎翻了个白眼,单手扶脸双腿交叠侧躺在沙发上,有些慵懒地说,“你猜我猜出这么大的事儿是为了谁?我今天可是把你当主角看的。”
艾斯缇沉吟片刻,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大少爷那张嘿嘿笑着的蠢脸,若真有战争他肯定也是责有攸归。
他抿了抿嘴,轻声回道:“抱歉......”
“不必再说,我懂你的意思了,”凯莎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纤细的腰枝高耸的胸脯招展,“我会给你留位置的,你随时都能来。”
她取下了小指上的一枚戒指,站起了身,随手把那枚碎钻银丝交叠的尾戒抛向了艾斯缇。
还没等艾斯缇说话,她便啪的一声收起了扇子。
“诸位诸位,亲爱的小姐们,我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多留,就祝各位聊得开心,我们日后有机会再见吧。”
她披上那件有些不合身的纯白大衣,遮住了身上那件更不合适的红裙子。
摆了摆手,双手插兜打着哈欠就出了茶会大门,没了身影。
艾斯缇低头看了两眼掌心的那枚戒指,微微挪动脖颈,瞥向旁侧无言望天的罗莎琳,冷笑了两声:“还有这层关系呢?我说怎么一进来就盯上我了,原来是有忠臣在建言献策啊,我说呢,我就说嘛。”
“我那不是,呃,夸夸你么,不说你坏话还夸你,怎么想都不能是我的错吧?谁知道你对那大少爷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罗莎琳看着那对冷意渐浓的漂亮紫眸子,声音不自觉的越来越小。
“你能再说一遍么?我没听清。”艾斯缇和善地笑着,手中那枚华美的戒指被抛起接住,上下翻飞间罗莎琳似乎看到了所谓的“剑意”飞腾。
其实就是魔力,之前罗莎琳不信邪的在私下跟艾斯缇来了场约斗比武,拿着木剑的她自然是被看不见的魔...“剑意”打的落花流水鼻青脸肿,自此她便深刻的认识到了这看样矮小身材贫瘠的京澄妹妹的真实实力。
“我说京澄姐你整挺好,天腾话我不会说,我随便扯了两句,贻笑大方了哈哈,我刚才的意思是,”罗莎琳举了举大拇指,“您是这个!您自个独立,生来要强,您是这个!”
艾斯缇撇撇嘴,低头看向掌中那枚小小的戒指。
如果,如果他不是艾斯缇,他只是单纯的京澄,单纯的一个受到赏识的天腾人。
......
没有如果。
他已经够幸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