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去哪里？”拎着发光的提灯走在散发着臭味的黑暗的下水道中，莫寒谣试着询问身边的赛娜。
“去上面。”赛娜抬手指了指头顶，“我要试试看能不能引出那些存在于阴影中的污染造物，如果一次成功则好，今晚不行的话……”
借着灯光，莫寒谣注意到赛娜侧脸上一闪而过的焦虑，不过很快就因为嘴角那一抹弧度转为了狡黠的轻笑：“……可能就要麻烦潼恩女士多陪我几天了。”
“我其实没什么所谓的，如果老板娘你需要帮忙的话，那我就可以帮你。”
虽然莫寒谣从赛娜的话语中了解到此行她们居然是要去找污染造物，感觉到可能会有些危险。
不过，有赛娜在的话应该没什么问题。
加上，她也得趁这些机会磨练自己。
“……”而莫寒谣的回答则是让赛娜稍微瞪大了灰色的眸子，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表情。
“我们要怎么处理那些污染造物？”虽然说实话，莫寒谣甚至都不太能理解什么叫“存在于阴影中的污染造物”，但为了不暴露，还是顺着赛娜的话往下问。
“当然是打死它们，拿到它们身上的材料了。”赛娜笑着看向莫寒谣，“难道潼恩女士身为魔女，还有什么别的说法么？”
说着，轻飘飘地问了一句：“就像老杰克那时那样，可以从灵魂残余之中提取知识？”
“我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
一时间，莫寒谣甚至没法从赛娜的笑意里看出对方是单纯的询问，还是意有所指。
她只是没料到自己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居然能引出这样的问题，便谨慎地用类似的话来回答：“我只是以为老板娘你有别的打算。”
“……”赛娜短暂地沉默着凝视了莫寒谣几秒，才轻笑着回答，“现在找到潼恩女士你需求的材料，拿到未被污染的知识，就是我的打算。”
之后，两人暂时无话。
听到这里，莫寒谣也开始思考这个世界对于知识的定义。
结合魔女的能力来看，知识不是完全是指原本世界那种，人们对世界探索总结出来的方法的总和那种感觉。
虽然这种也是，但也包括那些奇妙的液体。
被污染的，或者未被污染的。
想着这些的时候，赛娜已经带着莫寒谣来到了通向地面上的爬梯处。
莫寒谣记得费马说好像就是在类似的位置被人袭击了，以至于她还警惕地看了看四下的黑暗。
不过赛娜反而像是没事人一样窜上了爬梯，向着上方爬去。
莫寒谣顿时有一点点窘迫，看起来反而是更“专业”的赛娜知道什么时候该警惕什么时候该放松。
不像自己这样就是如惊弓之鸟一样咋咋呼呼的。
于是只能跟着赛娜一起向上爬去。
虽然去找老杰克的那个夜晚有到过暗河边上，不过莫寒谣并没有靠近，只是待在下水道出口边缘。
所以，这次应该才算是第一次在这个世界的夜晚外出。
从出口爬出去后，夜晚那比白天更甚的风很快就扫尽了从下水道溢出的臭味。
莫寒谣抬起头，再次感慨于这个世界奇妙的景象。
抬起头，穹顶之上密布的乌云在黑夜中好似向着地面压得更低了，但依旧能从那些灰蒙蒙的间隙中瞥见银白色的光芒洒落。
清冷的月光仿若舞台灯光一样不规律地将漆黑的世界分割得细碎，比如她们爬出来的这个出口方圆百米左右的区域都被月光轻柔地笼罩，能够看见地面上碎石的废墟与那些随风摇摆的枯枝败叶都镀上了一层清冷的光。
月亮是这么明亮的吗？
莫寒谣抬起头，想要一窥这个世界月亮的模样。
但回应她视线的，只有云层间隙的那一抹银白，即便只是这样的光也足以照亮这个世界的一部。
真是有点奇妙，这光好像都不符合沿直线传播的定理……
虽然莫寒谣知道在这个能力者搓搓手就能自己产生火焰的世界谈定理多少是有些迂腐，但还是忍不住在内心嘀咕。
而赛娜的目标似乎并不在这里，只是继续向着某个方向走去。
莫寒谣急忙提着提灯跟上，虽然洒落在地上的月光勉强足够看清脚下的路，不过更远处的黑暗还是令莫寒谣没有熄灭提灯的想法。
随着她们的移动，月光一角的废墟之间；老鼠，亦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被惊动了，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地爬行移动。
在这之前，莫寒谣试着旁敲侧击地问过佐娜与莱莎，关于她们之前说的，在黑暗里会受到视讯污染的事情。
毕竟，这是她完全不好想象的事情。
这个世界一样有如此多不会利用火焰与光芒的动物，那么它们每天都会遭受视讯污染？
不过莱莎很快就给了她解释，目前她们已知的是，正常情况下，唯有当处于黑暗之中却依旧凝视黑暗的时候，才会渐渐受到视讯污染，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而对于一般人来说，对抗的方法也不算很难。
一种就是点亮火光，打破“身处黑暗”或者“凝视黑暗”的条件，这也是最常用的一种，莫寒谣也是理解了为什么这里的大部分人都会带着蜡烛，也无论看上去生活得多艰苦也会点亮光芒。
另一种就是……闭上眼，虽然听起来很怪，但只要不凝视黑暗，就不会受到来自夜晚的视讯污染。
不过，除非是睡觉，不然基本上都会选择点亮火光比较稳妥。
毕竟，夜晚太长，大部分人做不到夜晚到来就睡觉，还能一觉睡到天明，总有些别的事情要做。
因此，在了解了这些之后，这次来到地面上，莫寒谣也更直观地对此有了认知。
即便是在野外，只要找到有月光笼罩的区域，就能避免视讯污染。
对于老鼠之类的动物来说，甚至也可以做到在自己挖的小窝里闭眼躲到白昼的到来。
以及，也正如莱莎所说，即便如今人们已经渐渐理解了来自黑暗的视讯污染，别的生物也在不断的生存中找到了让自己尽可能避免污染的方法。
但，被污染的人与动物依旧不算少见，这也是污染造物的一大由来。
以及，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点。
那就是黑暗中的危险，并不仅仅只有视讯污染。
想着这些的莫寒谣，很快就跟着赛娜一起来到了这片月光洒落的边缘。
银白的淡光落在她们脚边，而伸出手的前方便是夜晚浓郁的黑暗，光与暗的边界就在她们的眼前被无形地分割成了有形的两面。
到了这里，被冰冷的风猛猛地刮过脸颊，莫寒谣已经开始分不清周围的景色了。
虽然白天的时候，这里对她来说也很陌生，但如今在夜晚的笼罩下，那些倾颓的楼房废墟成为了在黑暗中森然屹立的巨影，空洞残破的窗与门仿佛一只只幽邃的眼睛俯视着她们，只有远处被月光笼罩的一些楼房残垣中，隐约可见火光的跃动。
冰冷的风偶尔从黑暗中卷来未知的响动，不知道是鸟叫虫鸣，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发出的声响。
“我们稍微走远一点吧。”
赛娜抛下这句话之后，带着莫寒谣迈步进入月光不及的黑暗之中。
低矮的楼房废墟静静伫立在黑暗之中，断裂的墙垣与门窗之间传来呼呼的漏风声。
失去月光的照耀，仅剩手里的提灯光芒之后，哪怕有赛娜在身边，只能听见风声与脚步声的莫寒谣也依旧止不住自心底涌起的不安。
那是面对未知的环境与黑暗所滋生的恐惧。
莫寒谣一开始还在思考这是不是之前去找瞳植时走过的路，直到她意识到在自己眼里四周废墟的阴影走到哪里都感觉差不多，才明白试图去区分这里的道路是多么的无谓。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结果赛娜突然冒出的这么一句打破沉默话还吓了莫寒谣一小跳。
因为有些紧张加上因为失去手机导致早就失去时间观念的莫寒谣感觉虽然走了一段时间，但似乎也完全没有到需要休息的地步。
“好。”
但赛娜都这么说了，莫寒谣自然也就同意了。
于是，两人找了一块倒塌下来的墙壁，就这样各自坐在了适合自己高度的塌陷处。
虽然莫寒谣只是学着赛娜的样子而已……毕竟她着实是没有多少这样的经历。
靠着一盏光芒摇曳的提灯，在这种阴森黑暗的地方杵着，黑暗里那些废墟的影子好似在随着灯光朦胧的边缘一同摇曳。
被四周的黑暗压迫得有些喘不过气来的莫寒谣视线左右偏移，略有些不安地用食指卷起了自己的长发发梢，以此来缓解情绪。
这一下她才再次直观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头发有多长，以前做这个动作的时候都是胳膊撑在桌子上手指抬到脸颊旁，现在坐在墙壁的断口处，稍微抬抬手就能做同样的动作。
“潼恩女士看上去有些不安。”赛娜那被灯光照亮了一半的脸上浮现出了自然的笑意，这才让莫寒谣稍微安心了一些。
“我很少有这样的经历。”依旧有些紧张的莫寒谣直白地回答。
她很少会到这种连灯光都没有的地方，并且大部分走夜路的时候，不是父母陪着她就是江铃墨陪着她。
“潼恩女士对那些阴影中的污染造物，有多少了解？”赛娜语气随意地询问。
“应该没有老板娘你知道得多……”莫寒谣一边庆幸她之前有找佐娜与莱莎“补过课”，另一方面也对赛娜愿意开口聊天缓解氛围松了一口气，便想到什么说什么，“据说是那些受到视讯污染严重的人或者动物变成的，也有‘降夜’体系的能力者因体内污染过多或者死亡失控之后变化而成的说法。”
“是的，我小的时候，父亲告诉我‘黑暗会吃人’，当时我还被吓得不敢一个人睡，后来长大了才知道这并不完全是在吓唬我。”
赛娜突然讲了些过去的事情，令莫寒谣有些意外。
不过她大概理解赛娜的意思，因为这些佐娜与莱莎都提到过。
视讯污染的来源不止是黑暗，但那些因为身处于黑暗中而受到视讯污染，最终在黑暗中变为污染造物的人或者生物——
“随黑暗而来，随光芒而去，将胆敢涉足黑暗的人拖入黑暗，永不得见光明。”莫寒谣复述着从佐娜那里听来的民谚，补充了一句，“这是我听说的。”
而赛娜只是以一个玩味的笑容看向莫寒谣，没有说话，这让莫寒谣有些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有些不安。
“那，潼恩女士要试试被黑暗吃掉的感觉么？”
