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基里亚诺娃又大声地下达继续跑步的命令，女兵队伍重新缓慢地移动起来，听得出来，那步伐声变得杂乱而沉重。
倒是赫莉尔依旧是我行我素，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的热闹。
这一切让波琳娜愈发得意，她嚣张地喊叫着，像是一头扯着脖子的驴子：
"说话呀，不用装得圣人一样，空有一副男人的身躯。"
这话显然又是对着杨诺维奇。
“……”
依旧是没有做声。
杨诺维奇在心里感慨着女人啊。
他现在确信，波琳娜找茬就是因为昨晚上的缘故。
勾心斗角、斤斤计较的，还是柳她们好。
杨诺维奇感慨着，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逝去的爱人。
他在想着该怎么解决这样状况，突然暴起、揍她、骂她对事情的解决没有任何作用。
“在下属和乡亲们面前惨遭女人的奚落，你应该忍无可忍的！”
赫莉尔大喊着，一幅幸灾乐祸的表情。
“快！快！抽出皮带，抽她！抽她！”
“闭嘴！赫莉尔！”
基里亚诺娃转头向着赫莉尔喊道。
“快回队伍跑步！”
“一边去基里亚诺娃，背你的军规条例去！”
赫莉尔毫不留情地说着，还挥舞着手，鼓动着其他姑娘一起过来凑热闹。
“上尉！”
赫莉尔高喊着，她尖锐的嗓音仿佛在整个基地中回荡。
“她都说你不是男人了，快扯下皮带抽她！没有的话，我可以给你！”
赫莉尔喊着，从自己腰间抽出了束腰的皮带。
“……”
转头看了眼起哄的赫莉尔，杨诺维奇点起了一支烟，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波琳娜。
似乎因为赫莉尔的挑衅，波琳娜提着裙子站到木桩子上，更加露骨地挑逗着：
"怎么？听到那姑娘说了吗？来呀，打我啊！我的皮肉早就痒痒了。"
“……”
呵，不愧是东斯拉夫人。
杨诺维奇心里嘀咕着，转身就要走。
“呦？怂啦？！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来打我，别到死都保护不了你老婆！”
“……”
波琳娜挑衅的话刺痛到了杨诺维奇，他停下了脚步。
赫莉尔没能看着被帽檐遮住的眼眸，但她还是跑了上前，嬉皮笑脸地递出了皮带。
“……”
她仿佛再说，快点啊，快点啊。
波琳娜见状，也不嫌事情大，索性把衣领敞得更开些：
"来啊！往这儿打！"
就在情况愈演愈烈之时，玛莉亚忽然风一样冲过来，死死抱住杨诺维奇，央告着：
"你打我吧，打我吧。"
波琳娜不放过任何机会，她指着玛莉亚，大喊着：
"她已经一年没挨过男人的皮带了，她要。"
玛莉亚松开了瓦斯科夫，怒视着波琳娜。
那张素来怯懦又和蔼的面孔有些扭曲变形，单薄的双唇不能自制地颤抖着。
这几乎是人们第一次看见玛莉亚怒不可遏的样子。
‘为什么玛莉亚会突然这样。’
杨诺维奇也被玛莉亚突然冲过来的动作吓了一下。
他几乎不怎么懂女人的心思，尤其是东斯拉夫农村的妇女。
极度传统、极度保守、极度虔诚、极度放荡，很多陌生的词汇都能形容她们。
这边的局势在升级，那边基里亚诺娃也管不住女兵们，索性就散了操
于是乎，姑娘们三三两两向这边走来。
基里亚诺娃远远站着，一副不屑的神情。
她双臂抱在胸前，饶有兴致地看这戏怎么演下去。
“基里亚诺娃，你不该上去调解吗？”
“不想。”
基里亚诺娃这般说着。
不过，看她的神色，旁边的柳明娜估计她是想要秋后算账。
‘又是罚跑十圈吗？’
柳明娜在心里嘀咕着，也看着那边事态继续的发展。
玛莉亚突然像一头发了怒的母牛，猛然冲向波琳娜。
波琳娜没有想到一向温顺的玛莉亚居然会真的向自己发难，一慌神，从站着的木桩子上掉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漂亮的衣服沾上了初晨潮湿的泥土，柔和秀发被搞得乱糟糟的。
波琳娜狼狈地坐在地上，看着气愤中的玛莉亚仍然盯着她，一时竟不敢有任何动作。
‘她是孤单太久了吧……她的丈夫……’
杨诺维奇最后得出了结论。
也就在这时，里莎高喊着跑了过来。
她的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
“玛莉亚大婶！玛莉亚大婶！”
她大喊着，跑了过来。
那个盖着红色章子的牛皮纸信封，波琳娜一看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杨诺维奇也是一样的。
“怎么？什么事？”
玛莉亚压抑着情绪，转身问着。
“我们在收纳室，有个镇子上的人送来的……你的信。”
看到那个信封，玛莉亚脸色刷地变成惨白，她艰难地挪着步子向里莎。
里莎小心翼翼地将信封递了过去，但玛莉亚没接信封，只是茫然地盯着它。
片刻，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安德烈死了。
为了沙皇，为了大俄罗斯，在冲锋他们的班中被一颗重型榴弹炸到。
安德烈的死讯让基地蒙上了一层阴影，虽然这样的事情在过去五六年里经常发生。
维佳也在前不久牺牲了。
但当它再次发生事，人们才意识到，这个不是简单的数字加一，而是一个人又死了一遍。
人们沉默寡言，少了往日的嘻笑。
连总爱打打闹闹的女兵们也安静了，大家停止了窃窃私语，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有的更是在胸口画着十字。
良久，玛莉亚才停止了哭泣。
她接过了里莎手头的信封，然后像是丢了魂一般，摇摇晃晃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倒在地上的波琳娜也在这个时候扶着木桩子，从地上站了起来。
原先神气十足的她，此刻也像是蔫了的花。
沉默地注视着玛莉亚慢慢远离的背影，心里也不是滋味。
她也是失去了丈夫。
注视着，她还瞥了一眼一旁的杨诺维奇。
他也依旧是沉默着叼着他的那只烟。
时间慢慢流逝着，这儿围着的人群也渐渐散开了。
大家都各忙各的去了。
波琳娜拍拍自己沾上泥土的衣服，一路小跑回家去了。
女兵们也大都是返回了宿舍木棚。
杨诺维奇最后喊住了柳明娜，让她下午的时候带着人去镇子的木匠那儿拿点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