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喧嚣舞会下的端倪

作者:火野枫 更新时间:2024/2/26 18:31:56 字数:3315

在无人知晓之地,炎阳与月阴交相辉映的缝隙间,绿色的冈亚索大陆从无尽光影中诞生。在最初的神的指引下,有机质的生灵突破无机质的砂砾,化作生之奇迹,圣龙翱翔于天际、邪龙匍匐于地底,如此,便是上万年的繁华之景。

但是,神却嗅到了破灭的气息。

黄昏将至的前兆,圣龙与邪龙的争斗令天地为之倾斜。八颗至高的魔法宝石自西耶路海升起,代替末路之神赐予众生最后的善意。圣龙消逝,邪龙封印,围绕宝石的战争再无停歇。龙与宝石的异闻传说交织成冈亚索大陆的历史,命运的轮回周而复始,一如游吟诗人们的歌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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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南方一隅的珐利鲁王国,在冈亚索排不上头等强国之列,却是充满传奇色彩的国家。开国之王泰伦斯·赛纳德是传说中拯救世界的圣骑士与圣光少女的子嗣。在继承了消灭魔王的三件秘宝的同时,他凭一己之力平息了火之邪龙的怒气,在原本杳无人烟的火山之地创立了珐利鲁,也将至高魔法宝石之一的火之原石留在了这个王国。他的子嗣世世代代镇守于此,借助火山的力量维持着囚禁邪龙的封印,为大地带来和平。

而在许多口口相传的吟游诗篇中则流传着另一种说法:泰伦斯·赛纳德为了拯救一位因力量过于强大而被各族封印在高塔中的银发少女,与火龙达成契约,获得其一部分血肉和力量,最终建立珐利鲁王国。那位少女的结局没有任何史书记载,空空荡荡的祈祷之塔在大陆尽头孤零零的伫立了无数时光,最终只剩残垣断壁。而珐利鲁王国虽然气候干燥物产有限,但借助传说之名和险要地势,在风雨飘摇中缓缓坚守了七百年光阴,只是如今光辉不在,再难重现传说中创国时代的盛世景象。

春暖花开,南雁归来,一年一度的宫廷舞会盛大开幕。珐利鲁的名门望族们纷纷盛装出席。是的,每年定例召开的舞会是攀龙附凤的最佳途径,也是年轻贵族的大型相亲会。虽然年景不好,国王威望不再,但约定俗成的机会仍然不可错过。

皇宫一如既往的金碧辉煌,来宾们一如既往的雍容华贵。宫廷乐师的倾情演奏,觥筹交错的金玉叮铃,以及满溢着赞美与歌颂的交谈声,构成一组盛世繁华的交响曲。

在象征着权利与荣耀的王座上,两鬓花白的国王抚摩着装饰有红宝石双眼的狮首扶手,向来往群臣颔首示意。他便是年近七十的曼巴特·维罗卡,虽然看起来精神奕奕,但掩不住五官的苍老。从他父亲开始,地域性旱灾、魔族战事、叛军内乱便接二连三降临在珐利鲁,面对如此一副平静中蕴藏着无数暗流的糟心摊子,曼巴特已经尽力而为。在大多数人眼中,曼巴特王个性内敛但缺乏魄力,温文尔雅但优柔寡断,执政无功无过已是中肯至极的评价。如今好容易熬到了风平浪静的日子,但愿珐利鲁得以休养生息的时间可以再久一些。

但是,曼巴特很清楚,平静之下往往隐藏着暗波。

国王膝下仅一子一女,他们同年同月同日出生,早年出生的其他子女都因各种变故不幸夭折,因此最后一位王子甫一出生即被指定为王位继承人,自小接受各种严格训练,十二岁始便跟随父亲四处征战。这位王子才貌双全,宛若集合了冈亚索诸神造物时的所有善意,更难得的是他秉性温良谦谦有礼。于是,凡他所到之处随时能听到贵族小姐们的捂脸尖叫。

——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坐在国王身边的棕色短发的华服少年,早就听到了四周此起彼伏的女声,对此他不置可否,也不打算回应任何人。此时他只是跟从着国王的动作,向过往群臣适时躬身致意,而群臣视向他的目光同样带着不输于国王的敬畏。

少年的五官线条如同诸神亲自雕琢的作品般毫无瑕疵,一双迷人的茶晶色眼睛被长长的睫毛半遮掩着,些许暗昧不明的光影格外增添了神秘感。只是背过身去的瞬间,少年精致的面庞总会掠过些许不易察觉的阴霾,像是疲倦,又像是不悦。

“怎么,觉得面前的歌舞升平名不副实么?”

国王突如其来的发问令少年一惊,他清清嗓子,发出略带稚嫩的清脆少年音:“不,王室的荣耀与体面,象征着必要的威严和实力,尤其是珐利鲁这样必须面对强邻与魔族的中流国家。——这一点您经常教诲。”

“没错。”对这背书一般流利的回答,曼巴特国王满意的点点头,“那么,不悦的原因是?”

“我、我只是不擅长这种场合。”少年看着群臣朝拜之后第二波入场的眷族们,流露出些许紧张,“您知道……我……”

“……”曼巴特沉默了一会儿,朗声道,“去吧,阿克希亚,你必须习惯这种场合,哪怕无意迎娶她们中任何一个。”

“是。”阿克希亚站起身,悻悻离开座位,走向莺莺燕燕的佳丽们。

“记住,你是未来的国王。”曼巴特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如同教诲又如同命令,“这是你应尽的职责。”

阿克希亚没再作声。贵族小姐们向着他所在的方向发出惊喜和赞叹之声。他将目光越过庭柱和宫墙间的饰金镂空,转向远处隐隐约约的塔楼,尽量鼓起勇气。女孩们迅速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行礼问候,如同五百只黄莺自说自话的啼叫,音色虽美,合在一起却是毫无规律的噪音。

阿克希亚有些眩晕,不确定自己僵硬的客套笑容在这聒噪的人群中还能维持多久。拯救他的是发令官突然充满元气和敬意的宣报:“康托拉·维罗卡公爵驾到!”

从宫殿入口处开始,人群自觉的让出了一片空地,恭敬的迎接姗姗来迟的宾客。一名贵族男子跨下镶金马车,微笑着注视着近在咫尺的皇宫。他有一头金黄色的卷发,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有着和曼巴特王相似的轮廓。温和的表情下眼神透着些许犀利。他转过身,伸出一只手将马车上的另一位乘客——身着红衣娇美如花的少女搀扶下来,并排步向皇宫。

随着他们的接近,阿克希亚身边的姑娘们也自觉的松开了包围圈。有几个年纪较小的姑娘环顾后退的同伴们迷惑不解,只听到有人唉声低语:“康托拉公爵的千金一来,我们就没机会啦……”

“薇薇安小姐可是王子殿下的头号簇拥。”

“以她的身份,谁敢跟她争。”

“你们明白就好。”随着自满的娇笑,红衣少女已来到众人身边。她穿着上好绸缎制成的长裙,精工的剪裁凸显出妖娆的曲线,顺着发髻自然垂在胸前的金色发卷在大厅灯光的映衬下反射出淡淡的粉色光晕,那色泽比黄昏的霞光还要迷人。将手中的羽毛扇拨开人群,她高傲的扫了一眼后退的女孩们,径直来到阿克希亚身边,熟稔的勾住他的手臂。

“阿克希亚哥哥,我们有三个月没见面啦。第一支舞,您必须跟我跳。”她微微抬起下颚,笑容充满着宣告主权的胜利感,绿宝石似的眼瞳闪烁着美妙的光芒。

“好久不见,薇薇安。”阿克希亚的笑容里蕴含着无奈。他对这个典型贵族风的堂妹向来头疼,但是,一只骄傲的小猫总胜过五百只嘈杂的黄莺,“放心,想跳几支都可以,直到你满意为止。”

周围不可避免的发出一阵悲催的叹息。

当啷!冰块和酒杯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杯中美酒清澈无垢的色调。借着酒液抖动的涟漪看去,倒映着的王宫大厅别有一番神奇模样。觥筹交错,谈笑风生,该来的权臣贵族都已到场,掌管祭司典礼的帕尼大主教、掌握商业命脉的波鲁曼家族、手握重兵的玛欧力将军,以及,眼前这位在朝野间呼声颇高的胞弟——康托拉·维罗卡。

“阿克希亚和薇薇安相处真融洽。王兄和他们一般大时,已经成婚了吧?”康托拉公爵举着酒杯,向曼巴特致意,“是否将他俩的婚事提上日程呢?”

“孩子们的事,由他们自己决定吧。”国王不紧不慢的笑着一掠而过,“倒是听说你忙于经营,最近又买下了莱纳一带三分之二的棉花地,以及弗吉亚玛附近的硝石矿,是打算扩大矿山开采么?”

“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王兄。”康托拉诚惶诚恐的躬身,“莱纳一带向来民生艰难,并且地处边界,最近十多年一直动荡不安,扩大产业也算为民谋利。何况我们和魔族势如水火,魔法宝石的开采自然愈多愈好。”

“确实是很有远见的做法。不过,听说莱纳以北有瘟疫发生,最近有什么确切消息吗?”

“目前只是流民间的传闻。春季刚至,疫病本就多发,难免会有言过其实的音讯。不过,若有新线索必定第一时间向您禀报。”

康托拉的回答言辞凿凿,国王没有再发问,而是将目光投向舞池中如蝴蝶探花般舞步灵巧的一对年轻人。片刻之后,他稍稍扭过头,望向大厅窗外隐隐约约的高塔,叹了口气。

在那里,住着他的小女儿——欧梅卡尔·维罗卡公主。她自小病弱,长年偏居王宫一隅从不出塔。民间关于她的传言层出不穷,有人说她身患恶疾丑陋无比,又或者被恶龙诅咒成了暗黑魔女,甚至还有人猜测她是传说中银发少女的转世,因而被囚于塔中。不过,包括国王在内,王室似乎没有人介意这些令人瞠目结舌的故事。

因为,公主的轶事越是引人注目,便越能转移人们对关于维罗卡王室的其他关注,——关于维罗卡王室夺取火龙力量,永远遭受火龙诅咒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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