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
一脸诧异的莫寒谣下意识地将心中的疑惑说出口，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怀疑这句话是不是对着自己说的。
但，这里，目前只有她和眼前这位女性，无论再怎么逃避，也不会觉得对方这句话是冲着别人说的。
并且听见“魔女”这个词的时候，莫寒谣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时常会听见的那种，隐隐的水声。
“怎么？你觉得在这里，我会认错么？”
女性的目光甚至没有继续落在莫寒谣身上，只是背对着莫寒谣，同时随意地将深墨绿色的雨披解下来挂在一旁墙壁的挂钩上。
“我……”莫寒谣欲言又止。
魔女？
那是什么？
世界上哪来的什么魔女？那不是电视剧电影小说里的虚构角色么？
莫寒谣现在已经不光是诧异了，接二连三超出认知的东西令她无比混乱，脑海里浮现出的某种可能性正一点点得到印证，恐惧的寒意正一点点沿着她的肌肤爬行。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我不介意你是魔女还是别的什么，只要别有出格的举动，那你在我这里就是客人。”而女性一边将手里熄灭的蜡烛放在了形似酒吧吧台的地方，一边侧过头来瞥了莫寒谣一眼继续往下说，“刚才你帮我省了蜡烛，那我也会请你喝一杯——”
说到这里的时候，女性整了整自己灰黑色的大衣，四下张望，似乎是在呼唤什么人：“艾丽莎——艾丽莎——”
然后，甚至没有去管莫寒谣，就在自言自语后轻叹了一口气，便推开了一扇门进入：“这孩子又不好好待着……”
就这样毫不在意地将莫寒谣留在了原地，甚至没有留下任何叮嘱。
不知道是“无所谓”还是“你自便”。
“……”
跟不上节奏的莫寒谣倒也稍微庆幸了一下，此刻自己独处，她也能稍微捋一捋混乱的思绪。
随即，她才能好好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
这里是一片还算宽敞的空间，比起一般的房间要大很多，更像是某种设施的大厅。
地板、天花板与墙壁都是同样的石壁，与方才在外面下水道时的墙壁差不多。
此刻，位于大厅入口处的莫寒谣左前方有划出一片形似酒吧吧台的区域，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联想，一是吧台后方的墙壁被凿出了嵌入式的柜型，上面放着许多瓶子。
瓶身都有些脏兮兮的，虽然没有酒标之类，但隔着瓶子能瞥见里面都是液体，这种造型，总不可能是药吧？
二是吧台的对面，也就是莫寒谣的右前方有着好些副造型并不算配套但依旧放在一起的木头桌椅，这种结构有点像她曾经被好友江铃墨带去的小酒吧。
三是墙壁上那些古典的烛台散发出的能勉强照亮这个房间的火光，以及空气中淡淡的酒精气味，她确实有在酒吧里感受过类似的氛围。
除此之外，就是大厅正前方尽头与吧台旁侧各有一扇门，刚才那位女性就是推开了房间尽头那扇门离开了。
确认完这个大厅大致的摆设之后，莫寒谣又稍微迈开步子看了看，这里根本看不见类似开关、电线排线之类的，也没有那种电线埋在墙壁里的感觉……
说明刚才的金属门根本就是不是什么自动门，不仅如此——
墙壁上那些看似古典的烛台上甚至没有蜡烛，只有纯粹的火焰在其上燃烧。
与自己手里的提灯不同，这些火焰是真实的火焰，靠近了还能感受到热量，所以……
没有任何载体，仿佛烛台都仅仅只是作为一个装饰。
这些明亮的火焰，就这样兀自燃烧着。
如此多的异象，以及刚才离开的女性那自然而然却又令莫寒谣却又听不明白的话，让她不得不去思考一个令她不安的事实。
这里不是国内或者国外的问题。
而是这里是不是地球的问题。
自己这是……穿越了？
为什么？
发生了什么？
每当莫寒谣试图去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都会有像是要撕裂她一般的剧痛在脑袋里炸开，就好像是在阻止她回忆这件事一般。
感觉十分诡异的莫寒谣试着回忆一些更久远的事情。
不不不……还不能妄下结论，冷静，莫寒谣，冷静，思考一下。
她的名字，莫寒谣，没有问题。
就像众多的女孩子一样，在一个普通的家庭平凡地长大。
父母对她没有特别的要求，她也就按照一般学生的轨迹，学习，成长。
除了成绩还行之外，其他地方普普通通。
高考之后她已成年，然后正在假期的放松中，准备迎来新的大学生活。
然后，然后就……
继续回忆便只剩下刺痛，像是某种警告。
她很想欺骗自己，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或者只是她那爱玩的好友江铃墨找了一帮人弄的恶作剧，过一会儿那熟悉的身影就会带着笑容一边喊着“怎么样莫仔，喜欢这次的玩笑吗”之类的话一边跳出来。
然而，她知道江铃墨就算和她开玩笑，也不会做到这种地步。
想到这里，恐惧带来的无助便让她鼻头一酸，嗓子堵了一下，有种想哭的感觉。
不行不行行……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胡思乱想……
然而越是这样想，莫寒谣就越是难过。
以至于，她不得不抬起左手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审视自己。
首先是右手的提灯……她稍微试了一下，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她将提灯放在一旁的桌上——准确地说，只要她的手离开这盏造型奇妙的提灯提把之后，那火焰似的光芒就会迅速熄灭。
当她重新握住提灯提把的时候，那未知的火焰便会再次燃起，照亮周围。
如今仔细确认后，她隐隐感觉到在提灯亮起的这个过程中，自己体内有什么东西通过自己的手指进入了提灯。
这令她下意识地先松开了提灯，将提灯放在了一旁的桌上，而那种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入提灯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并且，现在稍微平复了一点心情之后，她也注意并整理了一些小细节。
每当回忆过去时，虽然无法回忆自己来到这里之前最近的那段记忆，但对于更久远的记忆，则没有问题。
并且，每当回忆的时候，脑海里浮现的画面被水洗过一般清澈。
这对于莫寒谣来说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真要说的话，就像是她不会突然就想起某段记忆，但当她集中精神想要去回忆过去明确发生的某件事情的时候，那段记忆就会在脑海里清晰不少。
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体验，不然的话，考语文的时候她也不会因为想不起某句诗词而丢分了。
“是因为……那个什么魔女么？”莫寒谣开始自言自语，也是借此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去思考那些会令她难过的事情。
难道自己真的是什么魔女？
毕竟，从那位女性的语气，听起来可不像玩笑。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如何确认这一点的，毕竟莫寒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突然就是什么魔女了？
太乱了……
就在莫寒谣因为思绪受阻而渐渐有些迷茫与懊恼之际，大厅尽头的那扇门被推开了。
进来的却不是之前将莫寒谣带到这里就离开的那位，看起来比较成熟年长的女性。
而是一位乍一看和莫寒谣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对方身着裙摆长及小腿的朴素灰色衣裙，有着一头淡金色短发，但又刻意留出来两缕金色的长鬓搭在有少许雀斑的脸颊两侧。
莫寒谣注意到了对方有着一双蓝色的眸子，但那眸子却没有想象中如宝石般的剔。
反而在其中充满了诡异且明显的灰色浑浊，以至于看上去有些许无神。
和少女对上视线时，莫寒谣甚至感觉到有些瘆人。
但恰恰相反的是，对方那带着些许稚气的可爱圆脸却带着很自然的笑容，迈着轻巧的脚步向着莫寒谣这边靠近之后，一个急转又直接拐到了吧台那边去，同时神采奕奕地冲着莫寒谣打招呼。
“你就是赛娜姐……咳！你就是老板娘说的客人么？我这就为你准备我们这里的特色酒，你一定要试一下。”
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在吧台摆弄着什么，又冲着莫寒谣笑了笑。
莫寒谣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突然要改口，但是从话语的语境和内容来判断，刚才把她带到这里的那位女性，就是这里的老板娘，叫赛娜是么？
果然是外国人的名字……莫寒谣倒是没有太诧异，只是因为先前的猜测被不断印证，结果更丧气了。
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的莫寒谣只能像根木头一样杵在桌边。
在吧台那边“叮呤咣啷”了一阵之后，那位少女端着表面有少许划痕与斑点的木杯向着莫寒谣走了过来，然后“哐”地一下将木杯放在了莫寒谣身前的桌子上。
“老板娘说，这是帮她省了蜡烛的回礼。”少女一边收手至于身前，一边用好奇的神情瞟了一眼莫寒谣放在桌子上的提灯，像是意会了什么似地点了点头。
莫寒谣低头看了看木杯里的液体。
虽然她嗅到了一股刺鼻的酒精气息，但杯里不明的液体表面，漂浮的泡沫呈现出难以言喻的灰色，当然最诡异的是，似乎有什么黑色的固体漂浮在泡沫之间。
这个黑色的东西，好像还长了像是触角一样的东西。
“……这是？”对于眼前这杯似酒又不似酒的液体，莫寒谣忍不住问道。
“‘暴雨’，我们这里的特色酒之一，请一定要试试。”少女看着莫寒谣，在自然的笑意衬托之下，那浑浊的双眼反而像是在放光。
这是在恶作剧吗？莫寒谣反而希望是恶作剧了。
但是眼前这位少女的笑容带着一种期待，就像是在等她喝下之后的感想那样。
她不懂酒，虽然她成年之后被江铃墨带去过一家挺有氛围的酒吧，也被忽悠着喝了一杯加了果浆的威士忌。
但她依旧被那酒的苦辣味刺激得吐舌头，惹得一旁的江铃墨哈哈大笑。
思绪从回忆里艰难地离开，她开始打量眼前这杯酒。
这酒真的正常么？
“……谢谢，我一会儿再喝吧。”莫寒谣坐了下来，用手轻轻握住了木杯的握把，尽量让自己表现得自然一些。
“‘暴雨’放一放的话味道确实会变得更浓呢。”少女留下了这句话之后，双眸微微眯起，一脸热切地盯着莫寒谣，似乎并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就在莫寒谣内心紧张地思考着是不是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少女已经微微俯身，抢先一步开口问道：“我刚才听老板娘说，你是从外面来的魔女？”
说实话，莫寒谣有些不太清楚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不管是“从外面来”还是“魔女”。
但那位被唤作赛娜的老板娘似乎很确信这一点。
所以莫寒谣稍微想了想，她确实可以算是“从外面来的”。
加上，根据她对“魔女”这个词的印象……起码那位老板娘和眼前的少女都没有那种很畏惧她，或者要把她抓到火刑架上烧死的感觉。
那么……在搞清楚情况之前，她就可以是。
“嗯。”莫寒谣慎重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莫寒谣肯定的答复，少女开始做起了介绍：“这家酒馆‘往昔’的老板娘，也就是带你进来的那位，她叫赛娜。”
末了，还环顾了四下，眉头微皱，压低声音，冲着莫寒谣小声说道：“你可别像我刚才一样喊漏嘴了，别的什么都好，但老板娘她不喜欢别人管她叫‘姐’或者‘姐姐’之类的。”
莫寒谣点了点头，记住了这个提醒。
虽然她很想问一下是不是除了名字还该有姓氏之类的，不过想了想好像也没有必要。
不过，这里居然还有‘往昔’这么个听起来很文艺的名字是莫寒谣没想到的。
当然她也想不到什么酒馆能开在下水道里就是了。
“至于我……”少女抬起左手放在胸前，冲着莫寒谣柔柔地笑了笑，“我叫艾丽莎，你呢？”
艾丽莎……莫寒谣想起刚才老板娘赛娜离开时喊的就是这个名字。
“毕竟，我总不能就叫你魔女小姐吧。”在莫寒谣短暂思考时，自称为艾丽莎的少女又补充了一句。
“我的名字……”说到这里的时候，莫寒谣愣了一下。
她的名字，明显与“赛娜”还有“艾丽莎”这种名字格格不入，莫寒谣不知道对方会不会介意，或者因此注意到什么。
她需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么？还是……
莫寒谣的脑海里闪过了一个名字。
“我叫……潼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